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著?”


    周植笑了兩聲:“她跳下去的時候折斷了雙腿,流下的血啊,染紅了她腳上鞋子,從那晚後,很多路過的學生都聽見器材室有人在哭泣,當他們透過窗戶看時,看的是一雙獨自旋轉跳舞的紅色舞鞋……”


    故事講完,周植靜靜等待著時暮反應。


    她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很是緘默,片刻,蒼白的手輕輕推了推周植胳膊:“那個……”


    “怎麽了?是不是很害怕?”


    “你說的……是這雙紅舞鞋嗎?”


    她慢慢抬頭,蒼白的臉上,眼睛大而無神。


    周植先是一愣,隨後尖叫著衝出水房。


    望著那逃竄離開的身影,時暮不屑瞥了瞥嘴,就這弟弟也好意思編故事嚇唬她,也不秤一下自己的膽子幾斤幾兩。


    不過,那故事是真的倒也好了。外公死前寫了不少驅鬼符,對付小鬼輕而易舉,若她當著傅雲深的麵驅了鬼,讓傅雲深見識到自己本事,自然願意讓她出麵驅除繼母,自然也不會排斥她。


    歎了口氣,時暮拎著水重迴器材室。


    周植被嚇壞了,瑟縮在傅雲深身邊一直不敢動彈,傅雲深表情厭嫌,往旁邊側了側拉開距離後,把一塊髒兮兮的抹布丟到了他身上,“動作快點。”


    抹布砸臉有些疼,周植齜牙咧嘴衝他喊:“傅雲深,你他娘對我溫柔點會死啊?”


    傅雲深:“會。”


    “……操你。”


    “滾。” 傅雲深往他身上踹了一腳。


    時暮害怕被這兩人波及,拎著水桶往遠站了下,洗好拖把後開始擦地。


    器材室的燈光很暗,時有時無,忽閃忽閃,日暮尚未沉下時倒也還好,待天色一黑,昏黃微閃的燈光便透出幾分詭異驚悚來。


    器材室很大,陳列架亂擺一氣,角落歪倒著一具破舊的人體模型,模型的眼球少了一顆,燈光打過,更加可怕。


    時暮站在窗戶前向下看,餘光一掃,猛然瞥見一道黑色影子從眼前飄過,隻聽砰咚聲巨響,有什麽東西從麵前墜落。


    傅雲深顯然注意到這頭狀況,眉頭皺了兩下後,起身到時暮麵前,把手上抹布塞給了她:“這邊我打掃,你去那邊。”


    時暮微怔,抬頭看他。


    少年唇瓣輕輕抿著,垂下的眼瞼遮擋住燦若星河的眸,安靜低沉,寡淡清冷。


    ……他這是在為她考慮。


    傅雲深的確是害怕繼母的鬼魂傷害到她,所以才搬了宿舍,住進了死過人的兇宅。


    也許在傅雲深心裏,鬼比人好相處。


    她心思複雜,握緊抹布:“這邊我們明天打掃吧,我和你一起去擦那邊的器材。”


    傅雲深眸光深邃,最後嗯了一聲。


    “你們說這裏會不會鬧鬼啊?聽上一屆的學長說,過了八點就會看到那雙紅舞鞋。”


    周植看了眼手表,聲音都開始抖:“還差十五分鍾就八點了。”


    傅雲深冷漠的臉上總算有了絲表情,他唇角微勾,眼神嘲弄:“你要是害怕,現在可以迴去找媽媽。”


    周植後背一僵,不禁提高音量:“誰說老子害怕了!別開玩笑了,我怎麽會怕這些牛鬼神蛇!”


    “你既然不怕,就去把水換了。”


    “……”媽的,中套了。


    周植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傅雲深的激將法耍了,可他也不能說不去,要是說了,就默認自己膽子小。


    他不想被傅雲深看不起,咬咬牙,心一橫的把桶提了起來:“去就去,能有什麽啊,哼。”


    看著周植固執的背影,傅雲深唇角的笑意深了幾分。


    人走後,他抬手繼續擦著櫃子,時暮眨巴兩下眼,湊過去小心翼翼問:“傅雲深,要是這裏真鬧鬼呢?”


    “人比鬼可怕。”傅雲深仰著下巴,側臉的線條非同一般的好看,他眼神中清明不見,滿是難掩的悲涼寂寥。


    時暮心中微動,不禁低頭:“說的也對,這世上鬼神難見,兩條腿的惡人倒是滿街跑。”


    傅雲深斜睨她一眼,張張嘴正要說什麽時,周植拎著水從外麵進來。


    咣。


    周植把水重重放在地上,“老子把水提迴來了,怎麽說!”


    “八點了,明天再來吧。“放下抹布,傅雲深撩下了卷起的袖口。


    周植:“……”


    周植:“…………”


    “傅雲深,你是不是在耍我!!”


    傅雲深冷笑聲:“看樣子你還不算太笨。”


    “你他娘……”周植忍無可忍,直直朝傅雲深衝撞過來,“今天我就打得你叫我爹!!”


    傅雲深眼睛一眯,腳步稍稍後退,周植避閃不及,高大的身子重重撞上了身旁陳列櫃,隻聽一陣劈裏啪啦的響動,櫃子裏的東西掉了滿地都是。


    他捂住肩膀,疼的齜牙咧嘴,正要張嘴罵娘時,注意到一雙白色舞鞋掉在腳邊。


    周植瞳孔縮動,表情逐漸變得僵硬。


    “這裏、這裏怎麽會有舞鞋。”


    砰!!


    砰砰!!


    接連三聲響動,窗戶和門全部死閉,頭頂燈泡忽閃四下後,整個器材室陷入死寂。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三人都沒反應過來,時暮環視周遭,什麽都看不清,心跳突然快了幾拍。


    陰風吹過,地上那雙舞鞋突然飄入窗台,緊接著,時暮看到一個女孩兒出現在窗戶上。


    “啊——!!!媽媽有鬼!!!”


    “媽媽,我要迴家!!!”


    這太監一樣的叫聲應該是周植沒的跑了。


    “你別亂……”話音未落,時暮就感覺胸口一疼,像是被一雙手死死抓住般,拉扯的生疼。


    劇烈的疼痛讓她瞬間跪倒在了地上,時暮不禁捂住胸口,眉頭死死皺起。


    [吃………]


    [吃……了……它]


    誰在說話?


    時暮眼神愕然,不禁在心裏默念:[係統?]


    係統:[不是我,是你的蠱,它好像想提前出來。]


    時暮想起了。


    她的魅蠱伴隨靈魂血肉而生,有著不該有的奸詐和欲望,它可以吸食男人精氣維持生命,也能吞噬惡鬼怨靈增強能力。


    距離毒蠱出世還有一年,它想必是準備誘惑時暮吃了這女鬼,加強能力提前出來,可惜,時暮不能讓它如願了。


    第12章


    此時,周植已經嚇呆了。


    女鬼慢慢扭頭,借著清冷月光,她拉扯嘴角,衝幾人露出詭異至極的笑,“嘶……撒……”


    她發出的聲音類似生鏽的鐵門,聽得人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起滿身。


    “她她她她……她在說什麽?”周植眼角帶淚,隻想找個地方躲著,也顧不得麵子不麵子,跑到傅雲深身後,委身把自己藏了起來。


    難得的,這一次的傅雲深沒有推開周植。


    時暮心絞痛的厲害,那個蠱蟲不斷掙紮發出魅惑的聲音,她閉上眼,默念外公交給她的清心咒。


    傅雲深側目,瞥見蜷縮在地上的時暮時,眸光逐漸深邃。


    “傅雲深,她……她好像要過來了,嗚,她到底要幹什麽!”


    周植拉著傅雲深的雙手死死緊扣,過緊的力度讓傅雲深不適皺眉,開口道:“想看我跳舞嗎?”


    周植已經哭出來了:“這都他媽啥時候了,你還和老子說有的沒的,誰他媽稀罕看你跳舞!我就說這裏有鬼!有雞毛螺旋飛天鬼!!”


    傅雲深像是歎了口氣:“這話是她說的。”


    人有人語,鬼有鬼言。


    鬼不可入人道,人不能聽鬼言,然而這世上有一種人最為特殊,他們可聽死者說話,可為鬼魂訴冤。人們稱這個種群為——屍語者。


    傅雲深便是其中一位。


    周植表情大為驚愕:“你、你能聽懂她說……說什麽?”


    “嘶……沙……”


    周植聲音哽咽:“這話又是什麽意思?”


    傅雲深:“她說你看起來有些傻,就先你了。”


    就先你了?


    什麽意思?


    什麽叫先??!


    根本不給他多想的機會,身前的傅雲深突然把他推向門口:“帶著時暮先走。”


    這應該是傅雲深幾天來第一次叫她名字。


    時暮捂著胸口不禁抬頭,身前的少年為她遮擋去惡鬼的視線,他背影挺拔,削瘦卻充滿不畏。


    此時此刻,周植哪敢不聽話,扛起時暮就躲在了架子後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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