就跟老友盧定安說的一樣,孫澤對學習毫無興趣,然而他的閱讀速度以及記憶力相當驚人。一本書他來迴翻個兩三遍,就能完全刻在他腦袋當中。


    如果他潛心向學的話,江州大學對他來說都委屈了。


    一張張報紙像照片一樣印在他的腦海中,他飛快地搜索著一切跟數字以及金融有關的信息。


    等到傍晚時分,彩霞滿天,那個好看的管理員大姑娘過來催促他離開,他們要閉館打掃衛生時,孫澤微笑著放下報紙,衝大姑娘挑了挑桃花眼,露出個笑。


    “那是不是意味著,我現在可以邀請您共進晚餐呢?”


    大姑娘的臉叫晚霞給映紅了,嬌嗔地瞪了他一眼。


    難怪這人一直盯著報紙發呆,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孫澤微微地笑:“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拄著文明棍站起身,長長的眼睫毛往下壓。


    哎喲,得趕緊安排妥當牛奶的事。不然他動身去外地的話,蕊蕊這個小祖宗肯定得跟他翻臉。


    第97章 警察找上門


    孫澤請大姑娘在解放公園門口吃小餛飩的時候, 小姑娘林蕊也埋頭在醫務室中吃雞汁小餛飩。


    哎喲, 皮薄肉嫩, 入口鹹鮮,就是鄭大夫不許她加辣油,不然會更爽。


    吃完餛飩, 孫澤開始擺攤子賣泡椒鳳爪的時候,好看的大姑娘憤怒地甩著頭發走了。


    原來這家夥是個沒正經單位的盲流。


    同樣放下餛飩碗的林蕊也被鄭大夫拋棄了。


    廠裏有個剛接晚班的病人突然間淌鼻血暈倒了, 醫務室處理不了, 得趕緊把人轉去醫院做全麵檢查。


    鄭大夫得跟在路上隨時處理情況, 自然顧不上家裏的小姑娘。


    林蕊挺著胸膛跟她媽保證,她沒事的, 鄭大夫趕緊去忙工作吧。


    當媽的人瞪眼,就是因為沒事,她才不能放心女兒一個人待著。


    誰知道她前腳一走,後腳這丫頭又蹦躂到什麽地方瞎胡鬧去了?


    林蕊驚恐地捂住嘴巴, 鄭大夫是她肚子裏頭的蛔蟲嗎?怎麽會知道她打算去夜市溜達一圈,考察碳烤豬蹄以及薑撞奶擺在什麽位置賣最好。


    少女當然不會承認自己的小九九,各種小委屈模樣的哼哼唧唧:“媽,你冤枉我, 我還生病呢。”


    鄭大夫一邊檢查核對急救藥箱裏頭的東西, 一邊冷笑:“我看你下午就在床上躺不住了。剛好,趕緊迴學校上課去。”


    初中生嚇得差點兒沒當場暈厥。


    開……開什麽玩笑, 這月黑風高的大晚上,更深露重, 她身嬌體弱的病軀哪裏能經受得住寒夜的摧殘。


    “媽,我現在不能吹風的!”林蕊捂著胸口開始醞釀咳嗽。


    鄭大夫收拾好了要帶上車的東西,白了她一眼:“你們學校的常老師過來拿寶塔糖,你跟她的車一塊兒迴去。”


    職工子弟學校在教育局的檢查中得了優等,廠裏頭特地為老師發了福利,每人兩斤蘋果兩斤梨一斤牛奶糖,還安排車子送過去。


    林蕊蹭的就是這輛貨車。


    她悲傷地看著窗外半江瑟瑟半江紅,無助地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太殘酷了,鄭大夫怎麽能如此心黑手狠。


    校醫常老師無語地看著小臉皺巴巴的姑娘,好心勸告:“你再折騰下去,弄成肺炎的話,才有的你受罪呢。”


    等她下了車,被常老師親自押送進教室,正在講台上批改作業的老李立刻號召班上學生鼓掌:“林蕊同學生病也要堅持上課,這種精神值得我們大家表揚。老師相信,隻要不怕苦不怕累,即使基礎差一點,成績也會穩步前進。”


    林蕊僵立當場。


    老李,你個陰險的的家夥,你到底還想不想你老婆的生意更上一層樓了?


    班上一片喧嘩,大家跟迎接凱旋的英雄一樣,個個都興奮得臉蛋通紅。


    看,林蕊迴來了,她感冒發燒都堅持帶病學習,大晚上的還要來學校。


    陳樂帶頭叫好,巴掌拍得比誰都響亮。


    他今天可被班上的女生埋汰死了,蕊蕊不在,班裏頭就跟少了什麽一樣,無聊的要死。


    蘇木立刻從位置上跳起來,衝過來拉林蕊:“沒事,你今晚要看書的話,先用我的。”


    於蘭也高興地站起來擁抱自己的同桌。


    她昨晚原本打算去看蕊蕊的,結果她爹媽被她的期中考試分數震驚到了,不僅拒絕簽字,還要男女混合雙打。


    她差點兒沒把嗓子嚎破了,才引來他們樓裏頭的人救駕。


    林蕊看了眼自己的數學卷子跟物理卷子,感覺像是逃過了一劫。


    不行,一定要今晚帶迴家,趁著她爸心軟的時候趕緊讓她爸簽了,千萬不要刺激到鄭大夫。


    於蘭兀自惋惜:“下午英語演講比賽來著,你沒來,邢磊的尾巴都快翹上天了。”


    林蕊漫不經心:“他英語成績本來就比我好。哎,數學訂正拿過來一下,我要抄。”


    陳樂在後頭戳她的背,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遞過來一塊蛋糕:“你吃這個,我媽說要給你加強營養。”


    林蕊老實不客氣地接過去,掰了三分之一給蘇木,又分了三分之一給於蘭,然後自己一邊啃著蛋糕,一邊抄數學期中卷訂正。


    蘇木湊過來,小心翼翼的:“你不會的題目我可以教你,這樣直接抄不好。”


    知識隻有學到了才是自己的。


    “你可得了吧。”林蕊嫌棄道,“你先把你的考試搞及格了才是真的。對了,化學多少分啊?哎喲,你以後周末都忙著補課了,還有空上山看無苦不?”


    於蘭默默地咽下嘴裏頭的蛋糕:“他是第一名。”


    “不會這麽慘吧。”林蕊差點兒脫口而出,不還有你墊底嗎。


    “我是說,這次化學考試,他是咱們班的第一名,唯一一個滿分。”於蘭神情複雜地看著蘇木。


    化學課代表都被氣哭了。


    林蕊手上的蛋糕掉在了桌子上,上頭的油洇出了一小塊半透明的蠟紙模樣。


    她抬起頭,目瞪口呆地盯著蘇木。


    這世道是不是略有些可怕。


    陳樂在邊上繃著臉,一本正經:“初三才開始學化學,所以蘇木的基礎跟我們是一樣的。”


    於是他毫不客氣地將大家都丟在了後麵。


    嗬!難怪對老師這麽狗腿子,顯然是因為他跟老師一國。


    林蕊立刻扭過腦袋,亮給蘇木一個後腦勺。她跟他不是一國的,溝通有障礙,完全沒話說。


    晚自習鈴聲打響的時候,年級主任神情嚴肅地出現在教室門口,朝班主任招招手。


    老李出去了一趟,折迴來又喊陳樂跟蘇木跟他走,神情同樣凝重。


    林蕊和於蘭互看一眼,都疑惑得很。


    到底出了什麽事?竟然能讓老李這麽個耽誤學習就是死罪的家夥將常規要上課的晚自習第一堂真改成了自習!


    班上同學麵麵相覷,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安靜!安靜!”紀律委員板著臉大聲維持秩序。


    坐在門邊的同學眼尖,充當瞭望哨的角色:“別吵,龔老師來了!”


    英語老師走上講台,吩咐大家抓緊時間背單詞,她明天早自習會默寫。


    然後她走到林蕊身邊,敲了敲她的桌子,朝她微微點頭:“你過來一下。”


    按照規定,林蕊錯過了下午的校內選拔賽,就應該視為自動棄權。


    可是剛才邢磊跑去英語組老師辦公室,要求老師再給林蕊一次機會。她是為了救班上同學才病倒的,不是故意不參加比賽,法外也該有人情。


    他很想代表學校去參加全校英語演講比賽,他也想拿獎。可是贏要贏得正正當當,他不要別人在背後笑他占便宜。


    林蕊看著端坐在辦公室板凳上,滿臉嚴肅的少年,一時間竟然有種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感覺。


    捫心自問,如果她跟邢磊掉個個兒的話,她做不到這樣。


    她會用一切都是照著規矩來的理由安慰自己,然後心安理得地不戰而勝。


    上輩子,她長期征戰在競技場上,對手棄權她晉級的事情又不是沒發生過。


    “林蕊,老師知道你現在身體還不太舒服,我們應該給你恢複的時間。不過按照比賽流程,最遲明天上午我們就得將參賽人員名單報到組委會。”英語老師認真地看著她,“現在,你能否告訴老師,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臨時將全校的英語老師召集來再當一次評委,龔老師已經竭盡所能。


    明天上午大家都要上課,不可能為了一位學生耽誤其他孩子的學習。


    龔老師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直到她點頭迎戰:“老師,我願意試一試。”


    校內選拔流程跟正式比賽差不多,首先是個人準備的演講或者更準確點兒講是背誦事先準備好的稿件。


    林蕊背誦的是她姐給她選的克裏斯蒂娜·羅塞蒂那首著名的《風》。


    本來林鑫還想讓她背一首散文,結果林蕊抵死不從。太長的話,她背不下來。


    最後當姐姐的人隻得退讓,讓她挑首詩。


    她毫不猶豫地挑了首隻有三行,十七個單詞的詩。


    要不是準姐夫盧定安攔著,她姐就要家暴妹妹了。


    最後雙方各退一步,她選用了這首八行小詩。


    林蕊繪聲繪色地背誦完整首詩,雖然她嗓子還有些啞,但並不影響她表情豐富到要跑馬。


    看得龔老師在邊上都眼皮直跳,想叫這孩子別眼睛眉毛一起往天上飛。


    背完詩歌之後,按照規定,她要臨時抽題目準備五分鍾的演講。


    這其實考的是英文寫作能力,非得逼著初中生寫出篇三百個單詞以上的作文來。


    林蕊看到題目就樂了。


    有一首歌唱到: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倘若二十年後,你跟朋友重逢,將會是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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