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二十天,周文武的死刑複核下來了。


    他終究沒命過年。許一山聽到這個消息後,不免長歎一聲。


    周文武這一頁書算是正式翻了篇。他生前創下了幾個第一。他從一個窮困潦倒的鄉下人,搖身變成衡嶽市唯一敢與首富周鶴叫板財富的人。有人私下統計,其實周文武的財富遠超周鶴。


    第二個第一他創下了國內單批次查獲毒品最多的犯罪。案發後,從周文武的地下工廠查獲到的毒品成品和半成品達到了驚人的十五噸。


    第三個第一是他的案子涉槍數量最多,幾乎能夠裝備一個加強連。


    第四個第一是他生前獲取的榮譽最多,政治身份最多。如果不被抓獲,他到現在應該還是一個披著政治外衣,頂著慈善家的名頭活躍在社會上的知名人士。


    第五個第一是周文武生前積聚下來的財富,單是合法收入就接近百億之巨。而且他在案發前,還在積極籌備將名下的企業上市。但讓許一山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周文武的巨額財富除了目一公司和林蔭假日酒店的固定財產外,現金、證券和他購買的保險大部分都去向不明。


    周文武短暫的輝煌,就像流星一樣隕落了下去。從此,江湖再無周文武的傳說。


    在周文武被執行的第三天,少陽市方麵來了一個人,將周文武生前托付他轉交給許一山的一封信送來了。


    許一山看著躺在辦公桌上的信封,沒有想打開看的欲望。


    周文武案,是衡嶽市建國以來最大的刑事犯罪案子。該案起訴的罪名多達十二個,其中足以判處極刑的罪名就多達五個,分別是製販毒罪、故意殺人罪、非法持有武器彈藥罪、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和黑社會組織罪等。


    本案涉案人員多達百人。其中公職人員就達三十幾個。職務最高的為衡嶽市原常務副書記向勇和衡嶽市政法委書記魏力。


    向勇已經畏罪自殺。魏力的案件還在偵查起訴中。


    周文武案震動了衡嶽市,無論官場還是民間。


    它就好像是一枚核彈爆炸一樣,波及範圍之廣,波及人員之多,涉案資金之巨大,在衡嶽市的曆史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盡管此案影響巨大,然而隨著一聲槍響,塵埃落定了下來。


    周文武案的終結,讓許一山以為衡嶽市從此會太平起來。可是,商業銀行爆出的存款丟失案,影響力比周文武案甚至要大了許多。


    周文武案的影響力畢竟有一定的局限性,普通老百姓與他並無交集。而銀行存款案涉及的社會麵就寬了許多。有人說,全衡嶽市的市民,沒在商業銀行有存款的家庭屈指可數。


    也就是說,整個衡嶽市的家庭,都被牽連進去了商業銀行存款案中。


    商業銀行案爆發後,隻有許一山才看到了背後潛藏著的巨大危險性。如果他不及時力排眾議平息下去存款案,很可能會演變出來特大群體性事件。


    倘若如此,別說他許一山,整個衡嶽市委市政府的大小幹部,都將被追責。


    危險雖然排除了,隱患卻還沒完全消除。


    許一山在見過劉秋德以後,沒打算再見他。他已經將一塊巨石壓在了劉秋德的胸口,他知道劉秋德早晚會要求見自己。


    果然,在見過劉秋德之後的第三天,聶波匆匆進來匯報說,劉秋德有重大情況需要當麵向他舉報。


    許一山果斷拒絕了劉秋德要求見他的請求。


    “小聶,他劉秋德想見我就能見我嗎?”他似笑非笑地看著聶波說道:“你和周書記還對付不了老頭子?”


    聶波無奈道:“劉秋德這老家夥很狡猾,他就是不向我和周正書記交代問題。他的意思,隻有見到了你,他才會交代。”


    “你轉告劉秋德,我沒空。”


    聶波陪著笑臉道:“老大,我覺得現在是關鍵時期,劉秋德交代得越早,對我們追迴損失的把握就越大。”


    許一山正色道:“一個犯罪分子。他有什麽資格討價還價?”


    聶波嘿嘿笑道:“他確實沒資格討價還價。但如果他願意配合,我們可能會少走不少彎路。”


    許一山驚異地問:“什麽彎路?”


    聶波分析道:“老大,你想啊,抓他劉秋德,處以懲罰,不是我們全部的目的吧?老百姓的財產被侵吞了,總得讓他們吐出來吧?”


    “是啊,必須吐出來。”


    “如果劉秋德負隅頑抗,你說怎麽辦?”


    許一山笑了,道:“聶波啊,你還是有點天真啊。你認為劉秋德配合我們了,他就會把他兒子劉坤叫迴來?當然,劉秋德與他兒子劉坤的位子換一下,或許還有可能。這天下的父母,可以為兒女舍了性命。你看到有幾個兒女,會為了父母舍死忘生的?”


    他說了一個故事。


    在眾多的社會職業中,有一個職業被人們稱為“水鬼”的職業。這是一個專門撈鑽頭的一個危險職業。撈一個鑽頭上來二十萬,撈不上來一百二十萬。


    什麽意思呢?撈不上來鑽頭,意思就是人也上不用來了。


    通常,從事這項職業的都是父子配合。夫妻與兄弟配合都很少。


    撈鑽人要穿戴沉重的鉛塊下到幾十米深的鑽井裏去。鑽井裏危險無處不在,撈鑽人必須佩戴唿吸管道潛入渾濁不堪的鑽井裏。


    一旦唿吸管道出絲毫差錯,撈鑽人的命便懸在一線。


    於是,便出現了這樣一個奇怪的現象。下井撈鑽的都是兒子,站在井上放唿吸管道的人都是親生父親。


    因為隻有這樣,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沒有一個父親會讓兒子永遠沉睡在井下。


    聶波聽完,若有所思道:“老大,你的意思,劉秋德不能把他劉坤弄迴來?”


    許一山搖了搖頭道:“可能性很低。”


    聶波氣憤道:“他劉坤連爹也不管了嗎?”


    “當然,可以試試。或許劉坤的人性的良知還沒完全泯滅。”


    許一山說不去見劉秋德,其實是假的。


    他感覺到火候還不成熟,現在去見他,他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許一山知道,憑著劉秋德父子和一個信貸科科長,他們還沒有那麽大的能力轉移出去那麽巨大的資金。國外不像國內,對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很敏感。


    唯一的解釋是,他們父子背後還有一隻隱形的巨手。


    這隻巨手是誰的,他還一無所知。


    劉秋德急於見他,是他求生的欲望被激發出來了。


    他希望許一山能給他一個活下來的機會,他手裏握著籌碼想與許一山討價還價。


    “真不去?”聶波小聲問。


    “至少不是現在。讓子彈飛一會吧。”許一山胸有成竹道:“我預感馬上就會有人出來幹預這個案子了。”


    聶波吃驚地問:“誰會來幹涉?”


    “別急,等著。”


    許一山不去見劉秋德,讓聶波多少有點失望。


    在聶波看來,劉秋德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了,此時隻需要許一山敲一下邊鼓,案子便可落地了。


    許一山突然說道:“哦,對了。你來衡嶽後,還沒去我家吃過飯吧?”


    聶波笑道:“沒有啊,你都不給我機會。”


    “今天就有機會了,晚上你來我家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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