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山帶頭坐鎮救援現場,所有參與救援的人,沒有一個人敢離開。


    一字排開的帳篷成了救援人員的辦公、休息之地。毛兵啟動了易章一級緊急措施,全力做好後勤和現場秩序維持工作。


    每天,毛兵都會將可口的飯菜送到現場來。許一山與所有救援人員一樣,席地而坐吃盒飯。


    毛兵想為他開小灶,遭到許一山嚴厲拒絕,批評他道:“毛主任,大家都是人生父母養的。我許一山既沒多一個頭,也沒多一隻手,憑什麽我就要搞特殊?”


    毛兵嘿嘿笑道:“許書記,你可是大領導。讓你與大家一起吃盒飯,別人會說我毛兵不尊重領導啊。”


    許一山指著徐斌笑道:“你看,人家徐總是身家過億的大老板,他都能吃,我怎麽就不能吃了?你給我記住,後勤工作一定要搞好,出任何問題,我拿你是問。”


    兩天時間很快過去。救援隊隊長神色慌張地來匯報了。


    “指揮長,我有重要情況要匯報。”他緊張不安地說道:“這兩天我們經過無數次探測,發現在三千米的地方,有生命跡象。”


    許一山嚇了一跳,心跳如鼓,“你慢慢說。”


    “這真是很讓人意外的。”救援隊長解釋道:“我們可以確定,地下有生命跡象。”


    “是人嗎?”許一山強壓激動,小聲問他,“你們可以確定是人的生命跡象嗎?”


    救援隊長搖了搖頭道:“這很難確定。不過,三千米的地下存在生命跡象,就已經是奇跡了。我想,是人的可能性很少。畢竟,礦難事故已經過去了半年多了,人很難在那種環境下存活。我估計,是不是某種動物的生命跡象。”


    救援隊經過仔細勘探,得出一個結論。礦難發生時,爆炸將礦井完全堵死了。但是,堵塞的距離沒超過三百米。


    也就是說,打通這三百米的距離,就能暢通到三千米以下。


    由於礦井內部不是一條直線下到底的,中間迂迴曲折,因此爆炸沒將整個礦井完全填滿。


    “三百米?”許一山心情沉重地問了一句:“你確定隻有三百米?”


    救援隊長十分肯定地點頭,“指揮長,我們采用的是國際上最先進的探測設備,使用最先進的探測技術,可以確保探測數據的真實性。”


    “因為三百米,他們就忍心將28個人丟棄在三千米的地下。”許一山嗓子哽咽起來,淚水一下盈滿了他的眼眶。


    帳篷裏誰都沒敢出聲,氣氛變得凝重異常。


    盡管救援隊傳出來在三千米的地下發現了生命跡象,但沒有一個人相信會是人的生命跡象。既然有生命跡象,說明三千米的地下存在生存空間。


    大家都在內心默默祈禱,盡管誰心裏都明白,半年過去了,人在三千米的地下存活的幾率非常渺茫,但誰心裏不希望奇跡發生呢?


    救援的方案很快出來了。重型救援裝備準備上場。他們的任務就是打通這三百米的距離,讓救援人員直接到達深井最深處。


    帳篷外喧嘩起來,秘書趙力匆匆進來說道:“許書記,遇難者家屬都來了。”


    “他們來幹什麽?”許一山眉頭一皺說道:“小趙,你帶人去安撫他們。請他們離開救援現場。”


    趙力小聲道:“他們都帶了香蠟紙燭,說要拜祭遇難者。”


    “胡搞!”許一山哼了一聲道:“這個時候,拜祭什麽呢?”


    趙力小聲道:“我感覺,他們是受某些壓力來的。”


    “是嗎?”許一山心裏一動,“誰給他們的壓力?”


    他叫過來毛兵,“毛主任,你去處理一下,找幾個代表過來,我要了解原因。”


    毛兵很快就帶了五個遇難者家屬進來,其中,六嫂子就是其中的一個。


    家屬一進帳篷,便撲通一聲在許一山麵前跪下了。


    許一山趕緊伸手去攙扶他們,其他人也跟著去攙扶。


    “各位老鄉,你們有什麽要求就提吧。”許一山聲音洪亮說道:“大家都站起來說話。我會尊重你們的意見的。”


    一個看起來很精明的中年男人說道:“許書記,你是我們的大青天啊。你不答應我們,我們就不起來。”


    “你說說看。”許一山眉頭皺了起來,他隻看了中年男人一眼,便心生不悅。相由心生啊,他感覺中年男人麵色不善。


    “許書記,我們想,既然我們親人已經長眠在地下了,我們再去打擾他們,其實就是對他們不敬啊。”


    “你什麽意思?”許一山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位老鄉,我想知道,你什麽親人在這次礦難中遇難了?”


    中年男人遲疑一下,小聲說道:“我弟。”


    “你弟還有其他家屬嗎?”


    中年男人搖了搖頭,歎口氣說道:“他還沒結婚。”


    “你弟的賠償金給了誰?”


    “當然是我。”中年男人說道:“我是他唯一的親人。賠償金當然是賠給了我。”


    許一山哦了一聲,“你希望你弟在三千米的地下永不見天日?”


    “人都死了,三千米也好,三米也好,意義都一樣。”中年男人突然哭了起來,“可憐我弟,人不在了,還要被人挖出來,他怎麽會瞑目啊。”


    許一山明白了過來,遇難者家屬突然出現在救援現場,是來阻止救援工作開展的。


    “你起來說話吧。”許一山冷冷說道:“現代文明社會,你帶頭跪著與我們說話,這是在侮辱大家啊。”


    中年男人訕訕站起了身,他目光遊移不定,小心說道:“許書記,我們家屬都不希望我們的親人被打擾了。”


    “是嗎?”許一山將眼光去看六嫂子,“六嫂子,你也是這樣想的?”


    六嫂子猶豫了一下,緩緩搖頭道:“不,我不是這樣想的。哪怕我家普元隻剩下一把骨頭,我也想親眼看一看他。”


    中年男人瞪了六嫂子一眼道:“六嫂子,你要對大家負責哦。看什麽看呢?死人還能看活過來?”


    許一山從他的話裏聽出來了蹊蹺,他試探地問道:“你們是不是受到了誰的壓力?”


    中年男人訕笑道:“沒有沒有。許書記,我們就是不想親人被打擾了。不是說入土為安嗎?事情過去那麽久了,大家的情緒剛剛恢複過來。你現在要把人挖出來,這不是又在我們這些家屬的傷口上撒鹽嗎?”


    他伶牙俐齒,說得似乎很有道理。


    六嫂子咬著牙說道:“誰說沒有啊?有人不是說,人挖出來了,我們的賠償金都要收迴去嗎?你是怕賠償金被收走吧?我不怕,我不要賠償金,也要看到我家普元。”


    中年男人被六嫂子將真相說了出來後,神情變得尷尬起來。


    “六嫂子,你話不能這樣說。死人不可能複活了。我們這些活著的人,沒必要犧牲自己的利益啊。”


    “住嘴!”許一山怒喝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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