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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轟轟……”


    萬騎奔騰,蹄聲如雷。塵土滾滾,渾如萬丈黃龍橫亙大地,一往無前。


    “裴兄手握如此雄師,縱橫無敵,何愁大業不成?想來本門無數前輩的夙願,就要在裴兄手上達成了,可喜可賀啊!”


    策馬疾馳之中,長孫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絲毫不為寒風唿嘯、如雷蹄聲所掩蓋,卻又牢牢限製在周遭兩丈之內。


    可惜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語氣亦飽含幽怨。


    石之軒一馬當先,故作聽不出來,哈哈一笑道:“長孫兄太過高看裴某了!


    大家同門兄弟,自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不,裴某僥幸早早押寶大周得中,舔居高位,不敢或忘諸位同門,特此向聖天子舉薦長孫兄,隻盼長孫兄有機會一展文才武略,建功立業。


    未曾想長孫兄實在儀表非凡,初次麵君便入得聖天子慧眼,委以馳援平陽城之重任。料想來日平陽戰略功成圓滿,長孫兄必會加官進爵,一躍而出將入相,馳騁天下,遠非裴某這等庸碌之輩可比。


    那時節,還望長孫兄不吝挺身而出,統率本門英傑共創大業,澤被蒼生。若蒙長孫兄不棄,容裴某做帳下一馬前卒,於願足矣!


    千古之後,世人提及長孫兄這‘千裏駒’,若能稱裴某一聲‘伯樂’,實乃與有榮焉!”


    緊隨其後的一位俊秀親兵,見得石之軒將小肚雞腸的蓄意報複一番顛倒黑白,說得如此大義凜然,忍不禁掩唇輕笑,眼波流轉,霎時生出與其身份麵貌格格不入的驚人媚**態,予人毛骨悚然之感。


    長孫晟則哭笑不得,對石之軒的官腔造詣有了深刻領悟,一想到自身目下的處境,他就欲哭無淚。


    原來,昨晚宇文邕提及派遣一批好手增援平陽城後,石之軒立時跳出來,在宇文邕麵前不要錢似的將他一通猛誇,什麽安邦定國、經天緯地之才雲雲,硬是讓他這楊堅麾下的無名小卒過了把簡在帝心的癮,最終促使宇宇文邕直接越過楊堅,指定他為此次增援平陽城的主將。


    盡管這在九成九的將士眼裏乃是求之不得的破格重用,做一個簡在帝心的官場新貴遠比在楊堅手下做個默默無聞的幕僚好上百倍千倍,但他卻隻覺人在禍從天降,有苦難言。


    奔赴平陽城死人堆的危機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隻因經‘裴矩’意味深長的一哄,宇文邕認定他是楊堅的重要羽翼,時不時欲除他而後快,今後任何九死一生的差事絕對少不了他;


    反之,楊堅則又堅信他與‘裴矩’是情比金堅的鐵杆兒兄弟,今後再不會對他推心置腹不說,輕則會漸漸疏遠他,重則直接讓他某次任務中“不幸犧牲”,令他此前混入北周辛辛苦苦終於成為楊堅左膀右臂的一切努力盡化烏有。


    可憐他光大聖門、澤被大地的偉大抱負好不容易才從黑暗淤泥裏冒出一絲嫩芽,就有了夭折的兆頭,怎一個苦澀了得?


    “唳……唳……”


    尖銳的啼聲猶如利刃劃破長空,從耳廓直刺進人的心窩裏。


    長孫晟及戴著人皮麵具偽裝成俊秀親兵的祝玉妍麵色微變,尋聲眺望那盤旋九天的龐大身影,不約而同地心頭一跳。


    軍中信鷹有這麽大的麽?差不多足以支撐纖瘦之人騎乘了……還有,是我被陽光耀得眼花了麽?它那頭頂及羽翅的邊緣竟泛著明晃晃的金亮光澤!


    長孫晟神情凝重,遲疑道:“裴兄的愛鷹是否珍惜異種?”


    “哪裏,它就一傻啦吧唧的土鷹,隻是貪吃了些,挑食了些,身子骨胖了些罷了!”


    石之軒一邊靦腆迴應,一邊凝目緊縮自家的‘全球鷹’,一副與愛**人**深**情對視的模樣。


    長孫晟強忍著噴口水的衝動,“……”


    祝玉妍再次翻個媚**眼兒,你當我們是瞎子還是傻子?尋常土鷹能長這麽大,還詭異的向著“金冠”、“金翅”甚至“金鷹”狀態成長?


    石之軒結束了與‘全球鷹’的精神**交**流,腦中急速瀏覽著‘全球鷹’從昨夜搜索及跟蹤宇文憲至今的3d全彩航拍超長錄影。


    沉吟之間,他當機立斷的勒馬迴首,揚聲喝令道:“全軍止步,就地喂食戰馬,養精蓄銳,準備戰鬥!”


    在長孫晟、祝玉妍驚疑的目光中,十餘個傳令兵立時迴馬向後疾馳,不住拚命揮舞著相應的傳令旗幟,一遍又一遍地高聲重複著軍令。


    眾騎兵聞令者無不麻利地翻身下馬,宛若本能般一手從馬鞍懸著的布兜裏取出麥麩餅掰碎了喂食坐騎兼戰友,一手則取水自飲,竭力按照某種在氣功高手看來十分粗淺,實際上卻效果顯著的法門調整唿吸,恢複氣力。


    傳令兵的旗幟所過之處,浩浩蕩蕩的騎兵洪流猶如遭遇勁風的麥浪般迅速伏倒,一直震徹天地的蹄聲亦漸漸遠去,最終徹底斷絕。


    一時間,原野上除了切膚欲裂的寒風唿唿聲,就唯餘馬兒的咀嚼聲、士兵的唿吸聲,交織成一曲單調而肅穆的奇異旋律!


    長孫晟和祝玉妍均非真正的江湖草莽,敏銳地感觸到,在這看似整體沉默而機械的氛圍下,森然殺氣沉穩而有力地提聚沸騰著,一旦鐵蹄洪流再次啟動,必將麵前的一切阻礙踏為齏粉!


    二人對視一眼,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令行禁止,如臂使指;人馬和諧,萬眾如一;軍紀森嚴,殺機凜冽……


    一切的一切,就像將所有兵法韜略裏最理想的強軍的各種特征具象在眼前,不聲不響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所有人,這是一支精銳到可怕的狼騎!


    而在石之軒愈發透徹天地人氣機的慧眼裏,麾下這萬餘精騎的鐵血煞氣絲絲縷縷地匯往隊伍正中一處,不住膨脹凝聚,最終悍然化為一頭碩大無朋的黑紅巨狼。


    山脈般起伏的身軀微微下沉,染血鋼針似的濃密毛發迎風舒展,喉嚨不住發出絲絲飽含威脅的低吼,一副隨時可擇人而噬的蓄勢待發模樣……


    唯一出乎預料的是,巨狼的狹長雙目並非充滿狂熱和嗜血的赤紅色,而是泛著純粹之極的湛藍之色,猶如萬裏無雲的晴空,又似微波不生的湖泊,悠然平靜中透著無限深邃。


    石之軒不經意間與之對視一瞬,忍不禁心神一顫之餘,恍然而悟,原來那正是我自己此時的目光!


    “是了,我既是這支狼騎的首腦,又絕對掌控著這支狼騎,正是當之無愧的狼王,唯有當我自己殺機滿溢之時,整支狼騎的殺機才會蓬勃外泄!”


    狂熱且嗜血的狼騎固然令人生畏,但卻並不代表平靜的狼騎毫無威脅,而是恰恰相反,絕對的冷靜象征著絕對的理智,唯有最冷靜而理智的狼王才能為狼群製定出最兇殘狡猾的戰術。


    須知,草原上的狼群從不以力量和狂猛稱雄,而是以兇殘和狡猾撕碎一切高大威猛的強敵!


    石之軒嘴角悄然綻放一抹兒醉人的微笑。


    長孫晟忍不住試探道:“久聞裴兄於練兵一道憊懶得很,卻不想裴兄才是真正的有心人呐。


    如此精銳之師,最少比隋公楊堅麾下那支集合了楊家兩代人力物力所經營的兵馬要高出不止一籌……”


    石之軒舉拳印了印嘴唇,幹咳兩聲,扭扭捏捏,貌似頗為不好意思地小聲道:“長孫兄這就不懂了,為將者統帥兵馬,可以不會排兵布陣,不善臨機決斷,但卻不能不會裝模作樣!


    隻要讓兒郎們練出個樣子貨,看起來威風又煞氣,關鍵時刻糊弄一下皇帝的耳目,包保官運亨通。


    至於麾下兵馬上了戰場,到底能不能苦仗硬仗亦或詭仗巧仗,作戰時究竟是奮勇當先還是一觸即潰,那都是虛的,根本不值一提……”


    初時還遮遮掩掩,說道最後一句,石之軒已恢複了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意氣風發,全無半點兒羞愧之情。


    長孫晟嘴角抽搐,一副你當我白癡的神情,嗬嗬道:“原來裴兄深諳不戰而屈人之兵之道,在下佩服,佩服!”


    零星的蹄聲馳近,卻是史萬歲等各率一部的高級將領前來會晤。自從收下史萬歲這大將之材為弟子,石之軒向來是盡可能地壓榨他的智慧和體力,時不時一拍腦袋想出些“餿主意”都讓史萬歲去付諸實踐,美其名曰:測試你的兵法和器量!


    目下這萬餘精騎,正是這荒唐師徒憑著諸多“餿主意”副作用聚塔成沙的成果!


    此刻史萬歲一臉激動,求戰心切,仗著親近弟子的身份當仁不讓地率先詢問道:“將軍,可是偵知偽齊兵馬的蹤跡?”


    石之軒磨磨蹭蹭,不情不願地翻身下馬,目光似是不經意間掃過自家坐騎不住外翻的馬嘴,史萬歲一個激靈,忙不迭取出麥麩餅掰碎了喂給石之軒的坐騎。


    其餘將領後知後覺,麵麵相覷之餘,無不暗暗後悔:嗎的,又讓這龜孫子搶先了,下次老子一定擦亮眼睛,爭取表現!


    石之軒這才滿意地點點頭,將‘全球鷹’搜集到的消息挑出簡單的一小部分娓娓道來,“前方約莫五六十裏外就是汾河,齊王所率殿後之軍及偽齊兩萬精騎的先頭追兵在一個半時辰左右就會先後到達汾河高粱橋……”


    眾將無不做洗耳恭聽狀。


    一旁的長孫晟和祝玉妍見到他們這完全有別於麾下狼騎幹練氣勢的官***僚**作風及狗腿習氣,不知第幾次麵麵相覷之後,終於忍不住生出吐血的衝動!


    可惜,石之軒已經自顧自徹底投入隨便一拍腦袋想當然弄出的作戰方略裏去,手舞足蹈,喋喋不休,還時不時迸出一些令長孫晟和祝玉妍不明所以的術語,完全沒有注意到二人那鬱悶又憤懣的吃人眼神,更令二人一口氣憋在胸口,在寒風中淩**亂。


    片刻後,石之軒雙手一拍,大喝一聲,“行動!”


    史萬歲等眾將高聲齊喝應諾,各自撥馬迴返本部,發號施令。


    石之軒則領著祝玉妍等百餘親兵及長孫晟所率的近百好手策馬慢跑上了道旁的一座高坡,視野驟然開闊,將萬餘精騎的境況盡收眼底。


    不一會兒,在長孫晟和祝玉妍半懂不懂的目光中,一字長蛇般的萬餘精騎似給尺量刀切一般均分成八段,每段約千二百騎,向著四麵八方轟然散去。


    “難道他不知道力分則弱,騎兵唯有集群衝鋒才最顯威力?”


    唯一讓二人若有所思的是,每部千二百騎的尾部,都有數十騎以繩索拖著大蓬樹梢,掃**蕩**得地麵沙塵四起,粗略掩蓋住本部騎兵的馬蹄蹤跡。


    唯有在石之軒的慧眼之中,但“見”麾下萬騎所聚的血煞巨狼怦然散開,化作八個密集狼群漸行漸遠,並按照某種若有若無的奇異規律運動起來。


    然而此處的殺機並未因血煞巨狼的潰散而有所衰減,反而因這突兀的化整為零的行動,將有形殺機化作無形,由明轉暗、若隱若現之餘更森嚴詭變。


    “兵者詭道,去留不定,見機而作,不得遵常……若能融匯天時地利人和,即因時製宜、因地製宜、因敵製宜的高明兵法戰術確實可將有限兵力的殺傷力放大數倍乃至數十倍。


    隻可惜,所謂的兵法在麵對勘破天地人三才氣機的道行高人之時,終究難逃慧眼遍照,就像以超脫棋盤的視界俯瞰著盤中棋子自以為是的蹦跳掙紮,不過莞爾一笑耳!”


    石之軒眸中閃過些許明悟之色,天地間無物不假,唯大道是真!(未完待續。)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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