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山離開衡嶽迴省城,心裏帶著極大的遺憾。


    他的計劃是通過塌樓事件,以此為引子,將衡嶽市來一次全麵的治理整頓。徹底將阻礙胡進施政的阻力清除幹淨。


    在衡嶽市政壇,胡進基本處於孤家寡人的尷尬境地。圍繞在他身邊的人,不是陽奉陰違,就是想方設法抵抗他。表麵上他是風光無限的市委書記,其實,他的權力處處受牽製。想一竿子插到底的事,基本難以實現。


    最典型的一件事就是申報雲軌項目。當時,衡嶽市一幫人明知雲軌項目將是一座大坑時,卻一哄而上慫恿他上馬該項目。


    這個在國內沒有任何可供借鑒的項目,弄不好就是一座墳場,能輕輕鬆鬆將胡進埋進去。


    他們知道,以衡嶽市的經濟體量和城市框架,雲軌項目落地就是大炮打蚊子,得不償失。


    原本與這幫人持同樣態度的許一山,在眼看著胡進進退兩難的時候,他斷然改變了主意。從反對改變為積極爭取奔走。


    天道酬勤,雲軌項目曆經曲曲折折之後,終於落地。


    衡嶽市雲軌項目的落地,標誌著衡嶽市已經超越除桔城市以外的全省其他所有地州市。城市形象迅速得到提升,城市品牌效應也很快體現了出來。


    比如徐斌,已經不下三次暗示過許一山,他的江山重工希望落地衡嶽市。


    可是胡進怎麽就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呢?難道真如陳曉琪所言,他需要程子華這樣的人替他衝鋒陷陣嗎?


    胡進在事故總結會上的表態,已經將他的想法暴露了出來。他準備將程子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既然事故後果達不到由省裏出麵處理的層麵,程子華的命運就由胡進決定了。


    陸省長聽完許一山的詳細匯報後,沉默著一直沒出聲。


    許一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隻能陪著陸省長一起沉默。


    幾分鍾過後,陸省長突然問:“一山,你的匯報我聽得很清楚。就是說,如果不是你堅持,這次事故的後果會很嚴重?”


    許一山連忙解釋道:“首長,我也不是這個意思。當時情況危急,社會輿論洶湧。衡嶽市方麵確實要快速給社會一個真相。”


    “他們的真相就是準備將這十幾個人掩埋在地下?卻對外宣稱沒傷亡一個人?”


    “衡嶽市在救援方麵盡了力。”


    “盡了力卻救不出來十幾個人?”陸省長冷哼一聲,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們好大膽。十幾條命,他們敢漠視,草菅人命,胡進的腦瓜子糊塗到這個地步,他這個市委書記幹什麽吃的?”


    眼見著陸省長發了怒,許一山沒敢吱聲了。


    陸省長顯然對胡進表現出不滿來,他質問過後,口氣緩和了下來,“一山,這件事到此結束。對外不可透露任何關於衡嶽塌樓事故的消息。”


    他像突然想起來一樣道:“對了,下午你陪我去一趟醫院看望朝亮。”


    許一山一聽他提起李朝亮,連忙說道:“好啊,李市長身體會很快康複了吧?”


    陸省長默不作聲,過一會歎口氣道:“明天朝亮要轉去燕京接受治療。你迴來得正好,你陪朝亮同誌一起去燕京吧。”


    “我?”許一山吃了一驚,李朝亮進京治病,他陪他去,師出無名啊。


    “朝亮同誌的身體很不樂觀。”陸省長深深歎口氣道:“省裏對朝亮同誌的身體情況很重視,王書記已經指示了,要盡一切能力,不惜一切代價幫助朝亮同誌恢複健康。一山,你不要小看去陪護他這個事,這或許是你取得朝亮同誌信任的最佳途徑。”


    “而且,你這次去,代表的是省委省政府。你要想辦法協調請最好的醫生,采用最保險的治療方案。朝亮同誌的一條命,我現在鄭重交到你手裏了。”


    許一山是個明白人,聽陸省長的口氣,他已經猜到李朝亮的病情已經到了危在旦夕的邊緣。


    本來按理說,李朝亮身體出現嚴重的健康問題不應該。像他這種高級別的領導幹部,每隔半年都會有一次例行體檢。但凡身體出現一絲不適,都能很快得到治療。


    在衡嶽的時候,許一山就聽到過李朝亮身體健康的傳聞。


    李朝亮患了癌症,而且還是最嚴重的肝癌晚期。這種病留給病人的時間往往不會太多。而且目前的醫療水平也根本無法治愈此病。


    得了這個病,基本就等於是宣布判了死刑。


    “你的任務是安撫病人與家屬的情緒,協調最優質的醫療資源,盡一切力量讓朝亮同誌恢複健康。”


    才迴到省裏,陸省長就安排他配送李朝亮進京治療。這種安排讓許一山有點哭笑不得。


    他感覺自己現在就是一盒萬金油,什麽事都拿他往上搽。


    省裏搞社會治理督查有他,全省經濟檢查有他。衡嶽市出了事故還是他。現在更有意思了,一個市長去燕京治病,還得有他。


    這種處處有他的狀況,表麵看他顯得炙手可熱,實際上他不都是在打醬油嗎?


    特別是對衡嶽市塌樓事故的處理意見上,明明是陸省長親自下令的,對事故相關責任人該抓抓,該查查。可是在胡進給程子華定性之後,陸省長居然沒推翻,甚至都沒具體談他對胡進在這件事上的處理態度。


    這幾個月時間下來,許一山唯一的收獲,就是與全省十三個地州市的一二把手都混得熟了。現在他去任何一個地州市,都會得到包括一把手在內的主要領導熱情歡迎。


    他心裏比誰都明白,地方領導幹部都願意與他走得近,無非看中了他們一直堅持認為許一山是陸省長的人。是陸省長在精心培養的人。


    有時候他會暗自問自己,自己究竟是不是陸省長的人?


    如果是,陸省長卻從不與他談未來。如果不是,陸省長卻處處讓他出麵代表他。


    能代表陸省長,至少說明陸省長是信任他的。陸省長目前是中部省最具實力的領導。全省的發展都掌握在他一個人手上。省委王書記似乎有意識讓他獨挑大梁,很多問題在陸省長決定之後,王書記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相反,王書記的決定,還常常主動找他商量。倘若陸省長的意見與王書記相左,王書記都會選擇退讓。


    坊間流傳著一個說法,年底王書記將赴京,出任人大副委員長。中部省未來的一把手,就是現在的陸省長。


    許一山當然不會知道,陸省長安排他到處打醬油,是有深意的。


    而這個深意,在許一山陪送李朝亮赴京治病開始逐漸顯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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