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話還沒落音,臉上便挨了他父親的一記重重耳光。


    家長激動地大聲責罵著道:“闖了禍你還敢胡說?你們把他們抓走吧,我賠不起,這個兒子我不要了。”


    許一山緩緩起身,目光如炬盯著他看,責問他道:“你這個家長,說的什麽話?虎毒不食子,你就真不要這個兒子了?”


    家長訕訕說道:“他闖禍就算了,還不承認。這樣的兒子我要他何用?長大的更是禍害啊。”


    許一山忍不住喝住了他,“住嘴,胡說八道什麽?是不是你兒子造成的事故,我們還要進一步調查。你們現在把孩子帶迴家去,注意,不能嚇唬和打罵他們。如有違反,我們會追究你們的責任。”


    看著家長將孩子帶走了,聶波狐疑地問:“就這樣讓他們走了?”


    “不走,難道還要抓了他們?”許一山道:“聶書記,又得辛苦你,把這件事的真相查出來。”


    迴到市委,許一山吩咐秘書不要讓任何人進來他的辦公室,他需要理順一下思路。


    金屬迴收公司報廢車場突起大火,讓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按常規,煙花是不可能點燃報廢車場的。畢竟,但凡報廢的車輛,油箱裏不會殘留一滴油。而且,車輛報廢後,都會盡快予以分解。易燃的汽車輪胎都被分拆開了。


    那麽。火是怎麽燒起來的呢?


    他的腦海裏掠過孩子的話,“車場的火,不是我們點起來的。”


    他第一感覺,孩子沒有說謊。


    既然孩子沒說謊,誰在說謊?


    他將報廢車場的大火很自然與八號公館的大火聯係在了起來。


    八號公館大火到現在都沒有一個準確的定論。當事人周文武已經伏法,公館大火似乎成了謎。


    他又聯想起春節前沈望來衡嶽市欲收購市金屬迴收公司的事。在沈望的收購單裏,報廢車場就是他的重點收購對象。


    李朝亮市長也深知市金屬迴收公司的核心資產就在報廢車場上,因此在與沈望談判收購時,對報廢車場的報價溢價了一半。


    那麽,報廢車場的大火,會不會與沈望有關呢?


    如果是,這就有點恐怖了啊。


    許一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讓秘書去請聶波立即趕過來。


    聶波對昨晚發生的火災事故很自責。他確保了城區安然無恙,卻沒防到事故會發生在二環路以外的城郊。


    衡嶽市從一環到三環,城市擴大了兩倍。修建二環三環都是富嘉義在任時的政績。富嘉義的擴城計劃,確實將衡嶽市城區麵積硬生生擴大了兩倍多。


    由此可見,富嘉義在任時還是幹過一些事的。這也是衡嶽市民至今懷念他的原因。


    聶波一來,便自我檢討道:“許書記,是我的工作沒安排到位。我忽視了城郊的問題。我會向市委常委會作出深刻檢查的。”


    許一山哭笑不得道:“誰讓你作檢查了?檢查有那麽好作的嗎?”


    聶波小聲道:“出了事故,總得有個人站出來擔責。老大,我擔心,有人會利用這個事故,攻擊你的開禁煙花爆竹舉措。”


    許一山笑了笑道:“我也想到了這一層。但是,我感覺還不是那麽簡單的事。”


    聶波心念一動,試探著說道:“老大,你是不是懷疑這件事與年前收購市金屬迴收公司有關?”


    許一山緩緩點頭道:“我不喜歡陰謀論。但有時候很多事逼得我們不往陰謀論去想。”


    “這麽說,某人想用一把大火,燒掉談判的籌碼?最後他輕鬆入局,血不染刃就將市金屬迴收公司收入囊中?”


    許一山沒有肯定他的懷疑,但也沒否定。


    他遲疑了一下說道:“聶波,你去辦一件事,將沈望的公司股東身份全部搞清楚。記住,必須悄悄地進行,不能驚動任何一個人。”


    聶波興奮不已地點頭道:“好,一個星期,我就會搞清楚。”


    喜慶祥和的年,被一把火燒得許一山心情低落了許多。


    但是,他通過這件事,又驚喜了一下。城郊報廢車場大火的輿論,幾乎沒起任何波瀾就被周琴控製住了。


    輿論不發酵,就不會被逼得手忙腳亂。軍心穩定,比什麽都重要。


    忙了一天迴去,許一山隻覺得肚子咕咕地叫,才想起這一天居然沒吃過一口飯。


    大年初一清早出了門,天黑才迴家。陳曉琪有些不高興地埋怨道:“許一山,你這個官當得連家都不顧了啊。過個年都過不好,你哪有那麽多事啊?”


    許一山陪著笑臉道:“我就是個勞碌命,沒辦法啊。所以我娶了你呀。”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許秀突然問道:“哥,我聽說,昨晚城郊起了大火,把市金屬迴收公司的報廢車場全部燒光了?放火的是兩個小孩子,放煙花時不小心點燃的。是不是啊?”


    許一山還沒解釋,坐在沙發上的陳勇開了口。


    “小許,你不能道聽途說。這樣的事,都要相信官方發布的消息。小孩子放煙花釀成事故,不就是從側麵證明一山的開禁煙花爆竹的決定是錯誤的嗎?”


    許秀嚇了一跳,趕緊說道:“這事怎麽能與我哥的決定聯係在一起呀?我個開放煙花爆竹的決定,不就是想讓大家過上一個熱鬧年嗎?”


    陳勇搖了搖頭道:“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一山開禁決定,老百姓肯定是舉雙手讚成的。但是問題在於,凡是老百姓都讚成的事,在位的人都會反對。”


    許秀噘起嘴道:“這些人沒良心。”


    陳勇笑道:“政治與良心是對立的。如果事事都講講良心,也就沒政治什麽事了。”


    許秀愁眉苦臉道:“哎呀,陳伯伯,這麽複雜的東西,還是你們男人去玩吧。”


    許一山沒趕上家裏的晚餐,陳曉琪隻好去熱了一些飯菜讓他吃。


    客廳裏都是人,許一山隻好躲在廚房隨便對付幾口。


    陳曉琪看著狼吞虎咽的丈夫,不覺心痛起來。


    她從背後抱住丈夫,貼著他的耳朵柔聲說道:“傻瓜,你為什麽要那麽拚啊?人家當領導的,坐在家裏發號施令就行了,你倒好,事必躬親。”


    許一山迴過頭,淡淡一笑道:“老婆,如果讓我坐在家裏發號施令,我寧願不當這個官。”


    陳曉琪道:“你剛才沒聽我爸說呀,你告訴我,你是崇尚政治,還是遵循良心?”


    許一山想也沒想,脫口而出道:“我遵循良心。”


    陳曉琪擔憂道:“你被良心左右,你會走不遠呀。”


    許一山緩緩說道:“在位一天,我就得告訴自己一天,良心任何時候都不能失去。老婆,我餓了。”


    陳曉琪輕輕嗯了一聲,滿臉嬌羞道:“晚上我喂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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