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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朦朧,本該宵禁的鄴城卻仍喧鬧不休,舉著火把奔行搜索的軍卒到處都是。


    “撲通……”


    嶽山氣灌全身,靈巧的撲入一個池塘,僅發出輕微水響,在初冬涼風的唿唿聲中毫不起眼。


    “嘩嘩嘩嘩……”


    密集的鐵甲撞擊聲臨近,火把的閃光從池塘邊經過,一人沉喝道:“此處沒人……去那邊看看!”


    嶽山閉氣潛在水下,聽著搜索的軍卒走遠,謹慎起見,並未立時浮出水麵,心底卻憂慮而憋悶之極,不由將那勞什子補天閣主的祖宗十八代再次問候了三遍。


    好不容易打發了幾波追兵,擺脫了糾纏的高手,嶽山趁著天黑之後去了一趟城西的小竹林。


    隻因他心頭仍抱有幻想:若那補天閣主還想繼續利用我,終會按約定在竹林相會,給我【寒冰真氣】,並好言安撫我,而我或可再敲詐些許好處,之後便去關外或海外混兩年,讓他找不著我……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那補天閣主並未在城西小竹林現身,嶽山不甘心的反複搜索之後,不得不接受現實,那龜孫子閣主連下次聯係的暗記都沒留下一個!


    一口內氣漸漸渾濁,嶽山正欲浮出池塘,忽聞腳步聲、甲胄撞擊聲再次臨近,隻得強行憋住氣,再次潛伏下來。


    來者是支十人小隊,依軍製,五人一伍,十人一什,因今晚搜索的目標是能在重重護衛中刺殺皇帝的高手,若隻三五人一組,多半會被對方一個照麵就無聲無息的解決,所以搜索隊伍均以一什為基本單位。


    這隊人忽在池塘邊止住腳步,令得潛伏池地的嶽山大為緊張。


    一伍長舉著火把湊近池塘水麵,似在借助火光查看水底,什長拍了他一把,低聲斥責道:“幹什麽哩?……不要命了!”


    伍長一愣。但仍收迴火把,什長歎道:“你還真想搜出刺客,嫌咱們十個弟兄死得不夠快?


    我可聽一個相熟的守城兄弟說了,那個將陛下刺成重傷的什麽‘黑天魔尊’。趁著天黑摸上城牆,魔劍縱橫,擋者披靡,一口氣連殺了五十餘個兄弟,還安然躍下城牆。悠哉而去……”


    伍長倒吸一口涼氣,連忙感激道:“我是立功心切,昏了頭……還好老哥你提醒,否則當真搜出另一個刺客,咱們這一什人還不夠人家砍瓜切菜三兩刀哩!”


    一什人漸漸遠去,搜索之時愈發敷衍了事。


    嶽山從池塘邊悄然浮出水麵,憤然一拳砸在泥堤上,終於對獲得【寒冰真氣】秘籍之事徹底絕望。


    滿是水珠的臉龐上時而顯露驚駭,時而轉為不甘,最終盡化無奈——單人隻劍硬生生從戒備森嚴的國都城牆上殺出去。他自問做不到,更沒那個膽。


    毫無征兆地,一溜輕盈雪白的綢帶順著唿唿冬風,似緩實疾的飄過三丈寬的池塘水麵,悄然觸向嶽山後背。


    十多載的刀頭舔血生涯非是白給,嶽山霎時渾身汗毛直立,背心隱隱刺痛,當即本能般的聚力、拔刀、轉身、劈出,動作猶如演練過千百遍,一氣嗬成。刀刃正中綢帶前端。


    “蓬!”


    勁氣交擊。


    嶽山悶哼著借力躍出池塘,調整身形,這才抬頭向池塘對麵的偷襲者看去。


    黑暗之中,一位身著素淡雅麗宮裝。臉龐深藏在重紗之內的女子,正背風亭亭玉立。身形玲瓏修長,頭結高髻,縱使看不到她的花容,也感到她迫人而來的高雅風姿。


    剛剛險些取了嶽山性命的雪白飄帶,卻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恰似從未出現過一般。


    在對上她那猶如噙著千言萬語的剪水雙瞳的一瞬,嶽山心神巨震,本要開口厲喝質問的話語再也開不了口。


    那女子卻饒有興致的輕開檀口:“就是你夥同那什麽‘黑天魔尊’刺殺高洋?


    你們真是補天閣的人?”


    聲音清脆悅耳,如天音環佩,令嶽山不自覺的就要沉溺其中,迴味無窮,然而下一瞬他就心生駭然,似是看洪水猛獸般狠盯著池塘對麵的玉人,霸道森冷的刀氣山嶽般傾壓過去。


    此著大出女子意料之外,【天魔音】竟罕有的出師不利?


    原本她已從師叔婁昭處知曉,那自稱‘黑天魔尊’之人的武功確是斷絕百多年的聖門補天閣嫡傳,且通過剛剛與嶽山的一記交鋒,亦探知嶽山的武功與聖門毫無瓜葛。


    而她之所以明知故問,實則是想從嶽山口中套問他與那‘黑天魔尊’的關係,為達最佳效果,更悄然用上了惑人心智的【天魔音】。


    然而她卻不知,嶽山曾在‘大德聖僧’的【口綻蓮花】下吃過悶虧,昨晚又在‘黑天魔尊’的劍嘯魔音下栽了跟頭。


    迫使嶽山早對這種防不勝防的音攻有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恐懼乃至警惕,因能在心神意誌高失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


    可下一瞬,嶽山更不由再次麵露驚駭,但覺自己催迫過去的陣陣刀氣在到達她的立身之處時,似被一個無底深洞侵吞而去,霎時消弭的一幹二淨。


    “哎……”


    曼妙至令人心碎的歎息聲中,她嬌軀攜著詭異無倫的吸啜之力,“扯”著嶽山無形而有質的刀氣,輕飄飄從池塘水麵上方三尺的高度,懸浮飄掠過來。


    嶽山哪敢讓她輕易得逞,麵色凝重的踏前一步,逼至池塘泥堤邊沿,恰恰在她身形淩空且離此岸尚有半丈時揮刀猛劈,裹著無窮刀氣的寶刃直襲她光潔如玉的額頭。


    “呀!”


    似是對嶽山竟如此狠心之舉而不可置信的驚唿,配上她柔弱幽怨的眼神,直教嶽山心神巨震,且頭皮發麻,兇戾殺意登時不複,劈下的刀勢不可避免的弱了小半,不由暗唿不妙。


    果然,她那淡雅雙袖倏地探出兩條雪白輕柔的飄帶,竟無視當頭劈下的森冷刀鋒,繞過優美的弧線。一者擊他背心,一者擊他後腦。


    別看飄帶破空時溫柔無比,渾不著力,可嶽山隻從自己渾身汗毛乍起。危機盈*胸,即可比任何人都清楚,若給這飄帶擊中,自己唯有五髒俱碎、腦漿迸裂一途。


    毫不猶豫的矮身一旋,避過兩條飄帶。嶽山寶刀橫掃她已近在三尺的玲瓏嬌軀。


    她美目微蹙,手腕輕顫,本在嶽山上方劃空的兩條飄帶前端倏地一個碰撞,引得飄帶波浪般迴縮,同時飄帶中間部位如墜巨石般疾速下沉,恰恰擋在嶽山的刀鋒前。


    刀、帶相觸,預料中的勁氣交擊的異響並未出現,嶽山但覺寶刃湧出的刀氣竟如石沉大海,一去不迴,不由心生駭然。忙不迭縮身後退。


    恰在此時,她那嬌柔身軀竟忽生無窮吸攝之力,以她為中心的丈許空間猶如塌陷般向內收縮,成了一個無底深潭。


    嶽山本是後退的身形一顫,反生出向前傾跌的難受感覺,當即運足勁力,竭力後退……


    令他始料不及的一幕出現了,她的嬌軀也緊跟他著移動,二人間的距離竟分毫未變,恰似二人間有無形的繩索緊繃相連一般。


    終於。在嶽山的傾力“拖拉”下,她隱在裙下的繡鞋踏上池塘此岸的泥堤,本是幽幽柔媚的雙眸霎時冰寒一片,殺意四溢。左右雙袖一上一下翩翩舞動,橫剪嶽山肩頭……


    暗罵自己愚蠢的同時,嶽山旋身揮刀,可從開始交鋒至此一直落於下風的殘酷事實,讓他一顆心不住下沉。


    盡管沒跟麵前這位蛇蠍佳人賽過腳力,可他也不會傻到自以為輕功比對方高。逃跑實已成為當前最珍貴的奢望……


    皇帝寢宮,禦榻上麵如白紙,眼窩深陷的高洋緩緩睜開眼來。


    或許是迴光返照,高洋從受傷開始,一直昏昏沉沉的神智稍稍清醒不少,耳中漸漸浮現些許聲音,並越來越清晰。


    並未有預料中的疼痛感,反而渾身冰冷乏力,五髒猶如被掏走了一般空蕩蕩無有絲毫感覺,思維艱難的轉動讓他知道,這是自己氣血兩虧、五髒俱碎,已然傷重不治的緣故。


    熟悉的聲音從屏風後繼續傳來,“師姐,高洋確實不行了,你沒必要再浪費真元為他續命。


    反正高洋的兄弟和兒子不少,隻消從中再選一個做皇帝即可,最多咱們再多費些功夫布置一番……”


    這是國舅婁昭的聲音……高洋憑著深刻的記憶霎時確認無誤,但婁昭話語中的冷漠讓他再無法將其與從前的那個“忠心而親切的舅舅”聯係在一起。


    又一個熟悉聲音,正是他的生母,皇太後婁昭君,“高洋不缺子嗣,可若是立太子高殷為帝,就與我們的關係又疏遠了一層,這可不妙!


    畢竟,孫子總不比兒子親近!”


    婁昭道:“這也沒法,隻能今後從長計議了!”


    婁昭君道:“你跟那什麽‘黑天魔尊’交手了幾個照麵,感覺他比之玉妍如何?”


    婁昭沉吟道:“至少比玉妍強出一大籌,且他的先天真氣極其奇異,雖然仍是聖門專攻陰氣、死氣的路子,可卻沒有大部分聖門功法所修魔氣急躁冒進而根基虛浮之象。


    其精純玄妙之處竟比玄門正宗的先天真氣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可絕非一般的聖門弟子所能做到,即使各派著重培養的嫡傳弟子,也得二三十年的苦修才能臻至如此程度……真真奇哉怪也!


    我可不信,花間派張僧繇那門外漢,能夠培養出如此天資橫溢的補天閣刺客!”


    婁昭君讚同道:“張僧繇窩窩囊囊,連他花間本門的縱橫術都用不好,確實不大可能培養出如此出色的後輩!


    算了,我親自走一趟,看看能否收服此子,為玉妍將來添一得力臂助也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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