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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石之軒仰天一陣長笑,沉聲道:“若是道兄想要旁敲側擊的試探在下是否良心未泯,是否還有度化向善的可能,試圖以嘴皮子哄得在下乖乖奉上和氏璧這無上瑰寶。


    那在下倒要勸道兄省省口水,不必白費力氣!


    在下雖不像道兄那般尊崇莊子,追求泯視生死壽夭、成敗得失、是非毀譽,超脫一切欲**好,視天地萬物與己為一體,不知有我或非我的‘至人’境界,但也早已不為世俗所謂的正邪善惡觀念所桎梏。


    且在下自認並非夢中迷人,所作所為,從心所欲,清醒得很,無需外人的當頭棒喝,縱然道兄舌綻蓮花,磨破嘴皮,也難動搖在下的心誌!”


    寧道奇給拆穿心思,卻絲毫不以為怪,仍是那副與世無爭,悠然無為的仙姿逸態,僅是眼神愈發深邃,閃動著充盈智慧的神秘異芒,輕鬆自然的瞧著石之軒。


    柔聲道:“石兄可知自己天資橫溢,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實屬千百年罕見。


    隻要你肯拋開正道和魔門的無謂執念,摒棄世俗權勢爭鬥,一心精修,即可比老夫更有可能超越天人界限,到達生死之外的彼岸,成仙成神,完成每一個生命渴求的最高成就,踏足無數前輩高人夢寐以求的‘仙界’,一覽其中神奇。


    如此豈不比濫用和氏璧的影響力,亂政禍國,荼毒蒼生要更有趣千百倍?”


    石之軒把注意力從側方遠處的梅花鹿群裏扯迴來,啞然失笑道:“道兄把廢話省迴去吧,成不成仙,在下自有計較!


    道兄若要出手奪寶,還請盡早,在下趕時間,道兄若不出手,請恕在下這就告辭了!”


    寧道奇不以為忤的笑道:“石兄少年得誌,有此不將天人桎梏放在眼內的自負,放縱自己徜徉於生死勝敗之間的紅塵萬象,亦是人之常情。


    生死之間的引人魅力正在於此,就像一個精彩無倫、刺**激無比遊戲,以生為始,死為終。由成孕開始,遊戲開鑼,我們全情投入,演盡了悲歡離合,在成敗之間,忘記了自己隻是過客的身分。


    有人看不開勝敗得失,有人舍不得榮華富貴,有人割不下男女之戀,此是理所當然。


    何況石兄得道甚早,並不像老夫般是看破一切,苦修得之。


    旁觀者清,老夫雖然相信輪迴之說,但每一次得道之機無不彌足珍貴,世間千萬人亦難有一人可悟得天道玄機,一人輪迴千百世亦未必有一世可以如石兄一般少年得道。


    石兄若是白白錯過一世仙緣,實在可惜!”


    言述之中,寧道奇看似神態悠然,實則暗自很仔細地留意石之軒的每一個表情,嚐試找出石之軒的弱點,加以利用和進擊,不戰而屈人之誌。


    畢竟,在這充滿大自然造化瑰麗,宛如人間仙境的靈秀山水間,尤顯得他所說的生命之謎、仙道緣法充滿難以言喻的可信度和吸引力。


    石之軒暗暗無奈,既不願讚同對方,就此激烈探討和囉嗦下去,又懶得沒逼**格到死鴨子嘴硬似的,硬充作貪戀紅塵浮華的俗人,亦或否認所謂的‘仙界’,故意‘暴露’自己的無知。


    唯有麵上不露半點表情,怡然自若,凝立船頭,似乎就這樣站上一日一夜,也不會氣悶。


    寧道奇驚異之餘,暗忖:此子心機當真深如大海,有異常人。


    一般魔門高手在這樣的情形下,或是嗤之以鼻,反唇相譏,或是故作半信半疑,實則尋隙偷襲,絕不似此子之不置可否,渾不在意。


    若是此時出手,自己並無把握勝過他,奪得和氏璧,不妨繼續規勸,看他是否會怫然不耐,露出破綻……


    陣陣涼風不住吹拂,平如鏡麵的碧湖漸起波瀾,並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小舟隨波蕩漾,斜斜漂流。


    牛毛細雨乘風而至,紛紛揚揚。


    舟中二人周身似有無形氣浪柔柔綻開,將綿密雨滴排斥在三尺之外。


    寧道奇拈須微笑,循循善誘道:“老夫自身雖然仍是局困在生死之間內,無以知曉成仙亦或踏足傳說中的‘仙界’之後是好是壞。


    但這正是最精采的地方,因為沒有人知道!


    人自出生開始,便是邁向一條死路,死亡是生命的終結,是生命的放棄。


    似我等這般修行之人,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隻是不甘屈服於生死,希望能在這有限的生命內,即使作困獸之鬥也要超脫生死。


    道門曆代先輩也沒能告訴我們成仙成聖究竟是甚麽一迴事,隻深信當我們超脫生死後,生命會以另一種形式繼續下去,而這亦是最誘**人之處,屆時究竟是怎樣一番光景呢?


    神仙之說,自古已存,是人來自內心至深處的一種渴望和追求!”


    石之軒故作驚訝道:“道兄既有如此抱負,為何又執著於區區人世間正邪教派的思想紛爭,將在下拖在這小舟上對峙為難,豈非矛盾至極?”


    寧道奇痛快的長笑道:“石兄倚仗蓋世武功,自以為能夠以高高在上的超然姿態俯視正邪之爭,便在世間為所欲為,肆無忌憚,卻不知自己仍在執假為真,故而迷途忘返?


    生命隻是一個過程,萬物之所以存在,隻是人心產生的幻覺。便像一場大夢,夢裏無一不真,你更不會懷疑自己在做夢。夢正是是心的餘象,如聲音的餘韻,如空穀裏的迴響。


    勘破虛妄,超脫苦海,到達彼岸的機會就在眼前,石兄勿要蹉跎啊!”


    風雨越來越大,石之軒的護體勁氣已凝成氣罩,不讓雨勢粘身,投向寧道奇的視線給厚厚雨幕不住隔斷,但催發至極致的靈覺卻仍舊緊鎖著對方。


    縱使此刻是敵對的關係,石之軒仍感到寧道奇最後所言字字發自真心,顯然不論立場如何,超脫生死,白日**飛**升,從來都是這道門奇人骨子裏最根深蒂固的執著。


    這點尤其使得同樣出身道門的石之軒頗有產生共鳴的衝動,但卻給他以無上毅力斬滅雜念,不為所動,維持著渾然忘我的巔峰狀態!


    沒人比他這曾今的正道教主更清楚,玩兒宗教的所謂的“方外之人”的下限有多低,往往比某些儒家敗類文人或無恥政客有過之而無不及。


    事實上,不論儒道墨法,又或孔丘、老於、莊周、楊朱(道家楊朱學派的創始人、墨翟和惠施(名家開山鼻祖,都各自推行一套管治國家的理念和方法。


    體現於現實裏,便成爭天下的國家大事,誰能奪得政權,便可以實施自己的一套辦法;體現於江湖上,便是正統派係與異端派係之爭。


    佛門之所以屢屢壓過道門一頭,更受統治者青睞,其一便在於佛門在鎮壓異端派係(魔門之時,遠比道門更賣力,慈航靜齋、淨念禪宗正是其中表率。


    其二則是佛門畢竟是外來者、後來者,錯過了百家爭鳴的大浪潮,未能發展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治國理念和方法,佛門思想止步於配合當權者安撫貧苦百姓的輔導地位。


    不像道門自有治國理念和方法的傳承(黃老派、楊朱派,一旦道門在朝、在野過於得勢,就很可能威脅到儒家的主導地位,從而迎來儒家主流(門閥士族的打壓。


    真正算來,道門初時並非“方外之人”,而是執掌政權的朝堂大佬,切切實實的“肉食者鄙”,清規戒律根本無從談起。


    之後道門給儒家奪走了政**治**思想的主導地位,才退而求其次,被迫成為“方外之人”,事實上,道門黃老派在百多年前的東晉朝堂還曾大行其道,所以道門至今仍未擺脫“在**野**黨”的形象,甚或許多江湖幫派都有道門背景。


    如今的道門正宗之人,修道成仙是主業,可“天仙之道”畢竟太過飄渺,非上上根器者難有成就,因而權勢、名利、財富不可避免的成為了副業。


    正可謂成仙了道是理想,追名逐利是現實!


    理想終歸隻是理想,固然一定要偉大崇高,而現實也終歸人生苦短,區區數十年寒暑,生活一定得豐**滿刺激、有滋有味,爭做人生贏家,既如此,在這強權當道的世界便避不開政治。


    當然,實際情況是,當世的絕大多數高手們不僅不對朝堂、權勢、名聲等等避之不及,反而趨之若鶩,道佛高人們隻不過是多了塊清高麵紗,猶抱琵琶半遮麵而已。


    即使道功武學高絕如寧道奇,在追求度過苦海,超脫生死之餘,打擊江湖上的敵人時,所喊的口號也是“為天下萬民著想……”,而非“降妖伏魔、懲惡揚善……”。


    可見隻要他一日未能成仙飛升,就一日是個頂著道門高人頭銜卻混跡江湖名利場的政客本質!


    其中種種齷齪,對於上一世曾屢屢將“澤被蒼生”、“匡扶正道”掛在嘴邊,當作光明正大殺人放火之遮羞布的石之軒來說,那真是再熟悉不過了。


    的確,佛道高人等閑不為外物所動,但這隻是世上絕大部分“外物”尚不夠檔次使其心動罷了。


    將心比心,石之軒覺得,若是慈航靜齋以將讓自己翻閱一遍為人情,換取自己出手一次,自己也很難拒絕。


    同樣,若是自己看看得吐血,吃了悶虧,自己也肯定會在替慈航靜齋出手對敵時不著痕跡的放水,將這悶虧還給慈航靜齋,惡心迴去。


    就像寧道奇對寇仲出手那次,放水不說,還出言指點寇仲的,隻有單純的寇仲才會相信這隻是前輩對後輩的提攜……


    此間微妙,並非石之軒或寧道奇小肚雞腸,而是政客人精本能的欺上瞞下、多方下注等等狐狸本性。


    而此刻,石之軒身上就攜著和氏璧這個令寧道奇也為之動心的瑰寶,恰好正邪不兩立,寧道奇連“為天下萬民著想……”的口號都省了。


    之所以在動手搶奪寶璧之前,說什麽超脫生死、成仙了道,不論再動聽,終究也不過是為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盡可能的增加勝算,以最小的代價擊敗對手,奪得寶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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