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澤看她小臉皺成一團的樣子, 笑得幾乎岔氣。


    哎喲,蕊蕊實在太好玩了。光看她跟個河豚魚似的氣鼓鼓的模樣, 他就笑得停不下來。


    鄭大夫看他那笑得跟個二傻子似的癡態, 也是腦殼痛。


    孫教授什麽都好, 就是家裏頭這孩子沒人管,沒個樣兒。


    算了, 這不是自家的小孩,她隻能委婉地表示:“小孫啊,你先忙著,別太辛苦, 小心些腿腳。我帶蕊蕊去她外婆家。”


    林蕊勾著她媽的胳膊,警告地瞪孫澤。


    他再敢胡說八道試試,她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才怪!


    結果花孔雀學著《尋找迴來的世界》中伯爵的樣子,以手撫胸, 行了個一躬到地的一個法國禮。


    十八歲的青年眨著桃花眼:“願意為您效勞, 您高興就好,我的玫瑰。”


    林蕊也想抄板磚了。


    這人就是欠揍!


    鄭大夫好歹顧及著孫教授的顏麵, 怕爆發街頭血案,趕緊拉走了自己女兒跟憤憤不平的小蘇木。


    兩人迴過頭, 威脅地朝孫澤揮拳頭。


    徹底玩瘋了的孫澤抬起自己的手,在手背上行了個吻手禮。


    鄭大夫趕緊連拖帶拽拉走兩個要暴走的小家夥。


    她點著女兒的腦門子,教訓憤怒的小丫頭:“怪誰啊,誰叫你讓他給你賣泡椒鳳爪。虧你想的出來!”


    林蕊憤憤不平:“我這是讓他正確認知自我,省得被人捧著哄著找不著北。他還不領情。”


    富不過三代,是真的富人家裏頭不重視教育傳承嗎?


    當然不是。


    隻不過有錢有勢的人,周圍靠他們吃飯捧著他們的人就多。


    所謂三人成虎。


    一個人誇你無所不能你當笑話。十個人百個人,甚至你身邊所有人都吹噓你天下無雙,你會不會飄,會不會真以為自己卓爾不凡?


    人是依靠周圍人的評價進行自我定位的。


    人類發明了語言的同時,也創造了捧殺。


    如果一直生活在楚門的世界中,還怎麽能認識自己?


    傳銷跟邪教為啥能忽悠那麽多人追捧?他們真的智商為負數嗎?當然不是,其中不乏政商界高層以及高級知識分子。


    造神的先決條件是切斷信眾與外界的聯係。


    朝鮮一旦打開國門,看還有誰相信他們的金將軍是神而不是普通人。


    擺小攤做生意最能見識世間百態。


    她這是在幫他!除了她,還有誰會這麽盡心費力啊。


    鄭大夫冷笑:“姑娘啊,我還不知道你!你這是看著玲玲壽司賣的好,相中人家的人才了吧!”


    沒看見過來問雞爪的都是大姑娘小姑娘嘛。


    那孩子天生一雙招人的桃花眼。


    用何半仙的話來說,以後前程坎坷也是卡在桃花債上頭。


    林蕊稀奇,鄭大夫,您不是不相信何半仙算命來著嚒。


    鄭大夫劍眉倒豎:“別給我瞎扯沒用的,我還沒算你賣東西也走歪門邪道的賬呢!”


    林蕊臉不紅氣不喘:“我那是正確定位,泡椒鳳爪主力消費人群就是女性。雞爪美容養顏呢。潘虹代言霞飛你才用,要是陳佩斯頂著那鋥亮的腦門兒推薦,你敢用嗎?”


    陳大爺代言電燈泡倒是不錯。


    鄭大夫怒不可遏,揪著女兒的耳朵教訓:“我叫你說怪話!”


    林蕊趕緊躲,強行轉轉話題:“哎呀,我都忘了,烤豬皮,我還有門好生意叫烤豬皮。泡椒筍也是美味佳肴啊。媽,還有好多致富門路呢。”


    鄭大夫忍無可忍,又要揪她耳朵:“你還沒完沒了了!”


    林蕊委委屈屈:“總比他跟人瞎混,插手軍隊生意好吧。”


    上輩子,她可清楚地記得沒聽林主席提起過孫澤這個人。


    誰知道他是不是卷進入什麽不該卷入的事情,以至於整個家族都遭遇了滅頂之災。


    幹爺爺不是說他倒在桃花債上頭嘛,聲色犬馬,錢權交易,還能有什麽好事。


    鄭大夫愣了下,硬生生地將手折迴頭,改摸蘇木的腦袋,叮囑孩子:“在家好好寫作業複習功課,你底子薄,一定要抓緊,知道嗎?“


    蘇木一怔,旋即乖巧地點頭。


    林蕊奇怪:“蘇木不跟我們一塊兒迴外婆家嗎?再說他自己複習什麽啊,我姐能教他。”


    “你姐學校有事,不跟我們一塊兒走。”林母避重就輕,隻叮囑蘇木晚上睡覺要把門窗關好。


    萬一有什麽事,就打電話到鄭家村村支部。


    林蕊不依不饒:“不行,蘇木跟我們一塊兒迴去。他一個人在家多可憐啊。”


    都沒人燒飯給他吃,總不能指望小元元陪他說話吧。


    少年怯生生地睇著嬢嬢,不敢開口提要求也不敢反對,還強忍著安慰林蕊:“沒事的,蕊蕊,我在家剛好可以看著鹵雞爪。”


    這兩天煮雞爪的活兒全是嬢嬢做的。


    嬢嬢早上煮好雞爪後,上班前調成保溫狀態,然後趁著吃午飯的間歇騎車迴家送去劉師傅的鹵菜店。晚上也一樣。


    王奶奶說她能做這事,讓嬢嬢不要跑來跑去辛苦。可嬢嬢擔心王奶奶年紀大了,怕她捧著雞爪鍋上下樓梯有個什麽閃失。


    其實蘇木覺得有個更好的辦法,他家不是在樓下嘛,在他家煮雞爪就好。


    可是嬢嬢每天除了去他家撒雄黃外,連他也不許進家門。


    林母看著小孩子可憐巴巴的樣兒,忍不住心軟,擺擺手道:“你也跟我一塊兒迴去。明天要鹵的雞爪我都收拾好了,料也配了,麻煩王奶奶幫忙就好。”


    王奶奶正在給客人遞串串香,隨口應道:“麻煩什麽啊,就你客氣。你成天給我幫了多少忙,我跟你客氣過?”


    林母笑道:“可不是,蕊蕊跟蘇木都沒奶奶,你就是他們的奶奶。”


    王奶奶抬起頭來笑:“那敢情好,我一下子賺了兩個,這叫啥?兒孫滿堂!”


    林蕊立刻大聲喊:“奶奶,我去外婆家給你帶好東西啊。”


    王奶奶眉開眼笑:“我家孫女兒可真乖,向著奶奶。”


    林母哭笑不得地戳女兒的腦門子,恨鐵不成鋼:“你啊,就長了一張嘴。”


    迴鄭家村的公交車上,林蕊一路給蘇木指點周圍的風景。


    那座山啊,專門長茶葉,江州最有名的雲霧茶就是那裏出產的。


    那條河啊,好多人釣昂刺魚呢,聽說這邊的魚肉格外鮮。


    還有那邊的鴨舍看到沒?一排排小房子。江州市麵鹹鴨蛋,半數以上都是這兒供應的。蛋黃通紅,一筷子紮下去都是紅油,焗豆腐、南瓜、茄子還有土豆條訂好。


    鄭大夫完全沒耳朵聽,從頭到尾,她女兒嘴裏頭叨叨的全是吃的。


    林蕊半點兒都不覺得有任何不妥。


    等進入港鎮河段的時候,她興奮地指著殘荷比劃給蘇木看,惋惜他夏天沒有跟著自己一塊兒來外婆家:“我舅舅帶我采荷花跟蓮蓬來著,剛摘下來的蓮蓬可好吃了。”


    蓮子極為鮮嫩,帶著淡淡的清甜與清香。


    “我來過這裏。”蘇木的眼睛定定地看著窗外的河流。


    他們上公交車已經時候不早,饒是線路改革的大站快車,此時也殘陽如血。


    最後一丁點兒天光熱烈地燃燒著,仿佛炭火燃燒殆盡時那抹紅色,燙著人眼。


    鄭大夫被火灼了一樣,差點兒跳起來,結結巴巴道:“你,你什麽時候來過?”


    老何不至於這麽糊塗吧,明明他好多年不曾踏足過港鎮。


    “不知道。”蘇木茫然地搖搖頭,像是沉浸在迴憶中,“好像那天下了大霧,我也不曉得為什麽我要在河裏頭遊泳。”


    有人在哭喊,有人在叫罵,然後有肚子鼓鼓好像喝了很多水的人被拖上了岸。


    他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那個人的臉,可是白霧茫茫,他什麽也看不清。


    “蘇木!”林母猛的一拉孩子。


    少年這才發現自己開了窗戶,將腦袋探出去。


    開車的司機叱罵了一句,繼續踩著油門往前衝。


    林蕊訓斥少年:“你瘋了,車還在開呢,你怎麽能把頭伸出去。”


    雙層公交車的慘案沒聽說過嗎?飛速行駛中,人的腦袋都能被削掉。


    林母一把抱住蘇木,勸說孩子:“別想了,許是你做夢魘住了。”


    蘇木乖巧地點點頭,高興地問林母:“嬢嬢,外婆做了什麽好吃的啊?”


    從來都是外婆上城裏頭給他帶吃的穿的,還給他做了條新棉褲。他還沒有來過外婆家呢!


    林蕊不假思索:“肯定有糯米藕,上次我迴來外婆說要給我做的。”


    林母睇了眼女兒,嗔道:“你就嘴巴一張,也不知道多難弄。”


    這迴舅舅一家都來車站接人了。


    林母將廠裏發的羊肉放在弟弟的車簍中,埋怨夫妻倆:“你倆也真是的,我帶他們坐馬自達就好了,還大老遠騎車過來,白累著鵬鵬。”


    舅媽笑嘻嘻地指著丈夫跟大姑姐嬌嗔:“你弟弟說要帶我們娘兒倆兜風。”


    林蕊頓時渾身一陣顫栗從尾椎骨往上冒。


    哎喲,這狗糧撒的,她舅舅是個隱形的浪漫高手啊。


    鵬鵬跳到表姐麵前,歪著頭看蘇木,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嗯,我再有兩年,肯定能比你高。”


    “你可得了吧。”林蕊拍表弟的腦袋,“他跟你姐我一樣大,比你大六歲呢。”


    牙還沒換光的人,居然也想當老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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