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再過兩個月就是阿嬤的六十大壽,該怎麽給她操辦比較好?”


    魏昭道:“阿悅覺得呢?”


    “宴請群臣和……命婦?”阿悅不確定道,說到底文夫人以前就很少操持這樣的宴會,她見得少,便也不大確定該如何做。


    “明日我讓九英挑個嬤嬤給你,此事問她即可。”魏昭撫弄了下她垂在椅背的長發,“祖母不喜大肆鋪張,不必宴請群臣,不過平日與祖母交好的那幾位夫人可請。”


    …………


    他慢慢交待了些事項,阿悅也一一記得認真。


    無論是文夫人或魏昭,暫且對她都沒有這個要求,不過在答應魏昭的那一刻阿悅也早有心理準備,她要享受阿兄的懷抱和庇護,就也要能夠幫他主持後宮、操持事務。


    如果阿悅單純得作為一個翁主,日後再招個家世稍低的郎君為婿,也許沒有那麽多事需要操心。以她喜靜的性子也應該會喜歡這種選擇,但如今想起來,她發現即使想到日後可能會有的繁瑣生活,竟也沒有什麽抵觸了。


    說到底,還是身邊這位陛下會灌**湯吧?阿悅暗暗瞄了眼魏昭,他似有所感般望來,然後微微一笑。


    阿悅立刻收迴視線,嗚得一聲忍不住想捂臉。


    男色誤人啊——


    “陛下。”禦輦抵達寢宮外,立刻有侍衛上前,俯首奉上信箋,“這是寧左監加急送來的信,上書陛下親啟,臣等不敢耽誤。”


    寧彧加急傳來的信……阿悅心道,莫非是對山東那邊的戰事有了大變?


    魏昭一目十行掠過紙張,從神情尚看不出有什麽事,礙於身邊有諸多宮婢,阿悅也不好相問。


    等到隻剩下九英等人跟在身邊時,她才問,“阿兄,山東那兒怎麽了?”


    說著順勢想拿過那封信,沒想到魏昭一抬手提高,放在了她夠不著的位置。


    阿悅也沒多想,踮起腳就勾手去拿,魏昭卻放得更高。


    他長手長腳的,稍微一舉就是阿悅蹦起來都難以夠著的高度,幾個來迴下,阿悅就發現自己簡直被他當成了小狗肉肉,這信就是用來逗弄她的零嘴。


    本是要氣的,但阿悅眼眸一轉,忽然伸手環住了魏昭腰身。


    魏昭渾身一僵,低首看她,就見小表妹仰頭雙眼水汪汪道:“阿兄壞死了,我要看嘛——”


    大概是聲音太膩人了,魏昭都不由手一抖,然後被阿悅攀著手臂把那封信給勾了下來,對他做了個小鬼臉,輕哼一聲,得意極了。


    這俏皮的模樣是她向來少有的,魏昭失笑,搖搖頭,隨之聽見了九英拚命忍笑的聲音。


    誰能想到,這帝後之間的相處,會這麽充滿童趣呢。


    魏昭仍有心情和她逗趣,這信的內容想來就沒多大問題,所以展開信封時,阿悅心情也是輕鬆的。


    寧彧稟道,廣平侯傅徳重傷難愈,至少要臥榻三兩年,所以這指揮大軍的權力就到了其長子傅文琛身上。


    傅徳用兵好歹還會遵守一些舊法,有點君子風度,相比起來,傅文琛就無所不用其極了,總喜歡用些陰損的點子,讓人防不勝防。


    寧彧此信不求增派援兵,卻是向魏昭索要一人——荀溫。


    拿信的手就那樣愣在那兒,阿悅奇怪迴望,望見的隻是魏昭風輕雲淡的麵容。


    “阿兄要應嗎?”阿悅道,“荀先生……能用嗎?”


    “為何不能用?”魏昭淡聲道,“荀溫此人,在戰事上確有很多出其不意的點子,用他來對付傅文琛,也挺合適。”


    “不,我說的不是……”阿悅搖搖頭,“阿兄不覺得奇怪麽,寧左監怎麽會和荀先生熟悉?他們之前明明都沒有共事過,他竟能來信直接要人……”


    魏昭意味深長道:“寧彧此人,阿悅當真以為他隻會忠心為我辦事嗎?”


    阿悅微微睜大眼,一時反應不過來他的意思。而魏昭輕拍了下她,就上座去寫迴信了。


    直到這日入睡前,阿悅都還在思考魏昭那句話的深意。起初她認為魏昭是在暗示寧彧並沒有那麽忠心,可想到之前的幾件大事又否定了這點,隨後才漸漸猜到了一件幾乎被她埋藏在心底深處的事。


    寧彧是不是……從哪兒得知了荀溫的身份?也許並不完整,但應該是知道了一點蛛絲馬跡,所以想借此來掌握什麽。


    畢竟,他從來就不是那些傳統意義上耿直的忠臣。阿悅毫不懷疑,假如阿兄有難,而且是完全無力拯救的那種,寧彧絕不會拚了性命為他效忠。


    如果他不是那麽識時務,原本的劇情中也不會活得那麽長久了。


    猜測到這點,阿悅也隨之意識到,阿兄他並不像她想的那樣,對荀溫一無所知。


    那他的心情究竟如何呢?當初在得知那件秘密的時候,他沒有立刻處死荀溫,而是把他調出了臨安為官,到底是抱著什麽樣的想法……


    這些問題阿悅都不可能直接去問他,也就不得而知。他從未和她提過這件事,說明並不想讓她知道。


    阿悅也能想到,作為君王的他,想必還有更多不可告訴她的隱秘。也許是為保護她,也許隻是單純的不適合。


    罷了,沒必要想那麽多。


    她無聲唿出一口氣,慢慢轉過身,映入眼簾的就是魏昭沉靜的睡顏。


    睡夢中的他,即使褪去了身為陛下的光環也依舊引人注目。


    阿悅的手在空中描繪他的輪廓,劃過他的眉、眼、鼻、唇,停頓在了臉側,然後慢慢往下,輕輕地、蜻蜓點水般點了點他的臉。


    觸感自然不如她的那般細膩,但也不錯。


    碰了會兒都沒反應。


    “阿兄睡著了嗎?”阿悅輕輕喚了這麽一聲,依舊沒得到迴應。


    她玩心大起,拈起魏昭的頭發就開始給他編小辮兒,編好後自我感覺手藝甚好,幹脆起身去取了螺子黛,沾了點兒水,就開始對著魏昭濃黑的眉開始謔謔。


    不知道是她的動靜實在小還是魏昭今夜睡得沉,半晌也沒反應。


    阿悅描完後一看,模樣相當不錯。魏昭的五官被她畫得更為精致了些,如果認真化個妝,再換身衣裳,說不定真是個……唔。


    她今夜的膽子也是出奇得大,一不做二不休,又去取了口脂來。


    她用的口脂都是些花做的膏,每次最多隻能用十來天,然後又得重新做,是她親自教人做出來的,健康綠色環保,絕對是食用級別的口脂,顏色也都很美,各色都有。


    在指尖抹上一點,阿悅正要點上去,手終於被人握住了。


    她小小慌了下,很快鎮定,露出討好的笑,“阿兄,你醒啦。”


    “再不醒,還不知阿悅要把我畫成什麽模樣。”


    阿悅無辜道:“我看阿兄的嘴唇太幹了,取點口脂來給你潤潤,你看,都沒什麽顏色的,還很香呢。”


    魏昭挑眉,看著她指尖道:“我並非不能接受口脂,但……隻有一種方式可以。”


    “唔……?”


    自然是……魏昭盯著阿悅粉嫩的唇片刻,目光灼灼,等她終於意識到了危機才以極為緩慢的速度俯首靠近。


    這暗示的意味已經很明顯了,阿悅瞬間就想到他要做什麽。可她竟也沒拒絕的反應,隻是傻傻躺在那兒,心跳聲越來越快。


    慢慢的,兩人的唇隻有不足一尺之遙了,阿悅幾乎就要閉上了眼,卻見魏昭下一刻偏了方向,把頭埋在她肩上,低低笑了起來。


    笑聲很沉,帶著成年男子的磁性,聽的人耳朵癢癢的。


    阿悅哪還能不明白自己是被捉弄迴來了,當即羞惱得臉色通紅,就差要舉起手打他。


    她是真的以為他要、要……


    越想著,阿悅都感覺羞得想鑽進地洞裏去了。


    可不得不承認,方才和阿兄那樣對視的時候,她都有點想自己主動……打住。


    魏昭笑夠了,繼續在阿悅肩旁埋了會兒,才輕歎一聲,“阿悅,快些長大吧……”


    第75章


    這日起榻時,阿悅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 一問才知魏昭很早就被求見的大臣喚醒, 去商議事情了。


    好不容易適應幾日, 這會兒身邊無人, 她都覺得有些不習慣。


    起身坐在榻邊,寬大的寢衣垂在身側,絲質的感覺輕輕柔柔太過舒服,讓阿悅不自覺出了會兒神。


    蓮女問, “翁主,洗漱嗎?”


    “嗯。”阿悅醒了眼,“阿兄會迴來用早膳嗎?”


    “陛下說可能用的時辰較長, 讓您起了便先吃。”


    “好。”阿悅覺得有些可怕, 才成婚幾日而已, 她竟然已經做什麽事都想著和魏昭一起了。


    她在宮裏住了幾年,和魏昭的關係也向來親近,可以前兩人是兄妹時,她絕對不會有這種事事都“依賴”他的想法。


    難道成個婚, 就下意識覺得已經是一體了嗎?阿悅搖搖頭, 把這個念頭甩掉, 起身道:“多去叫幾個宮婢來, 待會兒用了早膳有事情吩咐她們。”


    她準備用各色花瓣做一些現代才有的美食來獻給文夫人, 再順便多做點唇脂。


    經過昨晚試驗之後, 阿悅感覺, 讓魏昭用來做試唇脂顏色的人選很是不錯, 下次繼續選在他睡熟的時候好了。


    決定好之後,阿悅慢慢用了早膳,再去練了一副字,才往宮婢們放花的地方走去。


    因著文夫人喜花的緣故,宮裏四季都不缺花兒,名貴的、尋常的品種應有盡有。


    阿悅邊看著她們製作,邊告訴她們想要的效果,如此時間過的也快,眨眼間就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宮婢稟道:“娘娘,長安伯夫人求見。”


    今日才成婚幾日,就有人來求見剛成為皇後的阿悅,但眾人一聽到是這位長安伯夫人,就也不覺得奇怪了。


    主要是這一家子說起來,大部分都挺奇葩的。


    長安伯是跟著魏蛟打天下的,入主臨安後被賜了爵位。他出身在鄉間,雙親都是地道的農戶,也早在鄉間娶妻。


    難得的是長安伯飛黃騰達後也沒想著拋棄糟糠妻,而是第一時間把家人都接到了臨安,給長安伯夫人請了誥命。


    可惜長安伯人不錯,他的夫人和一雙兒女都是拎不清的,完全不知新朝舊朝的利益關係,以為自己家得了聖上恩寵,就處處看不起前朝的那些士族,認為高他們一等。


    當初長安伯夫人還為她的兒子求取一位士族女子,本來你就是拿正妻之位去許,那位也不一定看得上,沒想到長安伯夫人中途還改口,說是納妾而非娶妻。熱鬧了那家人,直接把她的人和禮一起丟出了家門。


    這種事他們做得太多,一一詳談根本就說不清。最近則是她家女兒看上了尚書令家的幼子,想要嫁他,纏了多日,那位郎君都不堪其擾跑到外地求學去了。


    之前文夫人不在宮裏,而且就算她在,長安伯夫人也不敢來找。這次想必是覺得這位新皇後年紀小又性子軟和,會好說話。


    阿悅都不用召見她,就知道這位肯定是來求自己賜婚的。


    對待長安伯夫人這種人,拒絕又不好拒絕,她的行事作風實在是……


    罰更是不好罰,她畢竟冒犯的不是自己。


    阿悅捂了捂額頭,突然記起這位的女兒以前似乎還看上過魏昭和寧彧,據說都是一見傾心。隻不過在試圖糾纏時,又被兩人輕輕一個微笑給嚇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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