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他眼簾都未抬。


    也不是第一次被拒絕了,柳吟早就習慣了,隻能把魚肉放進自己碗裏,然後一口吞下,跟著又狠狠扒了口白米飯。


    皇後掃視了兩人一眼,跟著又漫不經心的問道:“昨日……”


    “咳咳——”


    柳吟突然漲紅了臉蹲在地上咳嗽起來,旁邊的六公主都嚇懵了,連忙放下筷子去扶她,“表姐你沒事吧?”


    “咳咳……我……”柳吟拚命用手指著喉嚨,“刺……”


    “快傳太醫!”皇後立馬吩咐道。


    見此,殿內伺候的宮女都紛紛去倒水,傳太醫的傳太醫,瞬間亂成了一團。


    “表姐你快喝水。”六公主急的眼眶都紅了,連忙端過一杯水遞到她嘴邊。


    柳吟灌了一杯又一杯溫水,可喉嚨的異物感依舊格外難受,就連說話也非常費勁,那張瑩白的小臉都漲紅了,眼角還滲出絲絲淚漬,看起來好不可憐。


    皇後也起身來到她身邊輕拍著她背,麵上滿是擔憂,一邊又催著宮人快點將太醫傳來。


    掃著那張難受的小臉,秦硯不急不緩的抿了口清茶,須臾,忽然起身,周圍的宮人立馬退至一旁。


    柳吟就這麽一杯又一杯灌著水,下一刻,隻見一隻手忽然扣住她喉嚨兩處,緊接著就是一股惡心感襲來,分不清是被掐的還是惡心的,她瞬間就在那劇烈的咳嗽起來,拚命去掰脖間的手。


    謀殺啊!


    “這……”皇後欲言又止的看著這一幕,似乎有些心疼自家侄女。


    隨著大手一鬆,柳吟也拚命的咳嗽起來,就差被把肺咳出來了,“我……我……”


    她啞著嗓子連忙去摸自己脖子,卻感覺那異物感好像消失了,連忙欣喜的看向眾人,聲音沙啞,“我……好了!”


    “兒臣還有政事處理,就先行告退。”秦硯忽然對皇後拱手頷首。


    “誒……”皇後頓了頓,立馬看向還在喝水的侄女,“還不快謝謝你表哥。”


    “咳咳——”


    差點沒把水給噴出來,柳吟一手捂著還在發疼的脖子,一臉幽怨的看了眼男人,自言自語的念叨著,“我都快被掐死了。”


    如果不是跟這個太子沒大仇,她都要懷疑對方是不是刻意在報複自己。


    “胡說八道什麽。”皇後皺著眉不悅的瞥了她眼。


    “表姐。”六公主也意味深長的拉了拉她衣袖。


    掃了眼她脖間的指痕,秦硯眸光微動,繼而轉身徑直離去,後麵的柳吟非常有自覺的追了上去,都不用人催。


    今日太陽並沒有那麽大,午時還有些微風拂來,惹人昏昏欲睡,柳吟就這麽捂著隱隱作疼的脖子跟在他身後,不時給那個小祿子使眼色。


    後者非常“識時務”的退的遠遠的,她不急不緩的跟在後麵,禦花園人來人往,看到他們的太子殿下,紛紛跪地在一旁,頭也不敢抬。


    跟了一段路,柳吟才敢邁著小碎步上前,伸過腦袋認真道:“剛剛……謝謝太子哥哥了。”


    又是一陣沉默寡言,柳吟也習慣了這樣的他,左顧右盼間,見周圍沒什麽人經過時,這才低下頭輕聲道:“好吧,我說實話。”


    她揪著手帕,聲音跟蚊子飛一樣,“我……的確是因為爹娘……才……才一直纏著你的,他…他們……都說讓我……嫁給你,我……我也沒辦法。”


    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她肯定玩不過這個太子,與其和他玩心眼,不如老實交代。


    輕細的聲音響起在身側,男人眼簾微垂,棱角分明的輪廓不帶任何情緒,繼續腳步穩健的走在前麵,好似什麽也沒有聽到。


    見他沒有反應,柳吟也有些忐忑不安,撇撇嘴,隻能繼續跟在他身後道:“我今日便要搬迴府,以後也不會再纏著殿下了,反正……你也不會娶我。”


    這樣也好,說清楚後她就不用再演戲,渾身輕鬆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再表現出一副被這個太子傷了心的模樣,便不會有人懷疑她為何轉變的這麽大了。


    “小祿子。”


    突然的聲音嚇得落後一大截的人連忙追了上來,額前不自覺冒著虛汗,“殿下有何吩咐。”


    “孤記得庫房中還有一盒玉靈膏,待會拿給她。”他聲音清淡。


    小祿子頓時一臉呆滯的抬起頭,看著自家殿下的背影,忽然有種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的感覺,等迴過神,又連忙應聲,“是!”


    柳吟也是一臉懵逼的瞪著眼,就跟看外星人一樣看著旁邊的人,她……是不是出現幻覺了?


    腳步一頓,秦硯忽然迴過身,嚇得後麵的人立馬身子一僵,神色緊繃的左顧右看著,手心不自覺開始冒起虛汗。


    “日後多與沈太傅念些書。”他眸光暗沉,說著,便往一個拐角走去。


    小祿子也是收斂著神色趕緊跟了上去,還不禁迴頭看了眼那位柳二姑娘,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沒想到自己也有看走眼的時候,看來在這位姑奶奶沒進東宮前,自己還是得多打好關係才行,免得以後日日被尋麻煩。


    直到細雲追了上來,柳吟才逐漸迴過神,粉唇緊緊抿著,不由抬手摸了下自己脖子,她知道對方就是在嫌棄她,還拐彎抹角的罵人,讓自己多讀書,不就是說她笨嗎?


    “小姐,太子殿下與您說了什麽呀?”細雲滿臉都是好奇。


    歎口氣,柳吟隻能重新往長春宮走去,“沒什麽。”


    反正她以後是不可能再嫁給這太子了,知道自己騙了他,對方怎麽可能還會娶自己,等迴到長春宮後,和她姑母說了今日搬迴府後,對方有些不願,還是柳吟說這是她娘的意思,對方才肯放她走。


    迴到擷芳殿一邊收著東西,六公主還在那依依不舍的遊說她不要走,柳吟有些無奈,又不是見不到了,她以後不還是會進宮做伴讀的嘛。


    直到那個小祿子送藥膏過來,柳吟才想起去看自己脖子上的傷,隻覺得那個太子下手可真狠,差點沒要了她半條小命,這都留下指印了。


    “柳姑娘若是哪還覺得不舒服,那得趕緊找太醫,這魚刺可大可小,一定得放在心上才行。”小祿子十分擔憂的樣子。


    柳吟靠在軟榻上一臉怪異的看了對方一眼,這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這該死的東西今天居然對自己也有好臉色了。


    “那沒什麽事奴才就先告辭了。”小祿子點頭哈腰的趕緊退了出去。


    倒是六公主接過那瓶藥膏仔細端詳著,跟著小臉上又布滿驚詫的湊了過來,“這可是西域進貢的玉靈膏,聽聞能活血化瘀祛除一切疤痕,一共才三瓶呢,連母後都沒有,皇兄居然給了表姐!”


    一邊指揮細雲把皇後給的賞賜都帶上,畢竟都是錢,聽到六公主的話,柳吟也隻是站在書桌前繼續收拾著自己的書,悶聲道:“我都快被他給掐死了,難道不可憐嗎?”


    說著,她又左顧右盼一眼,立馬拉住六公主胳膊,一臉凝重的道:“這事一定不準告訴姑母!”


    第20章 新仇舊帳


    “為……為什麽?”六公主被她嚴肅的模樣嚇了一跳,這難道不是好事嗎?


    柳吟皺著眉,一本正經的的給她分析起來,“你想想,要是你告訴姑母,她肯定會以為表哥對我有了改觀,可事實上表哥現在連句話都不願意和我多說,這不是讓姑母白歡喜一場嗎?”


    聞言,六公主認真想了下,“可……”


    “沒什麽可是,我說不準說就不準說,你要是敢偷偷泄密,我就把你偷看話本的事說出去。”柳吟一臉兇狠的威脅著。


    霎那間,六公主立馬紅著臉捂住她嘴,眼中全是氣惱,“不說就是了,表姐就知道欺負人!”


    似乎真的生氣了,她跺跺腳便紅著臉退了出去,隻有細雲一直在那裏偷笑,柳吟頓時瞪了她眼,後者立馬趕緊收拾起東西來。


    皇後給了不少賞賜,足足兩個大箱子,柳吟平時最嫌麻煩,可對於這些值錢的寶貝,她自然是樂此不彼的全都帶了迴去,迴到柳府後,晚膳時她爹娘特意吩咐廚房做了一大桌她喜歡吃的菜。


    宮裏處處都得守規矩,當然沒有自己家逍遙自在,不過因為她昨天偷跑出去,第二天去書院時又被太傅狠狠批了一頓,還罰她今天一定要背熟那篇文章才能迴去。


    柳吟字都認不全,可沒有辦法,硬是磕磕絆絆背到申時才出的宮,許是知道她現在肯上進了,她爹特意讓人送了許多書畫過來,柳吟真是哭笑不得,能認全所有字已經是她最大的心願了,這些高逼格的書畫她真的不懂欣賞,還不如讓她送給沈太傅,這做人處處都得送禮打好關係,沈太傅一開始還推脫了幾下,最後許是真的喜歡拿幾副畫便收了過去,還說以後一定會更嚴格的教她。


    不知道算不算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好不容易書院放一天假,柳吟便拉著六公主出去逛逛,許是很少出宮,六公主顯得十分興奮,幾人一同買了不少東西。


    “我就這麽出來,要是母後找不到我可怎麽辦?”六公主依舊有些擔憂。


    茶香四溢的房間裏擺滿了各色菜肴,柳吟抿了口清酒,然後一邊夾著菜放進嘴裏,口齒不清的說道:“你擔心什麽,紅兒不是知道你出宮了嘛,姑母找不到你肯定會去問她的。”


    說著,她還一邊給對方倒了杯水酒,“不要整天擔心這擔心那的,你身為唯一的嫡公主,又不用和親,日後隻需要挑個喜歡的駙馬成親就好了,我要是有你這麽逍遙快活做夢都得笑醒,你還每天在那裏處處杞人憂天,累不累呀。”


    柳吟說的是實話,哪像她背負著柳家以後未來的局勢,不管嫁給誰都不是個簡單的事,哪像六公主就自由多了,以後挑個喜歡的青年才俊做駙馬,而且還不用給駙馬納妾,這是多美好的人生呀。


    “表姐……”六公主聞言不禁嗔怪似的瞪了她眼。


    後者笑著放下筷子,湊過腦袋,“有什麽好害羞的,快跟表姐說說,你喜歡哪種類型的男子?日後我讓娘幫你留意留意,現在負心漢多,我一定得幫你多考察考察才行。”


    見她越說越離譜,六公主羞的立馬扭過頭不再和她說了,細雲也在那掩嘴低笑。


    就知道她臉皮薄,柳吟歎口氣也沒有再說什麽,拿了幾顆葡萄一邊吃著推開窗戶,外麵街道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繁華熱鬧,小販的吆喝聲不絕於耳,不知道別的城州是不是和京城一樣熱鬧。


    這要是能出去旅遊那該多好,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有錢卻沒處花,真是讓人心痛。


    咬著葡萄,不知看到什麽,她視線忽然落在人群中那兩道衣飾不俗的人影上,其中一個女子戴著帷帽讓人看不清長相,可那高傲走姿柳吟卻是認得清清楚楚。


    “你快過來看看。”她忽然衝後麵的人招招手。


    六公主也好奇的走了過去,隻見柳吟衝她伸手指了指,“你看那個是不是莊明月和賀歆?”


    話落,六公主也定睛一看,瞬間臉色微變,“的確是賀歆。”


    那旁邊一個肯定就是莊明月了,一想到對方還惡人先告狀,柳吟就有些氣不過,看了眼手裏的葡萄,拿起一顆眯著眼突然朝窗外拋去。


    “表姐!”六公主立馬拉住她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手法太好,那顆葡萄居然真的落在了那個戴著帷帽的女子頭上,許是感覺到什麽異樣,還左右環視一圈,倒是旁邊的賀歆似乎察覺到什麽,頓時往她們這邊看來。


    柳吟也沒有迴避,一邊慵懶的咬著葡萄還挑釁的衝兩人挑了下眉,霎那間,那戴帷帽的女子也順勢望這邊看來,雖然隔了一個帽子,可柳吟還是能感覺到對方眼神中的憤怒,一邊又悠悠的關上窗,隔絕了兩人的怒視。


    “表姐,你這樣……會不會不好呀?”六公主麵上有些擔憂。


    柳吟坐在桌旁繼續吃著她的小菜,小臉上全是不以為意,“你等著吧,她敢倒打一耙,等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還迴去,所以說人還不是不能太心軟,不然就會被人爬到頭頂上來。”


    “可……那個賀歆會功夫,萬一她又給表姐灑什麽藥粉可怎麽辦?”


    聞言,柳吟頓了頓,跟著抬起頭對上六公主的視線,“對,我們今天沒帶人出來,還是先迴去再說。”


    六公主連忙點頭,柳吟也立馬往外走去,還一邊吐槽起來,“你看那莊明月還說我不矜持,那賀歆不也整天太子哥哥來太子哥哥去的,居然還有臉說我不懂禮儀尊卑。”


    出了包廂,柳吟就讓細雲先去買單,隻是剛到樓梯口處就看到樓下上來一行人,幾人迎麵撞上,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起來。


    “柳吟,你居然敢打本郡主!”


    戴著帷帽的女子聲音充滿了憤怒,分明就是明月郡主的聲音,倒是旁邊賀歆手裏還捏著一顆珠圓玉潤的葡萄,顯然就是剛剛柳吟丟下去的。


    沒想到兩人來的這麽快,六公主也毫不示弱的瞪迴去,“何人看到是表姐動的手?還有,明月你看到本公主都不用見禮的嗎?這便是皇姑姑教你的禮儀尊卑?”


    身為唯一的嫡公主,在外人麵上六公主自然不會畏畏縮縮的,卻是氣的明月郡主差點沒咬碎一口銀牙,就這麽狠狠的瞪著兩人。


    走道上經過的小二也是心驚膽顫的不敢靠近,他自然是認識柳家那位姑奶奶,這種貴人們的事可不是他一個小嘍囉能看熱鬧的,隻能裝作縮頭烏龜從角落慢慢溜了下去。


    “是我與明月沒有注意,還望六公主莫怪。”祁陽郡主神色內斂的微微頷首。


    不愛與這兩人閑扯,柳吟給六公主使了個眼色,兩人便立馬沿著樓下走去,隻是經過對方身側時,她卻忽然停下腳步,隻覺得胳膊傳來陣陣酸麻。


    “你又做了什麽手腳?”她捂著胳膊瞪向旁邊的女子。


    賀歆隻是負手往前走了幾步,眉梢微動,“我做了什麽?柳姑娘說話還是得講證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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