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老李逮到了,淩遲或者五馬分屍,您自個兒挑選一個。


    林蕊連連擺手,不行,她得保護蘇木的安全。好歹是她小弟,哪裏能第一天上學就陷入危險。


    於蘭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顧忌著老師隻有一牆之隔,窗戶還開著;可憐的女同學不得不咽下了喉嚨口的一句話:明明跟你在一起最危險。


    才第一天上學,你就把人家給撅到河裏頭去了。


    李老師蹙眉看蘇木,莫名其妙:“你這孩子怎麽迴事?別以為家裏找過人你就有什麽特權。在我這兒,所有的學生都得守規矩!趕緊換好衣服上課去。”


    窗戶裏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林蕊要抓狂。


    學生換衣服,老師難道不應該迴避啊?知不知道什麽是隱私?


    她直起身子,準備據理力爭。


    於蘭見狀嚇壞了,一把捂住她的嘴巴。瘋了,自投羅網還不夠,這叫自尋死路。蒼天啊,自己是做了什麽孽,幹嘛要跟林蕊一塊兒逃課呢。


    這個吃了老虎膽的瘋丫頭!


    兩個小姑娘糾纏的時候,於蘭碰到了窗戶下緣,發出“砰”的聲響。


    李老師轉過頭,警惕地盯著窗戶。怎麽迴事,哪兒來的動靜?


    “喵——”


    林蕊跟於蘭貼在窗戶底下,發出帶著哭腔的貓叫。


    李老師眉頭緊鎖,抄起根撐衣杆要去趕野貓。怎麽都入秋了,野貓還鬧春。


    薄薄的門“噗噗”震動,陳樂焦急地敲著班主任家的房門大聲喊:“李老師,周文周武的奶奶來了,正在教室裏頭鬧呢。”


    政治老師壓不住,已經氣得甩手離開講台,表示這課她不上了。


    李老師不得不放下撐衣杆,叮囑蘇木烘幹衣服後,出去時把門帶上。然後匆匆跟著領路的小班長過去會彪悍的學生家長。


    於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連連拍胸口。媽呀,這課逃得實在太刺激了。


    早知道不逃了,起碼還能看政治老太吃癟。


    “蕊蕊,那個……”


    她一抬頭,卻看見林蕊刺溜兒奔進李老師的家門的背影。


    蘇木已經脫了的確良襯衫,正羞憤地捋著褲子瞪林蕊:“你幹什麽?”


    林蕊的目光落在少年郎細嫩光滑的皮膚上。


    嘖嘖,真是活色生香的小正太啊,多麽容易吸引到變態怪蜀黍怪阿姨。


    “姐姐得告訴你,以後,不能隨便在人前脫衣服。換衣服不知道要背在人後啊?”


    蘇木憤怒地瞪她:“那你轉過頭去啊!”


    到底誰一直盯著他不停地看?


    林蕊嗤之以鼻:“行了吧,就你,我才不想看呢。”


    少年你到底是有八塊腹肌還是有碩大的胸肌?都沒有的話,她看個什麽勁兒。


    於蘭推門而入,催促林蕊:“走吧,蕊蕊,萬一老李折迴頭,咱倆就交代在這兒了。”


    蘇木“啊”的一聲,捂住自己的關鍵部位,眼淚都快出來了:“你怎麽不敲門?”


    “你……你們也沒關門啊。”於蘭莫名其妙,“叫什麽叫,我還沒怕長針眼,罵你耍流氓呢。”


    蘇木瀕臨崩潰,到底誰流氓啊。明明是她女流氓!


    少年郎滿腔悲憤:“上課了,我聽到鈴聲響,你倆怎麽不去上課?”


    非得跑過來看他換衣服。


    林蕊半秒鍾的時間都不用,立刻擺好西子捧心的造型:“哎喲喲,我難受,我要去醫務室躺著。”


    於蘭立馬扶住她:“對對對,我們蕊蕊需要休養。走,我們去醫務室。”


    轉過頭,她衝蘇木吼,“換好了沒有啊,還不趕緊過來幫忙!”


    蘇木毅然決然:“我要去上課。”


    五分鍾後,兩人並排站在林蕊身後,看校醫給林蕊咯吱窩底下塞了根溫度計,然後給她衝了杯糖水:“沒事,估計是低血糖,休息一會兒就好。”


    林蕊立刻扶住腦袋:“可是我頭暈、心慌、眼前發黑。”


    “行了,上床躺會兒吧。”校醫皺眉,“蕊蕊,明天我還有事去廠裏找你媽啊。”


    再作妖試試!


    林蕊立馬消停,乖乖喝掉糖開水,往觀察床上一躺。


    校醫出去打開水了,臨走前還打開了收音機:“歡迎收聽長篇小說《平凡的世界》,作者路遙。”


    蘇木滿臉悲憤:“我要上課。”


    “算了,你別傻。”於蘭大喇喇地坐在床邊,“你是不知道周文周武的奶奶有多厲害。你迴教室也上不了課。”


    周文周武是雙胞胎,也是他們奶奶的心尖尖命根子。他們父母停薪留職,去南方闖蕩了,隻留下老人在家照應孩子。


    學校的老師敢害得她寶貝孫子受傷,她可要好好跟老師說道說道。


    老李就是在重點高中待久了,不知道基層人民教師為人師表的艱難。知識分子臭老九,也敢在工人階級麵前耀武揚威?


    不寫大字報□□死你就不錯了。


    人隻要躍上過巔峰狀態,即使生活迴歸正軌十幾年,也不耽誤自己龍椅輪流坐的美夢。


    林蕊衝蘇木點點頭,眼睛一閉,開始美滋滋地聽廣播。十分鍾的小說還沒聽完,她就沉浸在主播充滿磁性的聲音中,歡快地打起了小唿嚕。


    這種美好的九月天,本當適合睡覺。


    蘇木坐在床邊,哭喪著臉,他想去教室上課。


    他還想發憤圖強呢。


    “沒事兒,思想政治課上跟不上沒差別,都無聊的要死。”於蘭翻著桌上的《大眾電影》,頭都不抬。


    哎喲,林芳兵真美真有才華,寫的散文詩畫的素描真好看。


    外麵走廊上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陳樂焦急地唿喊:“常老師,您快給看看,我們李老師頭被打破了。”


    周家老太太氣勢如虹,壓根不和學校的老師打嘴皮子仗,直接動手,從文鬥升格為武鬥,一水杯砸破了李老師的頭。


    醫務室裏頭的人慌亂不已,林蕊在眾人的叫嚷聲被蘇木推醒。


    一睜眼,她看到班主任腦袋上的淋漓鮮血,立馬真的頭暈了。


    然而這迴校醫可沒空再管林蕊。她趕緊放下手中的暖水瓶,讓蘇木跟於蘭立刻帶林蕊迴教室去。


    她要馬上處理李老師的傷口。如果情況嚴重的話,搞不好她還得找車子送李老師去醫院縫針。


    李老師身殘誌堅,鮮血都糊了眼睛,居然也能認出班上的學生,還不忘追問:“你們怎麽在這兒?還不上課去?”


    蘇木趕緊側過腦袋,用棉花棒捅了捅自己的鼻子,引出個大大的噴嚏:“報……報告老師,我好像感冒了。她們陪我過來看醫生。”


    校醫揮揮手,假裝不知道他們的貓膩,隨手塞給蘇木一小袋子藥片:“迴去多喝點兒水。不嚴重的話,不用吃藥。”


    三人趕緊跟老師道別,一溜煙地往教室跑。


    路上,林蕊突然間開口:“其實老李還不錯,肯為了學生的將來跟家長杠上。”


    這太考驗人了。


    說句不好聽的,單個學生對學校與老師的價值遠遠比不上在家庭中的意義。


    你們家孩子好不好,將來混成什麽樣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鹹吃蘿卜淡操心,完了不僅落不了一句好還當頭就是一水杯。


    即使李老師懲罰晚自習鬧事的學生摸黑夜跑合理與否有待商榷,可當家長的人也不能直接拿水杯砸老師。


    這都什麽臭毛病。


    於蘭搖搖頭:“吃一塹長一智,估計以後老李不會再管周文周武了。其實就該隨他們去,這兩個,要是早幾年,肯定得吃槍子兒。現在也該送去工讀學校,好好教育他們。”


    她轉過頭,作為地主鄭重地關照外來客,“你離他們遠點兒,不然吃虧倒黴的人肯定是你。這兩個都不是好東西,心黑手狠,一點兒道義都沒有。”


    有些話真不能說,否則分分鍾一語成讖。


    蘇木白點頭如搗蒜了。當天中午,他就叫周文周武兄弟倆給堵在半道上。


    這件事,說到底,起因還得落在林蕊身上。


    她堅持說要好好表現,非得繼續騎車帶蘇木迴家,強調中午給他做好吃的。無論蘇木怎麽明示暗示拒絕,她都充耳不聞。


    第四節 課下課鈴聲一響,林蕊就直接拉著蘇木去車棚。


    蘇木哪裏敢再坐她的車,他可不想再遊一迴護城河。


    少年趁著林蕊轉頭跟於蘭討論學校食堂到底什麽時候重開的機會,趕緊拽上唯一有交情的男同學班長陳樂撒腳丫子就跑。


    哥兒倆害怕林蕊會在公交車站攔人,這事兒她肯定做的出來。兩人特地繞到學校後頭,準備穿過小巷子,去另一個站台坐車迴家。


    事實證明,在躲避一個明處的危險時,往往還有暗處的不幸在等著你。


    而悲劇往往發生於一念之間。


    穿越巷子時,他倆叫周氏兄弟擋著了路。操,不是說崴了腳嗎?站得比誰都利索。


    蘇木跟陳樂見勢不妙,沒等靠近也不打招唿,就立刻扭頭準備撤迴去。


    然而不知何時,他們身後已經綴著位剃著青皮頭的校外人士,正單手撐著巷子牆堵住他倆的後路,露出口大黃牙:“喲,這不是大班長嚒,借點兒錢花花唄。”


    陳樂心頭一緊,隻得無奈掏兜。這個禮拜的零花錢怕是要交代在這兒了。


    不想有人還火上澆油,周氏兄弟衝著青皮喊:“青哥,手表,電子表!日本貨!”


    青皮目光掃過陳樂的手腕,眯了下眼睛,“這個留下,讓哥兒們我也瞧瞧稀奇。”


    陳樂恨得牙癢癢。


    這塊手表可是他大姑爹去日本訪問的時候,給他帶迴來的,正宗的進口貨!果然二鬼子比日本鬼子更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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