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裏瞬間寂靜一片,秦硯並未言語,隻是目光淡淡的落在一本折子上,須臾,薄唇微啟,“人何時出現。”


    話落,王中書立馬恭聲道:“迴殿下,這幾路人都是長期遊走在東南和西北一帶的私鹽販子,他們交易轉手都十分熟練與隱蔽,其中不乏各地官員的包庇,您讓微臣先不打草驚蛇,所以微臣一直不敢驚動他們,隻查探到這月末他們會在羅溪湖那一帶的畫舫進行交易,但若想一舉捕獲怕是有點難。”


    而且牽一發動全身,到時候必定會牽連出許多人,再說那陸丞相,查了半天也隻是在做做樣子,不就是不想得罪人,若是殿下徹查怕是會有不少人遭殃。


    “此事孤自有打算,你做好自己的事即可。”他忽然道。


    聞言,王中書倒是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低頭稱是。


    迴到自己院子,柳吟讓人整理間書房出來,為了讓自己看上去更用功一些,她又讓人搬了許多書過來擺上,包括宮中藏書樓的一些珍品,沒辦法,誰叫她姑母是皇後,就算中飽私囊也沒人舉報。


    說到書,她突然想起自己答應給那個質子送書來著,這幾天成親倒給忘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柳吟決定明天就過去給人送書。


    今天葵水剛好結束,不過她沒有告訴劉嬤嬤,不然肯定會逼著她去勾引太子,不是她說,就那個性冷淡的人再怎麽勾引也沒有用,反正都是形婚,做做表麵功夫就夠了。


    下午那個太子去了議政殿一直沒有迴來,柳吟當然是一個人用晚膳,一邊看著對方給的書,說好認全就給她賬冊的,自己當然不能讓人看輕了。


    次日一覺睡到巳時,柳吟才心滿意足的從床上起來,待會得去找六公主才行,不然那本書她一個人還真認不全。


    一個人吃了早膳,她就挑了幾本地理雜記往紀麟住的小院走去,並沒有帶細雲等人,等她到地方時,隻見院子一如既往的荒蕪,不過並無太多雜草,可見平時還是有人在打理。


    屋子門是微微敞開的,她抱著書一步步慢慢推開房門,腦袋往裏伸了伸,隻見屋裏正坐著一名身形清瘦的男子,不同以往,如今他頭發是束著的,昏暗中依稀露出一張俊秀青澀的麵容,額前的疤顯然消退了許多。


    這世間有許多消退疤痕的藥,他一直未曾想過祛除,要麽是沒有條件,要麽是根本不在意容貌。


    許是察覺到什麽,屋裏人的忽然抬頭看向門口,隻見門檻處站著一個容顏精致的女子,她纖細的身形遮住了大片微陽,導致屋裏越發昏暗,可男子還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藕色宮裝,還有那隻有婦人才梳梳的飛天髻。


    她成親了!


    唿吸頓了頓,連著指尖也微微一動,男子收迴視線,垂下眼眸遮住其中所有風暴。


    “我來給你送書,前幾日成親所以耽擱了時間,你看看喜不喜歡,如果你有什麽想看的書都可以告訴我的。”


    柳吟笑著走過去將書放在桌上,跟著左右掃視了眼內屋,雖然很簡陋,但好在幹淨整潔,隻是為什麽大白天不把門全都打開。


    聽到她嘴裏說出的“成親”那兩個字,男子緩緩低下頭一直未言,半響,才緩緩出聲,“恭喜。”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沙啞縹緲,卻又帶著別樣的意味,柳吟卻是不以為意的擺擺手,“有什麽好恭喜的,都是給別人看的而已,其實那個太子討厭死我了,平常對我都沒有好臉色,我都沒見他笑過,碰他根頭發絲都跟什麽似的,我給他娶了個側妃都不碰,你說哪有這麽奇怪的人?”


    柳吟越說越不可思議,對方不該不惹那陸側妃呀,難道……有隱疾?


    聞言,男子忽然眼簾一抬,目光灼灼的看著麵前陷入深思的女子,嘴角帶著一個幾不可見的弧度,“嗯。”


    話落,柳吟立馬迴過神,當對上男子視線時,麵上不由染上一抹和煦的微笑,“原來你也在聽,我還以為是我一個人在說話呢。”


    四目相對,男子慢慢移開視線,並未再言語。


    “我不能消失太久,不然她們該找我了,我看你外麵院子挺空蕩的,不然下次再給你帶幾顆種子好了,說不定也能種活呢。”


    說完,柳吟就笑著退後幾步,轉身往屋外走去,直到那抹倩影逐漸消失在門口,屋裏的人才慢慢將視線投向窗外,眼神柔和。。


    一路來到擷芳殿,六公主剛好在溫書,柳吟趕緊讓她教自己識字,那本書她的確還有很多字不認識,不過六公主似乎好像有什麽事瞞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表姐,你……是不是還沒有和皇兄圓房呀?”


    正靠在軟榻上悠哉悠哉吃著葡萄的柳吟立馬神情一僵,一副不樂意的看向對麵的小丫頭,“年紀輕輕的你知道什麽。”


    內殿並沒有其他伺候的人,六公主拿著她帶來的書依舊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樣,“因為……如今宮裏都傳遍了,說……表姐不受皇兄喜歡,而且……今日我還遇到了莊明月,她……她說了很多表姐的壞話,我一時氣不過就與她爭執了幾句,差點沒鬧到母後那。”


    柳吟:“……”


    她差點忘了,這宮裏傳播消息的速度可絲毫不亞於網速,更何況還有好多人都在等著自己被厭棄,如今怕都樂開了花。


    “這種閨房之事不是你一個小丫頭能明白的,要是下次她們還敢在背後罵我,你也別去理這些人,你看那莊明月也都快到嫁娶的年紀了,我改日也讓人散播些她的好事,看看還有沒有那家貴胄公子肯要她這個母夜叉!”


    吵架永遠是最低端的解決方式,人雲亦雲,她也知道玩這種把戲,反正她一個已婚人士隨便杠,對方一個未婚女子對於名聲可比她看重多了。


    聞言,六公主立馬點點頭,“對對對,到時候我再讓母後攪和一番,看哪家最後會要她,居然還敢罵表姐,這也太過分了。”


    摸摸她腦袋,柳吟眉梢微動,“就該這樣,來來來,快教我這幾個字怎麽念,這本書對我可是很重要的。”


    沒想到表姐突然這麽好學,六公主自然是極其認真的教她怎麽念,兩個人就這麽一直待到下午,柳吟才差不多認全一本書,眼睛都快看花了。


    而這時劉嬤嬤也緊隨其後找了過來,看到她後,立馬皺著眉教導起來,“恕老奴多嘴,太子妃如今擔著東宮上下事宜,皇宮娘娘也在讓您學著處理宮務,您可不能再與以往那般終日玩鬧了。”


    撇撇嘴,柳吟苦大仇深的坐在那吃西瓜,她什麽也聽不見!


    “您看如今都什麽時辰了,可莫忘了要緊事,這都是為了您好。”劉嬤嬤一臉嚴肅的道。


    六公主一直在旁偷笑,隻有柳吟一邊咬著西瓜把頭扭過頭,“什麽要緊事?”


    見她依舊毫無坐姿,劉嬤嬤不由無奈的歎口氣,一副早已看穿她的樣子:“不要以為老奴不知道您葵水已經沒了。”


    柳吟:“……”


    見殿內並無其他人,劉嬤嬤這才湊過腦袋,語重心長的壓低聲音,“老奴已經讓細雲去請殿下過來用晚膳了,您自然得趕緊迴去準備準備,今晚可絕不能再出岔子。”


    第28章 出頭


    不等柳吟反應,一旁的六公主就急忙推了推她胳膊,認真道:“劉嬤嬤說的對,表姐你還是快迴去準備吧,不然這樣下去那些人肯定又會嚼舌根。”


    慢慢放下手中的西瓜,柳吟歎口氣,懨懨的去水盆那邊洗了個手,跟著又無可奈何的看了眼劉嬤嬤,後者也是立馬跟了上去。


    準備是一迴事,可那個太子肯定不會碰她,既然如此,她也沒什麽好怕的。


    隻是冤家路窄,在經過正陽門的時候她卻碰到了兩個熟人,對方顯然也注意到了她,這時柳吟避無可避,隻能迎上去迎了一禮。


    “臣妾見過貴妃娘娘,給皇姑姑請安。”她老老實實的彎腰行了一禮。


    女子已經梳起了發髻,一襲藕荷色掐花金彩繡綾裙落落大方娉婷動人,絲毫沒有以往那般急躁,麗貴妃還是第一次這麽近打量這個柳家嫡女,一段時間不見,當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她抬手扶了下珠釵琳擺的發髻,玫紅色的唇角微微一勾,“本宮也有許久未見太子妃了,如今一看,真是越發懂事標誌了。”


    身為宮中第一寵妃,麗貴妃的五官絕對是挑不出任何錯處的,哪怕生了個女兒卻依舊不影響其容貌,隻是一想到對方和自己姑母是對頭,柳吟當然也隻是賠笑著不說話。


    倒是長公主一臉威儀的掃了她眼,語氣透著譏諷,“別,這聲姑姑本宮可擔不起,如今明月身上還有許多疤痕未消退呢,這些可都是太子妃做的好事。”


    身為先帝最寵愛的公主,長公主的性子一向毫無顧忌,哪怕如今嫁了人也是如此,柳吟如今終於知道那個明月郡主任意妄為的性格是遺傳誰的了。


    “此事長公主也曾鬧到父皇那,可依舊沒有證據,既然是沒有證據的事怎可輕意扣在臣妾頭上,而且……明月郡主出這事臣妾也很替她著急,又怎會做這等事?”柳吟皺著眉一本正經的道。


    麗貴妃不由眉梢微動,饒有趣味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到底是她們皇後娘娘教導的好,一個蠢笨無腦的丫頭如今居然也變得牙尖嘴利了。


    “太子妃可真會甩帽子,不愧是皇後娘娘的侄女。”長公主眼眸一眯。


    說到這,一旁的劉嬤嬤卻突然站了出來,不卑不亢的道:“還請長公主慎言,皇後娘娘日夜操勞宮務從未有過錯處,太子妃亦是如此。”


    麗貴妃老早就注意到她了,沒想到她們的皇後娘娘也真是疼這個侄女,居然連這個老貨也舍得送出去。


    眸光一閃,她忽然一臉認真的看著長公主,“劉嬤嬤可是皇後娘娘身邊的老人了,說話比較直,長公主切莫放在心上。”


    一聽這人還是皇後的人,長公主也是神色一冷,“狗奴才,本宮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


    宮道上周圍路過的宮人紛紛跪倒在一旁,垂著頭隻當什麽也沒有瞧見。


    “奴才再沒規矩那也輪不到外人來教,怎麽,皇姑姑這是要越俎代庖替母後執掌六宮不成?”柳吟也漸漸沉下臉,不再與這些人虛以委蛇。


    見她居然還敢對自己甩臉子,長公主更是一臉鐵青,忽而冷笑一聲,“奴才本宮當然不會教訓,也免得髒了本宮的手,隻是本宮身為長輩,教導一下敬的長輩可有資格教導一下?”


    話落,頓時看向後頭的人,“還不快去教導一下太子妃規矩。”


    霎那間,後麵幾個宮女似乎有些猶豫,畢竟這可是太子妃,皇後娘娘的親侄女,但一對上自家主子的眼神,一個個嚇得連忙向柳吟圍去,隻有麗貴妃眼中閃過一絲無人察覺的精光。


    眼看那幾人就要圍上來,柳吟突然後悔出來沒有多帶些人,倒是劉嬤嬤頓時擋在她身前,擲地有聲道:“太子妃乃載入皇室宗譜的,按照規矩,沒有大過錯,就連皇上也不能隨意處罰,長公主這是要置祖宗規矩於不顧嗎?”


    看著眼前這個老貨,長公主眸光一厲,聲音提高,“本宮是在管教晚輩,何時輪到你這個狗奴才指手畫腳了!”


    還從未有人敢這樣頂撞過自己,長公主頓時瞪向那幾個奴才,後者們紛紛朝兩人圍去,周圍路過的宮人都是心驚膽顫的。


    “姑姑管教孤的人,可曾有與孤說過。”


    一道清冷的突然傳了過來,眾人立馬迴頭看去,隻見太子殿下與幾個朝中要臣正一步步往這邊走來,霎那間,長公主頓時神情一變。


    許是這種事做的多了,她依舊麵不改色的輕哼一聲,“本宮隻是見太子妃不懂規矩,身為長輩想教導她幾句,免得他日辱了皇家顏麵。”


    “孤的人何時輪到姑姑來教了。”秦硯眸光微冷。


    氣氛瞬間有些不對,見此,麗貴妃為笑著附和起來,“長公主就是心直口快,隻是與太子妃開個玩笑罷了,太子可莫放在心上。”


    同行的都是剛從議政殿出來的官員,此時一個個都是麵麵相覷,但一個個在朝中摸爬滾打幾十年,當然知道該討好誰,長公主也是個蠢的,仗著是皇上的親姐便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也不想想,要是太子殿下真的動怒,駙馬在朝中又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太子妃身為正一品命婦,長公主此舉怕是不妥。”一個小眼睛麵容黝黑的官員頓時冒出了一句話。


    霎那間,其他人也跟著附和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氣的長公主眉間緊皺,她自然是認得這幾個都是朝中要臣,平日自家駙馬也得打點與他們的關係,隻是她沒有想到太子會在這出現,而且他不是厭惡這個小賤人的嗎!


    看到來人,柳吟也是眼前一亮,立馬站在男人身後,一本正經的在那裏告著狀,“皇姑姑剛剛還要打我呢,不僅如此,還惡意揣測母後,說我們是一丘之貉。”


    “本宮何時這樣說過!”後者立馬聲音一厲。


    柳吟卻挑著眉梢道:“難道你您不是那個意思嗎?”


    經過明月郡主這迴事,她與這長公主是注定要為敵了,與其和上次一樣被倒打一耙,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你——”


    “今日孤權當姑姑隻是玩笑之言。”


    看著眼前一臉惱怒的人,秦硯上前一步,神色微冷,“太子妃有過錯那也有孤管教,還輪不到姑姑這。”


    相視一眼,長公主手心一緊,緊緊咬著一口銀牙,麵色逐漸趨向平和,半響,才淡淡一笑,“是本宮莽撞了。”


    沒有再言語,秦硯徑直往前走去,後麵的柳吟也趕緊跟上,倒是那幾個官員心情有些複雜,如今看來殿下對這太子妃倒並非厭惡,也不知對柳家是個什麽態度。


    走的遠了,男人忽然迴頭看了幾人一眼,“孤記得駙馬近日在處理京中米價上漲一事。”


    話落,幾個官員都麵麵相覷,一個人趕緊出聲道:“此事已有半月,百姓們叫苦不迭,可駙馬依舊毫無作為。”


    “而且……聽聞駙馬與京中那幾個米商來往極其密切。”另一人也悄聲道。


    來到一個分岔路口,秦硯選擇了東宮那條路,一雙黑眸幽幽掃過幾人一眼,“該如何便如何,朝中不留無用之人。”


    “明白明白!”


    幾個官員都是滿頭大汗的躬身作揖,“殿下慢走。”


    柳吟在一旁心中全是感歎,這朝中的人真是一個比一個精明,一句話個個都知道順著往上爬,她爹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可真不容易。


    這時天色已經漸漸昏暗了下來,徒留天邊最後一抹餘暉未消散,看著前頭的男人,柳吟不禁上前幾步拉住他衣袖,眨著眼笑道:“我就知道太子哥哥不會不管我的。”


    後麵的小祿子和劉嬤嬤都眼色極好的慢下腳步,漸漸離兩人有了一段距離。


    聽著耳邊清脆的聲音,秦硯沒有言語,棱角分明的輪廓上依舊平靜無波,隻是任由她拉著自己衣袖扯來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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