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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以為,美麗的女子肯定是上天對人的恩賜……”


    傅采林並未直接應戰,將飽含欣賞和讚歎的目光從梵清慧那鍾山川靈秀之氣的絕美麵龐上移開,轉而投注到路旁野花及翩翩起舞的彩蝶身上。


    “蝴蝶短促的生命,令它們所度過的每一刹那都是新鮮動人。一般對我們毫無刺激的景象,例如日出日落、雨露風晴,對它們來說都是徹底的驚喜,沒有一刻的重複,沒有一刻的白費。”


    頓了頓,語氣中的深情由濃轉淡,“我的生命一直在尋找某種不得而知的東西,因為它可以為生活帶來更深層次的意義。


    當我注視碧空,又或一朵鮮花,甚乎一位動人的女性,我會感到更接近我想追尋的東西。


    佛陀提出一切皆虛,對比出生命存在的無奈和希望、痛苦與快樂,是覺知存在的方法。我對宗教的興趣亦止於此,生命的意義隻能在內在追尋,外在發生的事,隻是內心的一種感受。”


    梵清慧目露異彩,灑然接著道:“若人能睜開心靈的眼睛、穿透一切貪嗔、迷惘、恐懼、私欲,他將可看到自身和環繞在四周的神跡。


    不論你如何卑微或偉大、愚頑或智慧,本身都是一個神跡!


    生命是整個存在的巔峰,眾生中隻有人有自由的意誌,能為自己的存在作出反思,作出決擇。生命同時包含著有限和無限,覺知自己就是通向認識存在的唯一途徑。每一個生命的存在,都是在永無休止的生長和衰敗中燃起的火花,生命長河的片段零波。”


    傅采林閉上雙目,臉容立即變迴無比的醜陋,柔聲道:“在我活過的日子裏,我一直為某一種秘不可測和不得而知的東西努力尋找、思索;


    我隱隱感到這東西存在於思感某一秘處,在某一刹那至乎感觸到它的存在,而它正是生命的意義,可以為我打破平庸和重複的悶局。


    而在我作出對此思索的同時,我從仇恨罪惡和爭權奪利的泥淖中爬出來,清楚看到存在於人與人間種種醜惡和沒有意義的愚蠢行為;看著其如何構成人的陰暗麵,如何破壞生的樂趣。


    清慧仙子乃是靜齋高足,靈心慧智,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對嗎?”


    梵清慧甜美的聲音透著難以言喻的平淡悠遠,“不但明白,還深有同感,吾等所追尋的是深藏於自身之內那生命之謎的線索,亦是天地宇宙最精彩的奧義。”


    傅釆林猛地張口,立變迴古拙奇特的懾人容相,凝視她道:“傅釆林不但不喜歡爭鬥,且厭惡爭鬥,隻是在民族存亡的威脅下,不得不未雨綢繆罷了。


    清慧仙子何必窮追不舍?”


    出乎傅采林的預料,本該感性異常的梵清慧此刻卻以絲毫不含任何情緒波動的平靜語調道:“這是一個充斥著瘋子和無知的世界,沒有足夠的力量,你將被剝奪享受生命神跡的權利。國與國間如是,人與人間如是。傅大師難道還想不明白嗎?


    我們今日的對話就止於此,清慧更願意透過劍與劍交觸的無限靈慧體味傅大師對生命的感悟,而非狹隘淺薄的言語!”


    言猶未已,她手搭古劍“清露”的劍柄,體內魔種再不複往日裏的跳脫活躍,至乎主導她做出某些驚世駭俗的羞**恥之事。


    此刻她的魔種慧心,在寂寂寧靜中透出無限靈動,晉入天地人合一的無上道境,腦際無勝無敗,不喜不懼,似乎下一刻與傅采林這天下最頂尖劍手之一的決戰也給拋到無限遠處,在她心湖內沒占半分席位。


    唯有置生死於度外,方能圓滿靈通,無有窒礙。


    心靈的境界竟往上提升,那種抽離戰場,同時又是對整個形勢以更超然的角度了然於空的感覺,滿盈心間。


    她生出對傅采林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玄冥至極點的觸感。


    那正是慈航劍典所尊崇的劍心通明的至境。


    靈台清明澄澈,不但敵我形勢盡現心頭,連四周的環境,至乎在林木中和泥土下擴過濕潤泥土蠢蠢欲動各種準備勃發的生命,亦似能感悟於心。


    那種境界,每次嚐試,都令她生出迥然不同的絲絲新意和感悟。


    時至今日,她已達到種魔訣第十一層魔變之境,魔種隻差最後一線即可徹底蛻化成另類仙胎,正要借助奕劍術這種最具感性和靈性的武道心力的刺激以竟全功。


    想當初,她進入慈航靜齋門牆,在師尊雲青雨的諄諄教誨下,悟道參禪,洗滌渾身戾氣殺性。其後修習劍典,終以仙胎之法鑄就最完美的道體道心。


    然而她卻在即將結成仙胎的前一刻,倏地釋放心靈和元神深處源自於前世又被今世禪心壓縮深藏而精純無比,頑固無比的邪意魔性,穆然由道入魔,以種魔訣凝聚最奇特的魔種,外在的仙化氣質和內在的奇詭魔力互為陰陽表裏,集至純至美和至邪至惡於一體。


    無論潛力,還是靈力,亦或神通變化,她這奇特魔種都遠勝於依照種魔訣按部就班結成的魔種!


    至乎最妙處,還在於她這奇特魔種在尚未大成之前,不僅不會像尋常魔種那樣被修成禪心的高人感應探測到,反而還可偽裝成仙胎,可堪以假亂真,完全騙過離著大宗師僅有一步之遙的了空、嘉祥等聖僧級人物!


    再如今,她這堪稱變異類型的奇特魔種一旦圓滿大成,蛻變成圓滿層次的仙胎,兼具仙魔之長。


    比之慈航劍典正常按部就班練就的仙胎,她這既是魔種又是仙胎的仙魔神胎將強出不可以道裏計,恐怕唯有融合過魔種力量的仙胎亦或吞噬過仙胎力量的魔種才有資格與她這神胎一分高下。


    她從不甘心於人雲亦雲,亦不會循規蹈矩,拾前人牙慧!


    今日之後,慈航劍典和道心種魔大*法這仙魔兩道的至高法訣將在她手中達到前所未有的精奇高度!


    她輕啟玉足,衣裙下重複往現的優雅步履輕盈而穩定,每一步尺寸相同,輕重如一,自然地生出一種異乎尋常的節奏和韻律,陪伴她橫過暴雨後鬆軟的泥地,直抵身為天下屈指可數的武學大宗師之一的傅釆林前方三丈外。


    就她所見的當世三位大宗師,表麵上,寧道奇清靜無為、謙虛自守;畢玄一派突厥人強悍暴力的作風,冷酷無情;傅釆林則是專情至性,畢生尋找最美麗的某種事物,看似都是一種至情至性的極端生物。


    然而實際上,大宗師都是覺悟真我,完美掌握“有與無”之道,守一於中的精微生物,絕不會偏於極端!


    何謂“真我”?


    先要明白‘我‘的不同層次,簡單可分為五重。最低的一層是物質,指我們的身體,稍高一層的是感官,心意又高於感官,智性高於心意,最高的層次是靈神,或謂之元神、元靈、元性、正覺、真如、真性、真靈等等名稱。


    而“我”便是這五重識的總和結果,以上禦下,以內禦外,靈神是最高的層次,更是其核心,乃謂之真我。


    靈神源於生命孕育之初,從宇宙無邊際無界限的虛無靈體分離而出的微粒一點,如純淨的雨水,落到不同的地方,會變化成不同的東西,卻無損雨水的本源。


    天人合一指的是作為外在的、天地終極的宇宙靈體,與作為內在的,人的本質或靈神在本性上是同一的,所以隻有通過對物質、心意、感官、智性的駕馭,我們才有機會直指真如真我,通過靈神與宇宙靈體結合。


    而如何覺悟靈神,以靈神真我駕馭靈神之下的四重識,也即以先天真我轄製後天性情和感官,仍需看各人的經驗、心性、智慧、際遇和修真法門。


    唯有一點,靈神真我實則無我無欲,惟精惟微,靈覺天機,如天道般物極必反,無始終無窮盡,絕不會因後天性******望而真正偏於極端,善與惡,熱與冷,有情與無情,其間自有微妙之極的動態平衡!


    具體說來,寧道奇的謙虛自守是建立在他以超然的眼光永遠居於大勢之中,乘大勢滾滾向前,不攻而攻;畢玄對敵冷酷無情,但對整個大草原、整個突厥族卻是充滿無私大愛,道是無情卻有情;傅采林則剛好相反,明明對生命和民族專情至性,熱忱無比,但卻偏偏選擇了劍這種代表無情殺戮的器物為兵刃,可見其至情至性之中亦有一抹兒精粹至可怕的冷漠無情。


    傅釆林仿若燃燒著靈焰的雙目一眨不眨的凝視著梵清慧,名傳天下的奕劍不知何時來到手中,長四尺五寸,闊兩寸,劍體泛著熒熒青光,握柄和護手滿布螺旋花紋,造型高雅古拙。


    兩人都生出與大自然渾成一體的動人感覺,沒有生,沒有死,生命隻是偶然發生於宇宙問的一截小片段。


    梵清慧素手微動,清露古劍自鞘內拔出一寸,發出山泉叮咚般的劍吟清音,似若來自十八層地獄的魔咒,又若九天雲外傳來的天籟,顯盡了天地微妙的變化,貫通了仙境魔界的秘密。


    劍體泛起的蒙蒙清芒,確如晨露在朝陽的輝映下閃爍的動人靈彩。


    “仙子請!”


    傅采林微微一笑。


    奕劍泛起青湛湛的異芒,畫過超乎人間美態,具乎天地至理的動人線條,似繞過無形的障礙,又貼著者障礙物往梵清慧擊至。


    劍影朦朧,劍鋒化為一點青光,似若雲霞繚繞裏的不滅星光,流星般往她雙目間的位置奔來。此點星光有書勾魂攝魄的魔力,隻要她道心稍有空隙破綻,必為其鎮壓魂魄,被其所乘,美至極點,可怕至極點。


    她終於麵對著天下無雙的奕劍之術,劍法至此,確臻達登峰造極的化境。


    傅采林的奕劍術是感性的,其精微處在於他把全心全靈的感覺與劍結合,外在的感覺是虛,心靈的感覺是實。


    如不明白傅釆林的境界,梵清慧根本在這裏與他以劍對奕的資格!


    而她之所以來此與之奕劍,正因為不僅明白傅采林的境界,還深知傅采林這種純靈感性的武道最是克製魔種,或是最為魔種所克。


    分別隻在於,誰的心靈力量更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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