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教官唱完第一句喊了聲“起”,可此時隊伍中的反應竟是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跟著唱。明明剛剛同學們還挺興奮的,跟著應教官一起起哄,這會兒竟然全都呆住了。同學們不是故意不跟著張教官唱的,隻是張教官一開嗓,同學們就被他那激昂敞亮的歌聲給震住了。


    隊伍一旁的應教官提醒同學們說道:“大家別發愣呀,快跟著唱呀!”


    同學們這才反應過來,稀稀疏疏地跟著唱道:“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


    張教官皺起了眉頭,說道:“懶懶散散的,唱的什麽呀!再來一次!咱當兵的人,有啥不一樣,起——”


    同學們跟著張教官唱道,這一次明顯整齊多了。


    張教官接著唱道:“隻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


    同學們也跟著唱道:“隻因為我們都穿著樸實的軍裝……”


    就這樣一句又一句,伴隨著夕陽的餘暉,伴隨著汗水與疲倦,同學們跟著張教官唱完了這首歌。


    《咱當兵的人》這首歌,絕大部分同學是耳熟能詳的,也會經常從電視上聽到。但此時此刻,在部隊的操場上,在夕陽的照拂下,身著軍裝的同學們一起跟著張教官唱完這首歌,這讓同學們產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這感覺,和以前在電視上聽到這首歌的哪一次都不一樣。


    一首歌教完,張教官低頭不好意思地偷偷笑了,然後立刻恢複他那張嚴肅臉。雖然就一瞬間,不過同學們也看到了他那張黑黢黢的臉上露出的兩個酒窩。


    其他班級的教官見二班坐下學起了軍歌,也紛紛讓同學們坐下學起了軍歌。相鄰幾個班的教官們還聚在一起悄悄商量著,攛掇同學們一起拉歌。同學們一開始還不知道什麽是拉歌,都是教官們帶頭教的。同學們也是第一次知道,班級與班級之間還可以這樣拉歌。


    應教官教同學們衝著隔壁一班喊道:


    “一二三四五,


    我們等得好辛苦!


    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們等得好著急!


    三四五六七八九,


    你們到底有沒有?”


    這時候,一班的教官也教他們班的同學們喊道:


    “二班,來一個!


    二班,來一個!


    冬瓜皮,西瓜皮,


    二班不來耍賴皮。


    叫你來,你就來!


    叫你唱,你就唱!


    扭扭捏捏不像樣!


    像什麽——大姑娘!”


    像這樣的拉歌順口溜,教官們張口就來,不知道還藏著多少個呢。也許,多年前,教官們的教官們就是這樣教他們的。同學們今天看到了教官們的另外一麵,忽然覺得原來平時嚴厲的教官們也沒有那麽可怕。


    比起沉悶的軍訓練習,這樣一來二去的拉歌,同學們覺得還挺有意思的。幾個拉歌輪迴後,同學們明白了隻要自己班上的聲音越大越整齊,拉歌時候的氣場就越強大,氣勢就越磅礴,這也許就是團結的力量。


    往後幾天軍訓的日子,同學們又學了好幾首軍歌。而且每到下午四五點的時候,各班都會坐下來唱唱軍歌,班級之間互相拉拉歌,講講故事,時間好像沒有過得那麽慢了。


    軍訓的生活,雖然辛苦,但是比起之前的生活,似乎更簡單,更純粹。同學們穿著一樣的軍訓服,曬著同一片天空底下的太陽,吃著同樣的食堂飯菜,睡著一樣的硬板床,相互之間,沒有了主動和被動的攀比,沒有了城市的喧囂,沒有了父母的督促,沒有了黑夜的不安,沒有了長大的孤寂。


    軍訓的生活,像是一種奇怪的發酵劑,讓大家掉進了一種特別的氛圍裏麵。此刻,在這個遠離家的陌生地方,大家一起生活。此時,那些大家相識的人兒們,成為了彼此心目中一份特別存在的安全感。但是,等到軍訓結束的那天後,大家走出了這個特別的氛圍圈,迴到了那個鋼筋混泥土的世界,迴到了大家原本的位置上,變迴了自己模樣,做迴星二代,單親兒女,富二代,窮學生……到那時候,大家是否會重新加載上人生的角色和煩惱呢?那時候,是不是人與人之間的無形溝壑又該出現了呢?


    旭日東升,哨響劃天,新一天的軍訓生活已經重啟。


    同學們在初醒的迷糊中跳下床,開始了新一天的戰鬥。


    今天同學們練習走正步,正步的練習遠比站軍姿要累,光一個正步抬腳動作的定位練習就讓同學們的腿酸了好幾天。每天下午到三四點的時候,都會有那麽幾個學生打報告說要休息,魏瀾就是其中一個。教官們雖說嚴厲,但是不會真攔著同學們不讓他們休息。不過,人有時候的辛苦不是自己的身體接受不了,而是他們自己的內心接受不了。簡千悅雖然是魏瀾的閨蜜,但她從小就被父親教育不能服輸,所以她即使在軍訓剛開始的時候腳就受了傷,也從沒有打報告休息過。沈子遼倒總想著打報告偷懶,但是每次都被張教官識破了,最後都是以5個深蹲而告終。


    一天緊張的訓練終於結束了,起初同學們最苦惱的是洗澡的問題,但是時間久了之後,同學們發現其實最讓人頭疼的是要自己洗衣服的問題。


    軍訓以來,魏瀾的衣服一直都是艾念一幫她洗的,倒不是魏瀾要求的,而是艾念一自願的。來軍訓前一天的晚上,艾念一的媽媽就囑咐過她,軍訓辛苦,一定要事事幫著魏瀾小姐。艾念一是個乖巧懂事的女兒,從小就聽媽媽的話。


    艾念一的媽媽在魏瀾很小的時候就在魏家做保姆了,魏瀾爸爸也一直對艾念一家挺幫襯的。所以艾念一的媽媽從小就告訴艾念一要懂得感恩,平時要多幫幫魏瀾小姐,照顧好魏瀾小姐,不能辜負人家對他家的好。艾念一的成績雖然好,但是以她家的條件是根本讀不起江城一中的,這讀書的學費都是魏瀾的爸爸出的,所以艾念一的媽媽是更加叮嚀艾念一要懂得感恩了。


    艾念一在走廊晾完衣服後慌慌張張地跑迴到寢室,餘純純問道:“念一,你怎麽了?怎麽慌慌張張的?”


    艾念一迅速整理好神情,迴答道:“沒什麽沒什麽,走廊那邊晾衣服的人好多啊,我等了好一會兒才搶到位置。”


    餘純純起身說道:“是嗎?看來我得早點去洗衣服了。”


    艾念一小聲問道:“田恬呢?田恬和筱寶呢?”


    餘純純從床底下拿起盆說道:“她們呀,筱寶洗澡去了,田恬……從你去洗衣服的時候我就沒看到她,可能也去洗澡了吧。怎麽啦?”


    艾念一笑著說道:“沒什麽,你去洗衣服吧,一會兒人更多了。”


    餘純純說道:“那我去啦。”


    →晚上


    每天晚上十點左右教官們都會到宿舍樓查寢,一般是先去女生宿舍那邊,再去男生宿舍。


    在女生宿舍樓這邊,教官們不會進去,隻是會對著還開著燈的寢室搖晃手電筒,吹著口哨喊著關燈。等到所有寢室的燈都關了以後,教官們還會在樓下再多等一會兒,看看是否還有寢室再把燈打開。好在女生們都比較聽話,一般教官們查寢讓關燈後就基本沒有人再開燈了。


    女生們雖然關了燈,卻也沒有睡得那麽早。關燈後,大家躺到各自的床上,以最舒服的姿勢看著天花板,夜間茶話會就這樣開始了。大家漫無目的地談著自己喜歡的偶像,聊著自己喜歡的歌,說著些沒有營養的八卦,有時候還聊得激動得坐起來。也許,女生的友誼,有時候真的很簡單,能夠玩到一起,可能就是因為粉了同一個偶像,追了同一個劇,或者討厭同一件事……


    筱寶寢室的夜間茶話會的氛圍就很好,田恬和念一本來是屬於那種害羞話少的人,可在筱寶和純純的帶動下,她倆在夜間茶話會上也說了不少話。按照田恬和念一的說法,軍訓這幾天她倆說的話的總和是往常她們一年的量。


    可簡千悅、明凜煦和魏瀾的寢室氛圍就不一樣了,她們三個在三個不同的寢室。簡千悅和明凜煦兩個人平時隻會冷著臉,即使在寢室也不會和室友說什麽多餘的話。魏瀾是因為她的大小姐脾氣在一開始的時候就得罪了她寢室的每一個人,直到現在寢室也沒誰搭理她,所以她每天一有空就往簡千悅和念一的寢室跑。


    教官們離開女生宿舍樓後來到了男生宿舍樓這邊,先是在樓下晃著手電筒催促男同學們關燈,後又去到每層樓頂梢。男生們可沒有女生們聽話,每天晚上就是和教官們打遊擊戰,一聽到教官們的聲響就迅速關掉燈,然後在教官走了之後又馬上打開。


    男生們的寢室普遍比女生們的寢室吵鬧,尤其是暖夕他們寢室。暖夕寢室裏有了沈子遼的存在,就根本冷清不起來。沈子遼準備東西倒也齊全,什麽遊戲機呀,撲克牌呀,三國殺呀,他全帶了。早在軍訓前幾天的時候,沈子遼就按耐不住要拉著暖夕依沐他們玩撲克牌,但當時大家都太累了沒有人搭理他,他也就自己默默地玩起了他的遊戲機。可好景不長,沒幾天他的遊戲機就被張教官收走了。這幾天,大家漸漸適應了軍訓的強度,沈子遼又開始了他的軟磨硬泡,連暖夕也被他拉著加入了鬥地主,三國殺的行列。大家把四個凳子拚在一起當桌子,坐在各自的拖鞋上就開始玩,誰輸了就被彈腦門。大家本來以為沈子遼是玩遊戲的高手,但是玩了幾圈之後發現,就數沈子遼的額頭上被彈的紅印子最多。


    又是和教官們打遊擊的一天晚上,沈子遼關燈後貼著門仔細的聽著,他聽到教官們走遠了,轉身就開燈說道:“都三迴了,教官們肯定不會再迴來了。”


    沈子遼的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陣短促有力的敲門聲,嚇得沈子遼趕緊關了燈。四人在黑暗中屏住唿吸仔細地聽著,都保持在原地的動作不敢亂動。教官們繼續敲著,沈子遼捏著鼻子朝著屋內方向喊道:“教官,我們睡了。”


    四人仔細地聽著門外的反應,發現敲門的聲音停止了。四人以為教官們走了,便鬆了一口氣。


    突然,門外驀地響起了張教官的聲音,“再開燈,你們就別想睡了!最後一次警告。”


    張教官的聲音,即便是穿透大門傳到房間裏來都仍是鏗鏘有力的,黑暗中,四人被嚇了一哆嗦。


    這會兒,除了沈子遼,其他三人玩遊戲的興致是完全沒有了。沈子遼還不肯罷休地耳朵緊貼著門口聽著教官們的腳步聲。沈子遼聽到門外的腳步聲走遠了,便對著其他三人興奮的說道:“走了,走了,這迴真走了,我們再玩會兒吧。”


    沈子遼說著話就按開了燈,可其他三人興致全無,從坐著的拖鞋上站起來悻悻說道:“不玩了不玩了,睡覺。”


    沈子遼說道:“別呀,再玩會兒嘛,還早呢。”


    “沈子遼,開門!”


    門外意料之外的一聲喊嚇得沈子遼一愣,迴過神來的他飛速按熄了燈。


    “沈子遼,開門!”


    此刻,沈子遼覺得門外的聲音比起之前的哪次都可怕,似乎他們真的惹怒了張教官。沈子遼被嚇到一動也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


    “最後說一次,開、門!”


    這次張教官的聲音雖然不大,不過言語裏的威脅卻讓人不寒而栗。沈子遼乖巧地打開了門後站在原地不敢動。


    伴隨著一聲嘎吱的開門聲,張教官走了進來。啪嗒一聲,張教官按開了燈,看到的是門口一旁靜止的灰溜溜的沈子遼,四個凳子上赫然擺著的撲克牌和地上玩剩下的三國殺卡片,以及正在爬床梯上的三個人。


    十目相對,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都跟我出來!”


    張教官的一聲吼,響徹整層樓,隨後緊跟著的是一聲巨大的關門的哐當聲。沈子遼寢室這麽一鬧,整層樓的男生們都決定好好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


    晨練宿舍樓下集合的時候,二班的女生下樓後發現等著他們的竟然是張教官,先是大失所望,隨後更多的是恐慌。因為嚴肅的張教官在無形之中就讓她們害怕。


    操場晨練的時候筱寶就注意到暖夕和依沐臉上都有好幾個紅腫包。早餐時間,待隊伍在食堂裏散開之後,筱寶就走到暖夕和依沐的跟前問道:“暖夕,依沐,你們的臉這是怎麽了?”


    依沐拉低帽簷低頭小聲說道:“沒什麽,就是蚊子咬的……”


    筱寶奇怪問道:“蚊子咬的?怎麽會咬這麽多,暖夕,你抬頭讓我看看。”


    暖夕也低頭說道:“別大驚小怪,就是蚊子咬的。”


    不遠處的沈子遼聞訊趕來,嬉皮笑臉的對筱寶說道:“咦~這不是我們班的筱寶同學們嘛,我知道是怎麽迴事,你想知道嗎?”


    筱寶一看他臉上的蚊子包更多,笑著說道:“你臉上怎麽也有啊。好啊,你說說看是怎麽迴事?”


    暖夕一個冷冽的眼神橫向沈子遼。沈子遼瞬間就改了口風,笑著說道:“哎呀啊啊啊……就是蚊子咬的包呀,還能是怎麽迴事呢。唉,餓死了,我先吃飯去了哈。哈哈哈嘿……你們聊你們聊啊……”


    暖夕也接著說道:“我也去吃飯了。”然後轉身就走了,隻留下依沐在原地。


    依沐小聲交代道:“筱寶,別擔心了,這就是蚊子咬的包。嗯……昨晚我們寢室忘記關紗窗了。你快去吃飯吧……我先去吃飯了……”


    依沐走了,筱寶站著原地,歪著腦袋思考著,“有貓膩!哼,我遲早弄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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