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皮匠顯然做賊心虛,他涎著臉對許一山笑,哀求道:“許鎮長,我是被人利用了,才做出這般蠢事出來。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個老東西一次。”


    許一山微笑道:“老王,你不用那麽緊張。既然請你來了,我總該問個清楚。你剛才說,是別人支使你來的,這個人是誰?為什麽要支使你這樣做?”


    老皮匠迴頭往身後看,確定沒人在,才壓低聲說道:“許鎮長啊,你是不曉得啊。現在有好多人都想你離開洪山鎮。說你這個人軟硬不吃,不合群。”


    許一山吃了一驚,他暗想,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怎麽是這種形象?


    “還有一個說法......”老皮匠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許一山鼓勵他,“老王,你有什麽話,盡管說。”


    老皮匠嘿嘿地笑,道:“他們說,你是敗家子。你炸了虹橋,還要把洪山鎮拖進泥潭裏。現在修橋,你站出來挖老百姓腰包,很壞很壞。”


    許一山哭笑不得,又氣又憤怒。


    他想,當初自己不炸橋,今天還有洪山鎮在?修橋本來有人無償援助,是誰拒絕援助,非要爭臉麵自己建?自己建就建啊,是誰安排自己去收集資款的?


    所有這一切,似乎都是針對他而來。


    “你說的他們,具體指誰?”許一山裝作不在意地問。


    老皮匠狡猾地笑,“具體是誰,我可說不清。反正現在外麵都是這樣在傳。”


    許一山知道,再問下去,老皮匠未必就會竹筒倒豆子都說出來。


    老皮匠是半個人精,說話做事都非常圓滑。這次他將家人往鎮政府送,背後一定有人支持。


    否則,以段焱華的行事方式,借給老皮匠三個膽,他都不敢來捋段焱華的胡須。


    段焱華對幹部形象和政府威嚴一直很重視,他容不得任何蔑視和抹黑的行為。比如許一山遭王猛潑屎尿,段焱華聞言後勃然大怒,拍著桌子要將王猛送進牢裏去。


    那麽,是誰指使老皮匠來鬧事的呢?


    段焱華不在家,鎮長劉文這段時間也基本在村裏檢查工作。


    許一山本來想嚇嚇老皮匠,如果老皮匠不怕嚇,他會狠下心來將老皮匠往派出所送。畢竟老皮匠的所作所為,神人共憤。


    現在老皮匠說出來這樣一番話,許一山沒有再想讓老皮匠難受了。


    他要搞清楚是誰在背後指使他來。


    無論他怎麽樣的旁敲側擊,老皮匠都是咬緊牙關,絲毫不吐露出半點有用的信息出來。


    但有一點許一山可以肯定,這件事與段焱華無關。


    果然,老皮匠在坐了一個多小時後,開始坐不住了。


    他眼珠子骨碌碌的轉,試探著問許一山:“許鎮長,要沒其他的事,我能走了麽?”


    許一山搖搖頭道:“老王,你急著去哪?多坐坐。我剛才給孟所打了電話,孟所說,他有幾個問題想找你落實一下情況。”


    老皮匠一聽,頓時變了臉色,驚慌失措地說道:“派出所找我做什麽?我可沒犯法。”


    許一山安慰他道:“沒犯法怕什麽?你安心在我這裏等,孟所可能還要過一會才到。”


    許一山說他給孟梁打了電話,完全是子虛烏有的事。


    他是想借此來試探一下老皮匠,果然老皮匠在聽到派出所要找他時,立即表現出心虛的形態了。


    許一山一邊安慰他,一邊又給他時施加壓力,他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說道:“我聽說,王猛這次在所裏交代得很徹底,什麽事都說了。”


    老皮匠小心翼翼地問:“我哪傻兒子都胡說了什麽?”


    許一山笑了笑道:“也沒說其他,大概就是你們家裏的一些瑣碎事,王猛鐵鏈鎖阿麗,聽說裏麵還有很多故事。”


    老皮匠徹底慌了。


    他不是什麽都不懂的人,相反,他比一般人更懂得利害關係。


    就拿他與兒媳婦阿麗之間的事來說,這事可大可小。要放大,他可能會被戴上一頂羞恥一輩子的帽子,而且還得坐牢。說小,這是家務事,最多就是道德層麵的缺失。


    他顯然猜透了許一山的心思,他試探著問:“許鎮長,我要是把是誰讓我來的人告訴你,我是不是就可以迴家了?”


    許一山不知可否地笑,他清楚,想老皮匠這樣狡猾的人,你越想知道的事,他越守口如瓶。甚至會將這一點拿來當做籌碼。


    許一山越輕描淡寫,越讓他心裏沒底。


    “許鎮長,我是老糊塗了,就不該聽他的話。”老皮匠一臉苦相說道:“他說,隻要你離開洪山鎮了,什麽事都會沒有。”


    許一山沒吱聲,靜等老皮匠揭開謎底。


    老皮匠沒打算再隱瞞下去,他壓低聲告訴許一山,是洪荒讓他帶家人來政府鬧事的。


    洪荒說,許一山來了洪山鎮後,他酒樓的生意都一落千丈了。歸根結底,都是他許一山的原因。


    許一山在的一天,他總感覺心裏不踏實。盡管許一山隻是一個小小的副鎮長,但洪荒總覺得許一山就像一麵鏡子,一柄利劍一樣,能照穿他的靈魂,能斬斷他的利欲之心。


    老皮匠這樣說,許一山有些不解了。


    他從赴任開始,就不受待見。洪山鎮在洪山酒樓吃吃喝喝,他也從沒發表過任何言語。


    雖然因為春花嫂子的油條攤,他與洪荒的小弟發生了摩擦,但這不並影響他洪荒在洪山鎮的地位。


    街上攤販,該交的錢照樣在交。洪荒的小弟照樣在洪山街上橫著走路。


    洪荒告訴老皮匠,許一山在洪山鎮的一天,就是大家做噩夢的一天。他嚇唬老皮匠,以王猛犯的事來看,這輩子可能都要在牢裏過了。


    老皮匠不是擔心兒子下半輩子在哪裏過的問題,他想的是阿麗什麽時候迴家。


    老皮匠的理由很充分,阿麗留下來兩個孩子,需要人照顧。


    許一山看著老皮匠坐立不安,心裏想,該知道的事,自己也知道了,收拾老皮匠不在乎一時半刻。於是他對老皮匠說道:“老王,你把人帶迴去,以後不要再糊塗了。你一糊塗,遭罪的可是你自己。”


    老皮匠忙不迭地點頭,一臉諂媚地笑。


    在等到許一山讓他離開的話後,他居然如兔子一樣,一下躥下樓去了,將家人叫到車上,拉著一溜煙跑了。


    白玉進來,豎起一根大拇指讚道:“許鎮長,你真厲害,幾句話就說得老皮匠心服口服了。”


    許一山微笑道:“不是我會說話,而是我講道理。”


    話雖這樣說,他心裏卻感覺到暴風雨就要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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