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後來和方掌櫃的合作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入,才慢慢了解。


    而同樣,三皇子也知道了李成則這麽號人。


    且,人家似乎還正在追周報上的小說呢。


    李成則沒有一口答應,而是沉吟了下道:“明日再給子歸兄答複。”


    方掌櫃道:“無妨。”


    ——


    剛吃過早飯,玉釧從外頭進來,手中拿了一張燙金的簪花請帖還有一封信,送到顧青瓷手上。


    “奶奶,方才小門外頭有人敲門,秋菊過去看,是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姑娘遞過來了這東西,說是柳尚書府她們家三小姐叫送給奶奶的,秋菊不識人,叫了人進來,但那丫頭直搖頭,然後飛快跑了。”


    顧青瓷訝然抬頭:“柳家的?是叔玥吧,拿來我看看。”


    柳叔玥是顧青瓷的閨中密友,打小交好,兩人都是愛玩兒愛鬧的性子,湊在一起那就是烏龜見了王八,親得跟上輩子的親姐妹似的。


    顧青瓷看了一眼請帖,又把那信紙打開,一溜掃下來,看了一遍。


    看完就努了努嘴,哼了哼,說道:“我說她怎麽突然想起我來了,原是叔玥的叔叔要調迴京城來,而家裏內眷已經提前過來,叔玥的幾個堂妹沒怎麽在京城待過,不認識幾個人。柳夫人才準備舉辦個詩會,讓叔玥姐妹幾個邀些人來,帶著堂妹認認。


    叔玥是什麽樣的性子你們還不清楚,作詩寫詞的比我還不如呢,她這是想著要丟人幹脆就把我捎帶上,倆人一起丟臉好有個伴。”


    顧青瓷雖然這樣打趣,但嘴角都是翹起來的。


    隨即又扒開花帖來看,看是在哪日。


    “十二,便是大後天。”


    玉釧抬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九九消寒圖,說:“後日是大寒,大後日不知道會不會下雪。”


    “下雪有什麽,她們不定還要讚一聲好,覺得詩意呢。”顧青瓷忍不住刺了一句。


    以往顧青婉就是這樣,明裏暗裏嘲笑自己,見天裝得自己是清高才女一樣。


    玉珠跟著說:“要真下雪,奶奶那天可要多穿件兒衣裳,別凍著了。”


    顧青瓷點頭,想了想,讓玉珠去她嫁妝裏翻一翻。


    “我記得母親給我準備了好幾件兒氅衣,領子上有白色狐狸毛的,到時候穿著出門正好,對了,還有沒上過身的冬衣呢也有七八套,你都一一找出來,穿著出門見客,今冬不穿放到明天就舊了,式樣也不時興了。”


    “哎知道了奶奶,”玉珠笑著應聲,還說:“幹是各色料子也還有不少,有一箱子都是深顏色的,怕是給大爺準備的,要不要一並找了出來?小滿穀雨兩個原先及時針線丫頭,裁剪衣裳繡花都是會的。”


    要是以前,顧青瓷肯定是不願意,她哪裏會管李成則穿什麽,但是現在不這麽想了,隻會覺得,幾匹布算得了什麽。


    遂點了點頭,“都拿出來,天冷也沒事兒,就讓穀雨她們貓屋子裏頭做,旁的事兒就別叫她們做了。”


    玉釧笑說:“咱們院可沒苛待著誰的。”


    顧青瓷嗔了句:“玉釧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晌午的時候,東院的婆子過來請顧青瓷過去一趟,說是家裏來客,老太太讓奶奶去見一見。


    顧青瓷一愣,隨即就問:“客人?可是我認識的。”


    婆子笑眯眯迴答:“不是遠客,是大姑太太過來了。”


    顧青瓷知道了,說:“你且先過去迴話吧,我換身衣裳就過去。”


    “是奶奶。”


    第34章


    昨天晚上, 顧青瓷在床上睡不著,就鬧著李成則陪自己說話。


    她住在李家, 生活上很多事不自覺就繞不開李家。


    說了一大摞,不知覺就說到了孫氏。


    顧青瓷嘟囔說孫氏不很待見自己,雖說沒要求過她什麽,但自己一去那邊請安,老太太就冷冷淡淡,那笑也假得很, 讓人瞧著就不舒服。


    說完這些,她拉著李成則的衣袖軟語嬌聲撒嬌道:“相公, 我能不能以後不過去請安啊, 反正老太太也不願意見著我。”


    李成則聽到這話後,有一會兒愣住了。


    然後開始反思, 哪裏出了錯。


    對李成則來說, 如今, 隻要顧青瓷沒惹出什麽選擇性錯誤,他很少管她, 甚至對她是很有些寵溺放縱。


    特別是在顧青瓷遭了白氏那一樁事情,因那生了一場病,後麵迴了顧府又意外摔骨折了腿, 接二連三的吃了不少虧。


    李成則不奈對她狠心,小姑娘使性子鬧脾氣泰半都是抱著哄著順過去。


    這樣過了一段日子, 顧青瓷看著倒也乖覺。


    隻是李成則怎麽女沒想到, 這哪裏是乖, 她這是忘了形。


    竟還有點小聰明歪心思,知道怎麽對男人說話,軟語撒嬌一套一套。


    李成則心裏一嗤,還是在床上,從古至今都是枕頭風最好吹。


    自己要是真讓這丫頭糊弄了,那可就是白活了幾十年。


    顧青瓷有些無措,沒想到李成則變臉變得這麽快。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好。


    李成則瞬間翻身坐起,一雙眼睛鷹隼一樣犀利地盯著顧青瓷,整個人麵上冷淡。


    好像神色在陡然之間就變了。


    絲毫不像之前那個會任由顧青瓷胡鬧還能反揉一下她腦袋的人。


    麵上冷靜凝重。


    他眉頭皺成了一個川,盯著顧青瓷,盯得她害怕,身體要發抖,李成則才開口,聲音異常冷淡:“顧青瓷,我是不是太縱容你了?”


    顧青瓷身上一抽,又抖了下,眼睛倏地睜得大大的。


    但李成則沒有再心軟半分,而是接著道:“有些道理我沒教過你,原以為你心中多少該明白些才是。


    好,既是不懂,那我今日就說一遍與你聽。


    你如今在外人眼睛裏就是李家的媳婦、李家的人,我且不會管你心裏有沒有真正把李家人當一家人,但,這絕不是說你可以把李家的人直接當成一個對立麵當成一個敵人。


    顧青瓷,你知道這是一個怎麽樣的社會麽,四書五經沒讀過孝經卻有沒有讀過?三綱五常那些話聽人說過麽?知道當今天子推行孝道麽?不知道亦無妨,無甚緊要,旦且記住一點就行,你可以在心中可任何離經叛道的事情,但表麵一定要當個乖順孩子,行麽。”李成則一句接一句連聲發問,越說越快,聲音愈加淡淡,到最後一句雖然是問句但已經是命令式語氣了。


    這樣嚴肅冷靜的李成則……


    然而話還沒結束。


    “你來告訴我,是不是我的某些行為誤導了你?是我對母親的態度是嗎?”李成則自顧自猜測,“她是我母親,那次做了錯事,我就能讓祖母壓住她,讓她再不能對你怎麽樣,所以你以為,我對親人感情是薄淡的,你看不上他們,漸漸就想到或者能不能幹脆少見,不接觸,隻當作自己別院而住就行。所以,你今天故意拿話試探我,是也不是?”


    李成則邊說邊低聲笑了出來。


    然後,他將顧青瓷抱過來,一下一下輕撫她僵硬了的脊背。


    低沉的聲音在頭頂傳來。


    “官官,你記住,你已然和母親不能相合,不可能再得她的喜歡,如果再讓祖母都對你失去好感置之不理,日後你的處境會艱難許多,你還小,可能不明白有些事情也也幫不了你。反之,你若能讓祖母疼愛你,就算將來哪天我不在,也不會受欺負。”


    顧青瓷躺在他懷裏沒有出聲音,但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半是驚半是嚇。


    他知道她在想什麽,知道她心裏起過的念頭。


    李成則輕輕給她擦眼淚,但為了讓人深刻的記住這話,並沒有再出言安慰。


    ……


    今天東院那邊突然來人讓顧青瓷過去,想到孫氏顧青瓷就想起昨晚上的事,她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簡單收拾了下,很快帶著丫鬟過去了。


    李家的大姑太太顧青瓷隻在成親那日見過她。


    對方生的副大骨架,身材高瘦,長形臉,單眼皮,一副精明相,有些勢力眼。


    正廳上老太太首座,旁邊挨著大姑太太,大姑太太身邊是白氏,另有兩個年輕姑娘坐在另一頭,是大姑太太的女兒。


    孫氏對顧青瓷淡淡,但也揮手不叫她行禮直吩咐坐下。


    其他人則有些奇怪,白氏不提,自從被孫氏罰過,常常板著木菩薩似的表情。


    餘下那兩個姑娘都埋著腦袋,顧青瓷進來了都沒叫人,沒見禮。


    大姑太太更是從顧青瓷一進來,一張臉就拉得老長。


    白氏如今不愛說話,規規矩矩,喝著茶,一副局外人的模樣。


    大姑太太卻不是個能憋住事的,不過晃眼功夫,她就冷笑著哼了一聲,看著顧青瓷,道:“娘,侄兒媳婦過來了。你既然不相信秀梅說的話,就直接問她便是,正好當麵對質。”


    顧青瓷聽得一臉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這位大姑太太在說什麽。


    於是幹脆直接看著孫氏,問:“祖母,大姑姑在說什麽?”


    大姑太太激動得都站了起來,聲音尖利:“娘,我都現在她眼前了,她還敢狡辯,秀梅你過來——”說著就去把自己女兒拉了過來。


    秀梅開始是一直低著頭的,等被大姑太太拉到身邊,才抬起,露出一臉委屈模樣。


    不過這人相貌長得像她娘,刻薄尖利的類型,裝可憐也並不讓人可憐。


    顧青瓷緊緊擰了下眉。


    秀梅一早就準備著了,隻待她娘一發問,就立馬順溜道:“前兒我上街,遠遠見了表嫂,原想是都是一家子骨肉,怎麽都該上前打聲招唿,就走了過去,誰知表嫂很快就上了馬車,我在外頭叫她,表嫂先是不予理會,我又叫了幾聲,她卻似有不耐煩,開口罵起人來,那話叫人沒臉!明晃晃對著丫鬟諷刺我,表嫂當時說‘什麽阿貓阿狗都往我車前撞,你們幾個眼瞎了還是手斷了,也不知道把人趕走!’,外祖母你來評評理,我縱然比不得表嫂身份高貴,可也是我娘正正經經養大的姑娘,竟要被別人這樣指著鼻子嗎,外孫女都沒臉見人了!”說完,她還扯著嗓子嚎了幾聲,不過幹擦眼角沒有眼淚。


    大姑太太趕熱鬧似的,女兒一說完,她立馬又接上話頭,完全不帶空歇的。


    她聲音比秀梅還要更刮耳朵一些,就像瓷片兒劃拉在牆上的尖銳聲音。


    “娘你聽聽,顧青瓷這是仗的什麽勢?就這麽作賤秀梅,想來更是沒把我們放在眼裏,我們這哪裏是親啊,恐怕比陌生人都不如,娘一定要給女兒個說法啊!”


    顧青瓷看這母女二人跟唱大戲似的跳來跳去,一雙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


    提著裙子,往旁邊走了兩步,然後在椅子上坐下來。


    她心裏瞧不上大姑太太和秀梅這樣的人,臉上都是高高在上的表情。


    壓根沒把人當個人物,沒事人一樣偏頭對玉珠說:“去給我斟杯茶過來,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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