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一山展開陸省長的信後,不覺有些失望。


    嚴格來說,這就不是一封信。信封裏隻有陸省長親筆書寫的一行字,“做好自己,迎接挑戰”。


    這句看似像警示,又像是勉勵的一句話,讓許一山陷入了迷茫之中。陸省長這時候送他這句話,而且還特意親筆書寫讓人帶來,究竟含有什麽深奧的含義?


    突然,門外傳來陳曉琪驚喜的喊聲,“一山,你快來看,你上燕京電視了。”


    剪彩當晚,衡嶽市電視台已經播出了剪彩的新聞。但是,新聞上他隻露了一下麵,前後不到三秒鍾。整條新聞裏,胡進都是當仁不讓的主角。即便在奠基的時候,鏡頭也始終隻是圍著胡進在轉,根本就沒他許一山半個影子。


    這條新聞在第二天上了中部省電視台,新聞裏幹脆將他的鏡頭全部刪除幹淨。


    許一山理解新聞的用意。突出胡進才是對的。畢竟,胡進才是衡嶽市的主官。他許一山隻是一個肩負王書記和陸省長委托的一個代表,他不能鳩占鵲巢,搶奪胡進的光彩。


    許一山從書房裏出來時,電視畫麵上正在播放他在剪彩台上講話的視頻。讓他特別意外的是,居然是他的原音重放。


    這條新聞足足有一分多鍾。詳細報道了衡嶽市雲軌項目的情況。在電視畫麵最下方的地方,一行字引起了許一山的注意,“衡嶽市巧借東風,開啟速度新時代”。


    燕京電視台是最權威的電視台。地方上的新聞,很難在電視上露麵。


    衡嶽市雲軌項目的新聞不但露了麵,而且還給了一分多鍾,這應該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陳曉琪激動得滿臉緋紅。她緊緊抓住丈夫的胳膊,顫抖著聲音問:“一山,你怎麽就上了燕京新聞了啊?”


    許一山內心也激蕩不已,他很明白,這條新聞在燕京電視台播出,且用了他的原音,這預示著什麽。


    首先,他能肯定,新聞能在燕京台播出,必須是征得過中部省的同意。也就是說,王書記和陸省長在新聞播出之前,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一山,這是不是等於在說,你要被提拔了?”陳曉琪還沒從驚慌中走出來。她不會不知道,即便像王書記和陸省長這樣重磅的人物,都很難在燕京電視台露麵,更不可能在新聞畫麵上單獨給一個原音重放的機會。


    “這一下,全國人民都知道你許一山了。”陳曉琪調皮說道:“你從此以後就是個公眾人物了,看來,我要與你保持一段的距離了。”


    許一山訕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麽神秘。我是什麽公眾人物啊,別亂說。”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便響了。


    陳曉琪示意他接電話,可是他在看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後,猶豫了起來。


    電話是張曼打來的,他在備注的時候,刻意將她的名字換上了“新聞記者”,而沒有使用張曼的本名。


    “接呀。”陳曉琪催促他道:“別讓人家等太久了,不禮貌。”


    許一山隻好摁下接聽,“我是張曼,你剛才看到燕京電視台的新聞了嗎?”張曼首先自報家門,在電話的另一端笑了起來。


    “這是你的傑作?”許一山腦海裏迅速反應了過來。


    “對,是我。”


    “你不是日報社的記者嗎?怎麽會有這種視頻新聞?”


    “我們現在都是全媒體。”張曼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新聞是經過層層審批的,不會有任何政治風險。”


    許一山歎口氣道:“你這不是在幫我,是在害我。”


    他說完,沒等張曼解釋,他已經果斷掛了電話。


    他沒嚇張曼。他說的是事實。新聞的播出,已經將他推到了公眾了麵前。盡管張曼說了,新聞是經過層層審批後才得以播出的,但是,新聞一播出,他就會成了焦點。


    許一山心裏比誰都清楚,他現在還根本不具備成為焦點人物的條件。


    “是張曼吧?”陳曉琪突然問道。


    許一山不敢隱瞞,隻能點頭承認。


    “看來,她真是願意為你付出哦。”陳曉琪似笑非笑說道:“能把你送到燕京電視台播出,真不知道她為此付出了多大的努力和代價啊。”


    “她這是正常工作。”許一山虛心地解釋道:“老婆,你是不是又想多了?”


    “是我想多了嗎?”陳曉琪冷冷道:“剛才的新聞上,突出的隻有你,連胡進都沒你的風頭足啊。人家製作這條新聞,顯然是為你量身定做的呀。”


    許一山愈發尷尬起來。她們之間本身有誤會,隻是礙於麵子,大家都裝糊塗沒再提。現在張曼不但將電話當著她的麵打到許一山手機上來了,還刻意提醒許一山,她在為他努力付出。這對陳曉琪而言,確實有些接受不了。


    “你們一直沒斷聯係啊。”陳曉琪盯著許一山的眼睛看,“你老實交代,你們究竟是什麽關係?”


    “沒關係啊。”許一山委屈道:“真沒任何關係。老婆,你要相信我。”


    “我要信了你,鬼都笑出尿。”陳曉琪哼了一聲,扭身進了臥室,啪地關上了門。


    許一山趕緊跟過去,一扭,才發現門在裏麵反鎖了。


    他貼著門輕聲喊道:“老婆,老婆,你開門,聽我解釋啊。”


    屋裏,陳曉琪再沒任何動靜。


    許一山等了一會,隻好索然走開。他知道,至少今晚陳曉琪不會再開門接納他了。


    他決定出門去走走。


    衡嶽市大街上,街燈璀璨。路邊的高樓上,巨大的電子顯示屏上,閃耀著各種廣告圖像。


    陳勇當年買的這套房子,坐落在衡嶽市當初最大最豪華的小區——香江水岸。至今,能超過香江水岸的住宅小區,屈指可數。


    小區裏巨大的噴泉已經停止了工作。而白天,這裏是大人孩子的樂園。


    陳曉琪住進小區之後,許一山迴來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因此,小區裏認識他的人,一樣屈指可數。


    香江水岸小區的綠化是全市所有小區中最好的。如果不知道這是住宅小區,很容易讓人想到這是一座漂亮的小公園。


    走在小區的林蔭小道上,許一山猛地想起,這座小區的開發商就是周文武。周文武如今身陷囹圄,生死難明,而他開發的小區,卻是萬家燈火,不覺有些啼笑皆非。


    高大的棕櫚樹下,幾個老頭在下棋。


    許一山正閑著無聊,便過去觀戰。


    下棋的幾個老頭一邊鏖戰在棋盤上,一邊在議論著雲軌項目的拆遷。許一山不覺留了心,站在一邊聽老頭們聊天。


    “你們不知道吧,雲軌要通過香江水岸,這個小區有一半被列在拆遷範圍內了。”


    “怎麽可能?這麽大的小區,又是全衡嶽市最好的小區,誰有那麽大的膽子來拆?至少也得與我們商量商量吧?”


    “政府辦事,會與你商量?你想的太多了吧?”


    “政府總不能不管老百姓死活吧。我覺得你這是謠言。”


    “誰說是謠言?我兒子就在市政府工作。聽說這次拆遷,是新來的副市長改了規劃路線,原來的路線是不從我們這裏過的。”


    許一山插了一句話問:“規劃好的路線可以隨便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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