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有點兒眼熟,似乎在哪見過。


    林蕊不肯定這人是不是她媽的老朋友,隻能敷衍:“你太帥了,閃瞎了我的眼。”


    這句話取悅了時髦青年,他立刻笑起來,從口袋裏頭掏出把五顏六色的水果糖塞給林蕊:“吃吧。”


    林蕊囧得無以複加。這些人到底都當她是什麽啊,怎麽誰見了她都要塞把糖。


    林鑫抬起頭,無奈地笑:“孫澤,麻煩你能否不要給我妹妹吃糖?再吃她的牙齒要掉光了。”


    “霍,我這可是我們家老太太從國外帶迴來的進口貨。”孫澤齜牙咧嘴,“你們說她老人家帶點兒什麽不好呢,非得帶水果糖。我嚴重懷疑是擺在桌上,她隨手揣口袋裏頭了。”


    借此作為打發家中小輩的禮物。


    林鑫也不理會他的抱怨,開門見山:“來的正好,這五張物理試卷歸你。”


    “幹嘛啊。”孫澤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初二物理試卷,發出怪聲,“我高中都畢業了啊。”


    “顧不上了。”林鑫直接丟隻筆過去,“快點兒寫吧,讓我們看看物理競賽市一等獎獲得者的風采。”


    孫澤抓起筆,也不看卷子,先衝林蕊怪笑:“我們蕊蕊又寫不完作業哭鼻子了?”


    看看這皺巴巴的小苦瓜臉哦,嘴巴都能掛油瓶了。


    林鑫皺眉:“你別逗她。蕊蕊七月份一直忙我高考的事情,累得在床上躺了好些天。後麵又一直天熱不舒服,所以才沒顧上寫的。”


    林蕊憋不住想笑,果然護短都是一脈相承。


    她大姨跟她媽一個樣兒,關起門來撈雞毛撣子是一迴事,打開門對外,那一定得護著孩子的麵子。


    她們家的孩子,永遠是最棒的,由不得外人說三道四。


    孫澤點點頭:“行,我信你。不過你們得幫我個忙。”


    他嘴上說著“你們”,視線卻集中在盧定安身上,“你借我點兒錢,我有門路可以搞到日本進口的錄像機。現在外頭你們也看到了,再屯上幾個月,保準翻幾番。”


    盧定安微微皺眉:“你哪兒來的門路?別讓你爸逮到了揍死你。”


    8月初市麵上有小道消息說9月1日起商品全麵漲價,當時就開始出現搶購潮。等8月19日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發布北戴河會上通過的《關於價格、工資改革的初步方案》,連全國都陷入了搶購狂潮。


    商店裏積壓多年的電器集體被一掃而空,多少人手上抓著鈔票都買不到貨。為了搶購,不少地方都發生了大打出手的事情。


    “嗐。”孫澤擺擺手,“我大表哥,我走他的路子,我可不敢惹我爸。我也不貪心,就弄個十台差不多了。到時候賺了錢帶你平分,怎麽樣?”


    說到底,這十台錄像機是大表哥白送的人情。


    林蕊在旁邊隨口問道:“現在錄像機多少錢一台啊?”


    “我有門路,原價買進,三千五。至於現在啊——”孫澤拖長了聲音,晃了晃四根手指頭。


    林蕊直接從小板凳上跌下去,摔得她屁.股生疼。


    敢情芬妮她爸爸的手指頭還不值一台錄像機啊。嗬,真是那個什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巨大的貧富差距。


    三千五一台,十台就是三萬五。


    她爸一個高級工程師,每個月工資九十八塊五!她媽一個工齡二十六年的大夫,一個月到手才九十五。


    林鑫趕緊將妹妹拉起來,緊張地問她:“怎麽了,蕊蕊,頭暈嗎?先吃顆糖吧。”


    暈,她現在暈極了。她姐怎麽這般淡定啊,她一個穿越迴來的人都暈。


    孫澤興奮不已,搓著手道:“囤上幾個月,等它翻到一萬,我就出手。”


    剛剛坐好的林蕊差點兒又呲溜到地上。


    孫澤笑眯眯地摸摸林蕊的腦袋:“蕊蕊,等哥哥掙了錢,帶你去江州飯店吃鹽水鵝好不好?我們蕊蕊最愛吃鵝腿。哥哥給我們買最大的。”


    林蕊愣了下。看來這人真是她媽的老朋友,居然還知道她媽喜歡吃鹽水鵝腿。


    隻是孫澤這個名字,為什麽她毫無印象?明明這個人跟幹爸還有大姨都熟的很。


    聽他說話的口氣跟盧定安字裏行間的意思,這也是位官二代。隨隨便便就能找人搭夥做三萬多的生意,那肯定是實權派。


    按照她上輩子從小在機關裏頭長大的經驗,一般官二代最終連提都不被提起,肯定是家裏出了事,而且事情還不小,甚至是原則性錯誤,大家都得忌諱莫深的那種。


    她有點兒同情地看著孫澤。此時神采飛揚的青年,不知道三十年後又身在何處。


    孫澤看小丫頭皺著包子臉,忍不住伸出手去捏捏。


    原本趴在桌上抄作文的蘇木立刻不高興,瞪著眼睛一把推開孫澤:“你幹嘛?”


    蕊蕊最討厭人家捏她的臉了。個個都沒輕沒重的,以為臉捏得不疼啊。


    孫澤哈哈大笑,指著蘇木看林鑫:“哎喲,你家小妹妹還有位小騎士。”


    林鑫無奈:“行了,你趕緊寫試卷,成不?”


    孫澤調皮地朝林鑫敬了個軍禮,然後深情款款道:“當然,我願意為您服務,我的玫瑰,我的美人。”


    說著,他嘴裏頭還哼起了那首著名的法語歌《玫瑰人生》。


    模樣兒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林蕊覺得盧定安沒直接一水杯砸在這人腦袋上,肯定是因為她幹爸涵養太好。


    作業大軍的主力軍是林鑫,她左手操筆,直接撕下暑假作業後麵的答案,從頭開抄。刷刷刷的,筆走龍蛇。


    林蕊的單詞是最快抄寫好的。完了她也不好意思閑著,又拿起作文本開始抄作文。


    奈何《作文選》就一本,蘇木已經在抄日記了。


    六十篇日記,每篇字數不少於五百,簡直喪心病狂。哪有那麽多東西好寫啊,她絕對不可能吃顆荔枝就幻想自己變成小蜜蜂。


    好好的當人有什麽不好?投胎當國寶熊貓還要被雙足獸圍觀拉粑粑,毫無隱私可言。


    沒有作文選,林蕊隻能幹瞪眼。要她寫啥?她倒是想寫她穿越了呢。不過肯定會被老師罰去操場跑圈。


    林鑫無奈,隻能將自己的高中作文本翻出來,讓妹妹照著抄。這還沒有被老師發現的風險。


    一屋子五個人,個個埋首不語,人人抄得昏天暗地。


    林蕊豎著耳朵聽窗外傳來“昏睡百年,國人漸已醒……”的粵語歌聲時,頓時渾身一個激靈。


    電視台放《霍元甲》了,晚上五點鍾了,她得趕緊準備出攤了。


    林蕊立刻捂住肚子,誠懇地看她姐:“姐,我餓了,手發抖,眼睛也花了。”


    中午他們就湊合著就著早上剩下的米粥,每人吃掉了一個花卷。


    林鑫左右上下轉動脖子,她同樣又累又餓,抬起頭時,眼前都發黑。


    “算了,今天大家都太辛苦了,我們出去吃飯吧。”盧定安放下筆,看看剩下的作業量,“沒事,再明天一天趕趕,肯定能完成。”


    孫澤甩甩胳膊,歎了口氣道:“盧先生,找您做生意,可真不容易。我這又出工又出力的。”


    林蕊在心中笑,可不是麽。三十年後想找她幹爸做生意的人多了去,能搭上話卻寥寥無幾。


    家裏頭沒什麽能拿出手的硬菜,加上現在點火燒煤爐還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麽時候,大家都餓壞了。


    林鑫點點頭,沒堅持:“行,我們出去吃飯,我請客。”


    孫澤立刻擺手:“不,在我的人生準則中,不存在讓女士請客的道理。走吧,我們今天吃點兒實惠的,好吃不貴。保準你們吃了一趟還想第二趟。”


    一行五人出門,林鑫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香辣味。


    她目光落在熊熊燃燒的煤爐上,笑著跟王奶奶打招唿:“奶奶,你給我大軍哥煮什麽好吃的呢?”


    “沒啥,火鍋。這玩意兒湯好了以後,吃的時候反而方便,直接涮涮就行。省的我大熱的天還要炒菜。”


    王奶奶朝林蕊擠眉弄眼,表示放心,一切盡在她掌握中。


    林蕊指指外頭,示意她吃過飯就迴來。今晚繼續出攤,少讓她掙一天的錢,就相當於割她身上一塊肉。


    介於她現在身上沒二兩肉,小腰細得像麻杆,她也不想割肉減肥了。


    孫澤領著一行人穿過大馬路,然後拐進條巷子當中。


    他熟門熟路地推開麵館的門,直接幫同伴每人都點了碗燴麵,笑著招唿:“嚐嚐,我們家老太太最愛這一口,地道。”


    盧定安掃視幹淨整潔的店堂,聞著麵湯香,笑道:“還是你會吃,什麽好吃的都能被你找出來。”


    孫澤哈哈大笑:“你們創造未來,我享受當下。”


    他站起身,又去巷子口的鹵菜店,斬了半隻鹽水鵝過來,還特地將兩隻鵝腿分給林蕊跟蘇木:“你倆多吃點兒,腿上有勁才好走四方。”


    林蕊看著麵碗裏頭陡然出現的碩大鵝腿,有點兒囧。


    孫澤卻笑得不行:“別小看這家,他家的鹽水鵝才叫好吃。別看江州飯店賣的貴,那真是糊弄老外的,味道不咋樣。”


    林蕊隻得道謝,抓著鵝腿吭哧吭哧啃起來。她嚴重懷疑孫澤是惡趣味,故意不讓鹵菜店的人將鵝腿斬斷。


    孫澤目光轉到盧定安臉上,正色道:“怎麽樣?錄像機現在可是走俏的很。七月份什麽價格,現在又是什麽價格?到時候肯定能瘋掉。”


    林鑫微微蹙額:“應該能控製住,總不會沒極限。”


    孫澤樂不可支,壓低聲音道:“你等著看,其實劉老跟吳老都反對立即進行物價闖關。南朝鮮的樸正熙搞‘重化工業運動’,以為能拖住。結果呢,你們看人心惶惶,通貨膨脹,他自己也被刺殺了。”


    林鑫放鬆了肩膀,輕聲道:“可是人家的經濟發展上去了。”


    孫澤笑得愈發厲害:“沒錯,任何改革都會有犧牲者。不好意思,我格局低,我是享受派,先掙錢再說。十億人民九億倒,還有一億在尋找。”


    盧定安喝了口麵湯,輕聲問:“就沒考慮過劉老跟吳老的意見?”


    “小道消息,反正我也不可能看到。據說雙方唇槍舌劍,兩不相讓,把部長們都給嚇呆了,誰都不敢吱聲。”孫澤豎起大拇指,“佩服,不愧是泰鬥,有風骨。”


    盧定安哭笑不得:“就你怪話多,行,一會兒我還有點兒事,晚上我再去找你。”


    孫澤哈哈大笑:“君子有成.人之美,我絕對不當不識相的人。”


    林蕊完全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學霸聊天都無聊,話說一半藏一半,她也沒心思聽。


    她吭哧吭哧吃完嘴裏頭的鵝腿,又開始苦大仇深地跟燴麵奮鬥。


    媽呀,好大的碗。


    裏頭又是海帶絲又是豆腐絲又是鵪鶉蛋,還有羊肉羊湯,這一碗能抵得上她三頓了。


    店麵的時鍾走向五點四十時,林蕊總算解決掉碗裏頭的吃食,立刻站起身,推開碗,一本正經地強調:“姐姐,我要迴家看《射雕英雄傳》了。你跟盧哥慢慢轉悠。”


    林鑫看著空空如也的碗,嚇得不輕。蕊蕊居然吃掉了這麽多。


    “你肚子難受不難受?”


    “沒事兒,就是夜宵省了。”林蕊一揮手,直接拉起還要吃鹽水鵝的蘇木,“快點兒,電視要開始了。”


    蘇木無奈地放下筷子,齜牙咧嘴地跟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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