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磊覺得這三人都不太正常,甚至覺得自己能和他們攪和在一起也不正常,他現在隻想離開,想離開天台,離開這所學校,從此後再也不相見!


    “我答應你,什麽都答應你。”蘇天磊急出一身的冷汗,“我現在就給你錢,你別讓他他他他傷害我,我現在就給你。”


    時暮掏出手機,利落翻出支付寶的付款碼,“掃。”


    蘇天磊哪裏敢不答應,手忙腳亂翻出手機掃了三萬塊給時暮,他驚恐看著時暮,幾乎是吼出來的:“能放我走了嗎!”


    “滾吧。”


    時暮踢了腳蘇天磊。


    他掙紮從地上起身,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整理就連滾帶爬的下了天台,同時而來的還有蘇天磊帶著哭腔的尖叫。


    周植趴在護網上向下看,瞥見蘇天磊那倉皇逃離的背影,頓時沒忍住嘲笑出聲,完事後,罵了句“慫包”。


    如今鬧事兒的人走了,鬧事兒的鬼卻還在。


    那鬼魂從始至終都不敢吭聲,就怕一個不小心就被時暮吃了。至於時暮正想著如何處置男鬼魂,她先前答應不吃他,可要是放了又太便宜他。這鬼魂生前做了惡事,靈魂入不了輪迴,要是還留在這兒,保不準哪天又欺負別的學生……


    時暮看向傅雲深:“你說,怎麽辦。”


    傅雲深幹脆利落兩個字:“吃了。”


    一聽吃,周植胃部開始泛酸水,弱生生:“別、別了吧。”


    這鬼長得要是好看點,他也犯不著惡心,關鍵就是醜,別說難以下肚,看一眼都寒磣的不行。


    “別吃我,求你了,我什麽都願意做,真的!”鬼直接給時暮跪下了。


    時暮沉思片刻,說:“我問你,你以前真的強奸過別人?”


    第28章


    鬼魂腦袋垂下,氣場極其落寞。


    時暮不耐,腳尖踢了踢他膝蓋:“說話。”


    “……難說。”


    “這麽個難說?”


    他撓撓頭,結結巴巴開了口:“我和小川是戀愛關係,我沒有強奸他,我們倆個是兩情相悅的。”


    周植表情困惑:“那學校傳言是怎麽迴事?”


    鬼魂歎了口氣,悠悠說出自己的生前過往。


    他叫陸風,原來住的是三人寢,那時的英南附中遠沒有現在渾厚的讚助,隻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封閉式中學,寢室隻有他和小川兩人,相處之中,他們展開戀情。很快要高中畢業,陸風因為學習不錯,某知名大學向他發來邀請,至於小川,成績差勁又懶散,估計拿到三本都勉強。


    小川得知他要離開,開始吵鬧,希望他能繼續和自己留在這個城市一同生活。


    陸風舍不得戀人,卻又不想放棄小川,獨自考慮三天後,他還是決定留下,結果……為時已晚。


    因愛生恨的戀人在論壇發布帖子,昭告四方說陸風性侵,事件鬧得洋洋灑灑,媒體,電視台,報刊,各大頭條報道的都是關於同性學生強奸室友的事件。


    陸風本來是天子驕子,隻一夜之間,他跌入泥潭,再無翻身之日。


    於是,陸風在兩人相識的那一個日子裏,從天台一躍而下。


    他認識他在最明媚的春日裏,於同日死在最陰沉冰冷的雨夜。


    周植聽完後快氣炸了,義憤填膺道:“那他現在人呢?”


    “換了個城市,改了個名字繼續生活唄。”陸風臉上是早已看破紅塵的無所畏懼,“聽說結了婚,還有了孩子。”


    傅雲眉頭皺了下:“那你父母呢?”


    說那些往事時,他臉上從來沒表現過悲慟,可當傅雲深提及他爸媽時,陸風的神情立馬變得無助起來,他在抖,連一滴淚都落不下來。


    “我爸……我爸受到打擊太大,沒多久就鬱鬱而終,至於我媽,她……她被我牽連,單位開除後,一直在學校當清潔員,我知道,她隻是想在兒子死去的地方守著。可是我出不去,我什麽都做不了,你說我怎麽就這麽傻,我他媽怎麽就這麽傻!”


    陸風恨的不住捶打著自己。


    他想一了百了,想塵歸塵土歸土,一躍而下後,他成功了,把軀體歸還了塵土,靈魂卻成了地縛靈,永遠囚困在這裏,日複一日從上麵掉落,重複著死亡。


    他媽媽已經越來越蒼老了,也許等母親死後會見在黃泉路上一麵,但他多想在她活著時,和她說一聲對不起,和她說一聲,他從來沒辜負過她。


    “操!”周植撓撓頭,看向時暮,“暮哥,就沒啥辦法?”


    時暮抿唇沉思,首先陸風離不開天台,其次也不能直接讓老人家過來,保不準看到兒子慘樣會嚇暈過去,如此想來,隻能引陸母魂魄出身,到這裏陸風相見,待晨光乍破,大夢醒來,老人既解開心結,又讓陸風放下執念轉去投胎。


    隻是引魂有些複雜,稍有不甚就會引起亂子,時暮有些不確定自己能否做好。


    但……


    “暮哥,你怎麽不說話了?”


    時暮迴過神:“地縛靈心懷執念,所以無法投胎,既然你的執念是見母親一麵,那倒是好說了。”


    陸風愣了下:“你有辦法?”


    “給我你和你母親的生辰八字,今晚12點,我讓你們相見。”她眼神堅定,聲音鏗鏘有力,竟奇異般的讓陸風的情緒得到安定。


    陸風把自己和母親的生日都告訴時暮後,時暮記在了手機備忘錄上。


    “今晚這裏會點燃一盞引魂燈,燈光點亮之時,就是你們相見之時,但你也要記得,你的時間隻有十分鍾,那盞燈,隻亮十分鍾。”


    說完,時暮不顧對方詫異的視線,瀟灑扭頭。


    看著時暮背影,陸風有些懵:“你……你不吃我?”


    時暮擺擺手:“我隻吃惡鬼。”


    “……”


    天哪!


    好瘠薄帥!!


    身上光芒萬丈的,陸風覺得自個兒要被閃瞎了!


    三人並肩迴往宿舍,周植愁眉鎖眼的:“暮哥,你真有辦法?”


    他心裏忐忑,總是安定不下那顆心,一方麵覺得陸風有點可憐,一方麵又覺得他無比可恨。


    時暮沒迴答他,從外公箱子裏翻出了根黃蠟燭。


    她把蠟燭放在桌上,又取出符紙和古書,書本上密密麻麻寫著周植看不懂的符文和小篆體。為保證安全,時暮一個字一個字細細看著書上的內容。


    見此,傅雲深嘲諷道:“他自食苦果,你何必幫他。”


    時暮抬起頭:“我當初還幫你了,你怎麽不說?”


    傅雲深目光一變,別開頭冷哼聲:“我和他又不一樣,我可沒想過去死。”


    “是啊,你和他不一樣。”時暮指尖輕輕摩挲著帶著墨香的書頁,“活人有地兒伸冤,鬼魂又找誰訴苦。”


    傅雲深微怔。


    她又說:“陸風傻,從天台跳下去一了百了,沒人可以再幫他了,現在我隻想幫幫他可憐的媽媽,她要是得知了真相,後半生也許會好過點。”


    傅雲深不在說話。


    *


    晚上12點,周植用著偷來的鑰匙開了寢室樓的鎖,三人拿著東西鬼鬼祟祟跑向教學樓天台,其實傅雲深是不想湊這個熱鬧的,可是周植慫,硬把他拉了過來。


    登上天台,小心把門反鎖。


    時暮把陸風招了過來。


    她用符紙在陸風腳下擺了陣法,隨後將點燃的燭火交到了陸風手上,神情嚴肅:“拿好蠟燭,一刻不停的唿喚你的母親,除了你母親外,其他人若是叫你一律不準迴應。小心招來惡鬼,將你母親奪舍了去。”


    “我知道了。”陸風點點頭,按照時暮囑咐那般開始低低唿喚,“媽媽,我是陸風,你能聽到我嗎……”


    在他唿喚的這段功夫,時暮點燃另外一隻蠟燭,她將它放在法陣對麵,燒了寫有陸母生辰八字的符紙,心裏不斷誦著符咒。


    傅雲深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靠著護網上等著。


    “媽媽,我是陸風,我想見你一麵……”


    陸風捧著蠟燭,那細小的火光微微搖曳,潛藏在黑夜深處的惡靈早已聽到召喚,從四麵八方向他發出聲音,就算是鬼,陸風也開始怕了,然而他還是堅持唿喚著。


    另外一頭,本來熟睡的陸母突然看見一隻火紅的蠟燭浮現在麵前,她有些詫異,不由伸出手去摸,那蠟燭像是感知到一樣往前飄去。


    陸母更加覺得怪異,掀開被子從床上坐起。


    “媽媽,我是陸風,求求你聽到我……”


    風兒?


    陸母渾濁的眼球閃過驚愕和濃濃的悲慟,她不管不顧,跟著蠟燭,順著聲音就是向前走。隻是這街道有些奇怪,四處火紅火紅的,她甚至在馬路那頭看到了死去多時的老伴兒。


    陸母腳步停下,顫顫巍巍向丈夫招手。


    時暮緊閉眉眼,低低道:“告訴你媽媽,隻跟著你一個人的聲音,不要和任何人走。”


    陸風身體有些顫抖:“媽媽,隻跟著我一個人,我想見你。”


    “風兒……”陸母眼神猶豫,最終抬頭朝著馬路那邊喊,“老公,我去找咱家兒子,你……你在這塊等我,等我找到,再來看你啊。”


    老伴兒的眉眼和原來一樣,一丁點都沒有變,她對著他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不舍,心痛,愛戀,全部藏在了眼睛裏,說不出,統統化成了淚水。


    “你說說呢,怎麽就都丟下我了……”


    陸母擦幹眼淚,順著蠟燭繼續向前。


    到了學校,上了天台,推開門,看到了那張心心念念的臉,陸母的心,立馬軟成了漿糊。


    燭火亮著,晃動著,他呆呆看著,說不出一句話。


    時隔多年,母親已經老了,後背佝僂,身軀愈發幹瘦,她的眼睛已沒了神采,臉上也沒了笑,經常勞累的雙手幹枯又沒有血色。


    陸風痛心,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時暮睜開了眼,站在她身側的傅雲深靜靜朝那方看著。


    周植撓撓頭:“那個,來了嗎,我怎麽看不見?”


    周植當然看不見,他之所以能看見陸風是因為陸風是鬼魂,又想讓他看到,而陸母是活人,是靈魂,他凡身肉眼的,哪能說看就看見。


    “媽……”陸風雙唇蠕動,嗓音喑啞又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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