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暮皺眉放下褲子,深吸口氣抓著扶手站了起來。剛一出門,貝靈著急忙慌跑了過來,微喘著氣:“比賽快開始了,黃老師再找你呢。”


    “哦。”時暮拖著腿,慢慢往她身前移動著。


    貝靈沒有看出什麽不對,側眸問:“你剛才去哪裏了呀?”


    時暮說:“沒去哪兒,四處轉了轉。”


    “那快點吧,其他人都開始做準備了。”


    “嗯。”不鹹不淡應了聲。時暮看看腳,試探性跺了跺,估計是疼麻木了,左腿沒有了任何知覺,看著前方貝靈小跑的身影,抿抿唇,快步跟了上去。


    場地外的觀眾席上坐了不少人,第一所參賽學校已經開始了比賽。


    時暮在後台的休息椅上坐立難安,腰疼,手疼,腿部滾燙,一直皺著的眉頭就沒有舒展過,貝靈沒有覺察出什麽不對,眼睛閃亮的不斷鼓勵著她,各種好詞都放在了時暮身上,看的出來她真的非常期待這次比賽。


    “一中一直瞧不起我們英南,這一次我們要讓他們刮目相看,時暮,你說是嗎?”


    “唔。”時暮眯起眼,有些沒聽清。


    坐邊兒上的老黃總算感覺到了不對,他來迴打量著時暮,比起剛開始出來,現在時暮的臉色非常不好,他推了推時暮肩膀,關切詢問,“你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沒不舒服。”她條件反射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膝。


    那個細微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前警察的眼,老黃一把拉開時暮的手,不顧她反抗的把褲子掀了起來,看到那露出的腫脹膝蓋,貝靈呀的叫了出來。


    她傷的很重,連帶著小腿都腫了大半。


    “操。”老黃直接爆了粗,“哪個兔崽子弄得,你告訴我?是不是其他學校的人欺負你了?”


    貝靈紅了眼圈,“你、你是不是從剛才就這樣了,是不是很痛?”


    說著說著,她就哽咽了。


    時暮拍拍女孩兒的小腦袋,看了眼暴怒的老黃,語氣平和:“我自己摔得,和別人沒關係。”


    也不是時暮死鴨子嘴硬,更不是當好人裝聖母。她現在的性別是男,如果讓人知道時蓉推的,不大會兒自己的身份跟著曝光,到時候麻煩的還是她。


    “扯犢子,你自己能摔成這樣?!”老黃明顯不信,“快說,誰幹的。”


    她低頭,緊緊抿著唇。


    氣氛陷入僵持。


    老黃狠狠揉了把頭發,“行,我就當你摔得,那我們現在去醫院。”


    時暮還是沒動。


    老黃急的直拍大腿:“小祖宗,你不說誰幹的就算了,怎麽醫院都不去了?”


    時暮說:“等比賽完再去。”


    老黃愣了下,“就你這還想比賽?”


    時暮擰開頭,神色固執;“都走到這兒了,再退賽不是讓人看我們笑話,我不能讓人瞧不起我們。”


    老黃一噎,有些感動:“你、你是為了我麵子?咱不要麵子了,走,我們去醫院!”


    “不去。”時暮掙紮開,“第一名有十萬塊錢呢,就算第二名還有五萬呢。”


    “……”


    老黃:“你他媽掉錢眼兒了?”


    那必須要掉錢眼兒啊,人都是要恰飯的。


    很快輪到了英南附中,時暮深吸口氣從椅子上坐起,低頭整理了下衣服,挺直脊梁走到了台前。貝靈抹幹淨眼淚,換了張笑臉跟了上去。


    在半滿的觀眾席上,時暮一眼看到了坐在最前排的傅雲深,少年單手撐著下巴,表情格外散漫,再旁的夏航一衝他們揮揮手,笑容溫和。


    音樂開始,時暮和貝靈並排站好。


    其他學校選的廣播體操都是走在時尚前端的,跳起來不是那麽傻,隻有他們選了第九套廣播體操,當原地踏步那個聲響響起來的時候,不少人都笑了。


    時暮知道這比賽挺智障的,也知道兩個人在這麽大體育場上跳這個很傻,她敢說,廣場舞都比這個好看。但傻歸傻,原則性的東西不能丟,誰不是跳廣播體操過來的,有什麽好笑。


    她做的認真,沒有絲毫怠慢,就算膝蓋火辣辣的疼,也沒有在臉上流露出一絲痛楚,關鍵是,她長得太好看了,廣播體操硬是跳出了芭蕾的感覺。不知不覺,場外笑的人少了,更有甚者開始拿手機偷拍時暮,傅雲深後麵就有一位。


    拍照聲過分刺耳,傅雲深迴頭,表情冷峻:“刪除。”


    那人白了他一眼,“有病。”


    傅雲深支撐起身子,高大的身影和陰沉的眉眼給人一種難言的壓迫感,他一字一句:“我讓你刪了。”


    男生小心翼翼打量著他,確認是不好惹的人後,不不情不願清除了照片。


    傅雲深重新坐下。


    音樂緩緩停下,兩人衝著評委席和觀眾深深一鞠躬後,轉身向後台離開。


    估計是剛才的運動牽扯到了膝蓋傷口,再也使不出一點力氣,勉強往前走了兩步後,時暮在一陣唏噓聲中跌倒在了地上,她疼的咬牙,額頭全是冷汗。


    “時暮——!”貝靈驚唿聲,剛要接近,就見一個黑影從觀眾席上一躍而下,他飛快接近,攔腰把人抱了起來,台上哇聲一片。


    傅雲深微微喘息著,抱著時暮快步出了體育場。


    外麵陽光滾燙,他身上氣息爽朗,時暮不禁環著少年脖頸,聽到感情值叮叮不斷上漲著,懵了幾秒後,這才慢慢抬起了頭。


    折射下的光線刺眼,黑發少年薄唇緊抿,神色凝重,認識這麽久,時暮還是第一次看到他有這種表情。咬咬唇,心中突然騰升起難言的情愫。


    出了校門,傅雲深攔上出租車,抱著時暮進去後,直接說了醫院二字。


    時暮調整好坐姿,啞著嗓音:“你什麽都不問就帶我去醫院嗎?”


    傅雲深眼神睨過,她臉蛋兒本來就白,此刻更是一點血色都沒有,唇瓣幹裂,看樣子是難受的厲害,傅雲深的五髒六腑也跟著難受起來。


    他活了十七年,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為一個人抓心撓肺,擔驚受怕,從她倒在地上那一刻,他的肢體先比大腦做出反應,如今才恍惚迴神。


    原來這就是擔心的感覺。


    原來……


    這就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傅雲深看向窗外,在窗戶的倒映之中,他看到自己的眼神仍帶著迷惘和不安。


    “傅雲深?”時暮小聲喚著他。


    傅雲深張張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車子就在醫院門口停下。


    他喉結上下翻滾兩番,把零錢遞了過去:“不用找了。”


    然後抱著時暮下了車。


    工作日的醫院依舊人滿為患,穿著校服又眉眼出色的傅雲深很快吸引了眾人注意,尤其他懷裏還抱著時暮。


    感受著那不斷飄過來的視線,時暮不好意思的拍拍傅雲深肩膀,“你把我放下來吧,我能走。”


    “你好,請問有什麽幫助嗎?”一位護士走了過來。


    傅雲深抱緊時暮,忙說:“她受傷了。”


    護士左右看著時暮,笑容溫柔:“請問是什麽傷?”


    什麽傷……?


    傅雲深一臉茫然,他太急了,壓根沒來得及問,半垂下眸:“你哪兒受傷了?”


    護士沒忍住,捂住嘴偷偷笑著。


    時暮整張臉都快燒著了,尷尬道:“我膝蓋、膝蓋摔傷了。”


    護士了然點點頭,和傅雲深說:“你先去掛號繳費,這位同學就交給我們了。”


    傅雲深不放心看了她一眼後,把人放在了擔架上。


    時暮接受著醫生檢查,傅雲深跑上跑下交著各項手續費用,檢查結果很快出來,主治大夫把x片遞給傅雲深後,低頭填寫病曆單:“軟組織挫傷,不算太嚴重,好好休養兩到三周,開的外用藥每天噴上,洗澡的時候注意些,別進水感染了,你拿著這個去開藥。”


    傅雲深接過單子,胡亂擦了把額頭的汗水,“不用住院嗎?”


    “不用,包紮好迴去靜養著,控製一下飲食,不要吃腥辣煙酒,到時候再過來複診。”


    傅雲深認真聽著,全部都記在了心裏,道聲謝後,轉身去拿藥。


    看著少年再次遠走的背影,護士彎腰在時暮耳邊打趣:“這個男生是不是你小男朋友呀?他好關心你哦。”


    時暮一怔,急忙擺手:“姐姐你別亂說,我們是兄弟。”


    護士小姐掩麵笑著,眼神很是意味深長,時暮害怕越解釋越亂,摸了摸鼻子乖乖讓他們處理傷口。這時時暮才想起跑出來都沒和老黃他們說一聲,急忙掏出手機往過發了條信息。


    結束完檢查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她膝蓋纏著厚厚一層白紗,行走略顯困難。


    出了醫院大廳,看著那不算長的台階,傅雲深緩緩在時暮麵前蹲下。


    時暮語氣茫然:“幹嘛?”


    少年聲音冷冷:“背你。”


    “不用,我自己能走。”


    時暮話音剛落,就被強行拉上了那不算寬厚的後背。


    傅雲深臂膀有力,身上跑出了淺淺汗味,她嗅了嗅,莫名紅了耳根子。


    時暮上下唇微張,呢喃道:“那……我幫你拿藥。”


    說著,把傅雲深手上的藥袋子勾了過來,她拿著藥,下巴慢慢擱在了少年肩頭,他骨頭很硬,硌的下巴很疼。


    寂靜中,時暮聽到突兀一陣響動,響動是從傅雲深肚子裏傳來的,微微愣了下後,視線落了過來。


    少年抿唇,臉紅了,不知是曬的,還是羞的。


    時暮眨眨眼:“你餓啦?”


    傅雲深:“好像。”


    好像……


    他明明就是餓了。


    時暮環顧一周,醫院附近有不少餐廳,然而現在是高峰期,就算去了估計也沒有位置,於是說:“要不我給你做糖醋排骨?”


    “不用。”傅雲深把人往上拖了拖,在馬路前停下,來迴張望著空車。


    終於攔到一輛,傅雲深小心把人放進去,坐在了她跟前,長唿口氣說:“迴家我給你做。”


    時暮咦了聲,“你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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