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進執意要求許一山叫停礦難救援,許一山卻堅持要將救援工作進行到底。


    兩人爆發了自認識以來的第一次激烈的爭吵。


    胡進道:“老許,我們是兄弟,所以,我願意給你講。別人不給你講,是因為他們都等著看你的笑話。”


    “我有什麽笑話給人看?”許一山不屑地哼道:“我心底無私,敢於麵對黑暗。”


    “你說誰黑暗?”胡進的臉色沉了下去,“老許,注意你講話的用詞。”


    “誰反對救援,誰就代表著黑暗。”許一山針鋒相對地駁斥著胡進道:“老胡,過去你也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現在你變了,至少,你麵對邪惡低頭了。”


    “不!”胡進否定他的話說道:“我胡進這輩子就是太敢說,敢做了,所以,我得罪了太多的人。老許啊,我不希望你步我的後塵啊。”


    胡進的話,透著滿滿的失意感。


    事實上,胡進在與燕京委員失之交臂之後,他的仕途就呈現出走下坡路的慣性了。


    這要換在五年前,誰都不會相信胡進會敗在梁國明的手下。


    五年前的胡進,春風得意,躊躇滿誌。他一路順水順風,從衡嶽市起步,穩健地一步一步往上走。從他履職的經曆就能看出來,胡進的未來的前程不可限量。


    胡進吃虧,就吃虧在過於激進了。


    在梁國明調往山城履職時,胡進就敏銳地發現,他有了一個強勁的對手了。


    梁國明升遷的速度明顯比他快,而且梁國明的履職軌跡,明顯印證了他未來的走向。兩個人走的是同一條路,誰能走到終點,似乎並不明確。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梁國明的升遷速度和軌跡,快過了他。


    那時候,就有人將他與梁國明作了比較。比較過後,得出一個結論,他和梁國明都成為了預備種子人物。


    他們兩人的出身不相上下,唯一不同的就是一個長期留在燕京,一個遠赴基層。他們的父輩,都是同一級別的重要人物。


    相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人生經曆,注定他們將會在人生舞台上演出屬於自己的戲。


    在外人看來,胡進是屬於精明的一類人。而梁國明,一直被視為憨厚、穩重的一類人。


    在地方任職上,兩人選擇的目標也完全不同。胡進在衡嶽的時候,就一心要幹出來一番事業。他堅信,政績才是最好的證明。一個人的能力,體現在他的政績上。


    因此,衡嶽雲軌項目,中原省的“五個中原”計劃,無不體現出胡進大刀闊斧的執政理念。當然,胡進無論是在雲軌項目上,還是在五個中原計劃上,都是以掏空地方財政作為犧牲代價的,但是,他確實贏得了民心。


    而梁國明卻不同。梁國明無論在霞山,還是後來去山城,似乎他在地方上的執政,沒有任何可圈可點的政績。有人說,這是與梁國明本身的能力有關。更有一個激進的說法,在能力上,梁國明遠不如胡進。


    而另一種說法就是說梁國明不折騰。他采取的是無為而治的施政策略。


    折騰與不折騰,將兩個人的真實一麵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反而,不折騰的梁國明在進京的路上,輕而易舉擊敗了胡進。


    據說,兩個人的最終結局,與燕京現任的領導看法有關。上麵不希望來一個折騰的角色。因為,經曆了幾百上千年的民族,深知折騰帶給自己的苦難。


    胡進的折騰,主要體現在他主導的紅色樣板戲進京。


    可能到現在他還沒想明白,為什麽梁國明的紅色基地能得到上麵的讚賞,而他的紅色經典樣板戲進京會遭遇到激烈的抵製。


    以胡進的性格,他不是一個輕易認輸的人。特別是在梁國明麵前,胡進絕對不會甘於屈居在他之後。


    據聞,胡進曾在大院子弟的小圈子中公開奚落過梁國明。他甚至將梁國明比喻成扶不起的阿鬥。


    當然,這些傳言,僅限於在他們的小圈子裏流行。胡進從這類傳言一貫持堅決否定的態度。


    許一山從來有想過介入他們的圈子,更沒有想過為他們任何一方站台。因此,胡進的激進也罷,梁國明的穩健也罷,他都不會有自己的態度。


    但是,在胡進堅決要求他叫停救援易章礦難救援這件事上,他們的矛盾開始爆發了出來。


    胡進總結,他之所以未能如願進入燕京委員行列,在於這些年他得罪了太多人的緣故。他言辭懇切,不希望許一山步他後塵,似乎他將自己的希望都寄托在許一山身上了。


    “老許,你現在還行。某人能將你安排在經作區這個位子上,至少沒將你當成對手或者敵人。”胡進苦笑著說道:“你如果在救援這件事上不聽別人意見,一意孤行,我敢肯定,你走不遠。”


    許一山嘿嘿笑道:“我本來就沒想過能走多遠。”


    “你這個想法是錯誤的。”胡進哼了一聲道:“老許,你別以為我對你一無所知。我問你,雲軌項目落成剪彩,誰去了衡嶽市?你怎麽不想想,以衡嶽市的城市地位,能請得動他嗎?”


    “還有,祝老對你很關心吧?”


    許一山心裏一跳,胡進怎麽對自己的事了若指掌呢?


    “我實話跟你說吧,老許,你現在要明白自己的處境。你將來的作用,是要作為平衡用的。”


    許一山道:“老胡,你說得很玄乎,我聽不太懂。”


    “行了。我也不多說了。總之一句話,你需要立即叫停救援工作。”


    “你先告訴我,你這次來調研,主要目的就在於此?”


    胡進猶豫了一下,低聲歎道:“也許,有你說的這個意思吧。”


    “你還能告訴我,你與這件事有不有利益關係?”


    胡進顯然來了氣,“老許,你把我看成什麽人了?我胡進是這種人嗎?錢財在我胡進眼裏,就真是糞土。”他痛心疾首地說道:“看來,你還是不了解我啊。”


    許一山笑了,道:“老胡,你別怪我話多。既然你沒利益關係,為什麽那麽上心這件事?”


    “老許啊,你既然當著我的麵能說出這樣的話來,至少你沒把我胡進當外人看。有你這句話,我不後悔認識你。”


    胡進到底都沒說出來他為什麽要介入叫停救援這件事的原因。


    “聽說,你主動找過國明同誌?”許一山試探地問道。


    胡進長歎一聲道:“不提也罷。我胡進英雄一世,在這件事上馬失前蹄了。如果說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是什麽,那就是這件事啊。”


    “不能握手言和?”


    胡進搖了搖頭道:“老許,我們過去都看錯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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