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凜隻覺得滿腔的苦澀,噎得自己說不出來話。


    “是你!”他充滿怒意的聲音裏還有些微的顫抖。


    柳清雪居高臨下地投下視線:“我再問一遍,顧老的屍身在哪?”


    朱凜和莊旻凡交換著顏色,默默無言地分散開,分列柳清雪的左右側。朱凜同時冷笑著說:“不要以為你有了這永恆法印便了不得,不要忘了,那老家夥憑著這法印的力量,也不是我對手。”


    柳清雪無言地搖了搖頭,背後光翼一展,朝朱凜衝了過去。


    而與此同時,早就有所準備的莊旻凡已結好手印,平地升起一股旋風,猶如不可跨越的壁壘,向柳清雪撞去。


    二者相接觸,在迴旋的氣流之下,柳清雪竟直接被甩了出去,斜斜地飛向遠方。


    朱凜和莊旻凡大喜過望。柳清雪終究不是翼族人,這憑借羽翼飛行的本事不是短時間內能適應的。


    想通此節,二人心中頓時鬆弛些許,他們急忙追上,不給柳清雪喘息的機會。


    隻是兩人追出數十步,柳清雪倒飛的身影仍未停下。朱凜心中生疑,率先停下腳步,然後攔住莊旻凡。


    果然柳清雪身後四翼揮動,也停了下來。二人恍然,這才確信,柳清雪不是被擊退,而是特意將二人帶離塵翼祠。


    “你與那老家夥素不相識,何必趟這渾水呢?連他看門狗的活也替他做?”莊旻凡惡狠狠地瞪著柳清雪罵道。


    柳清雪眼中閃過陰森的寒意。


    “可笑。”她的聲音幾乎和她的人同時到。莊旻凡還未來得及反應,一點寒芒便映入眼中。隻是朱凜早有戒備,原地升起一堵風牆,唿嘯著將柳清雪再次吹開。莊旻凡被嚇得不敢動,已然是一身冷汗。


    朱凜麵色凝重地看著柳清雪,說道:“速度倒是和那老家夥差不多。隻是你還不習慣背後的羽翼,威脅不見得能勝過那老頭子。”


    “哦?”柳清雪挑了挑眉,“那還真是讓你們小看了。我不是翼族人,殺人,靠的從來也不是這羽翼。”


    她微微揚起右手,一振手中的劍,踏上一步。這是她在清水間的廢墟隨手抄來的一把,雖比起雪見來說笨重了許多,但勉強能用。


    她的腳步逐漸放快,到後來,借助身後光翼揮動產生的推力,已快若飛起。人還未到,劍芒先至。


    風揚雪霽,風衡十三式起手式,風疾!


    作為風揚雪霽的起手式,風疾本身並不多少玄妙的變化,重要的是在其之後可以承接各種招式的變化。因此在朱凜看來,柳清雪刺出的這一劍,隻是直衝衝地刺來,毫無玄機。即便她能翻出花來,也刺不破法術所凝聚的屏障,這一點在懸崖之上便已印證過。


    但此時的柳清雪早已脫胎換骨。她的劍還未刺到背後光翼倏的一展,扇動起的風將她整個身子托舉而起,但她刺出的劍卻沒有收迴。已經刺在風牆上的劍刃隨著柳清雪的上升也向上滑移。


    在觀察朱凜與顧虞纏鬥時,柳清雪就注意到,他所召喚的看不見的屏障並不能全方位的防禦。劍芒緩緩上升,已在朱凜的頭頂。


    此時柳清雪的身子倒斜在空中,借由光翼穩定身形,以朱凜的所在為軸,繞過一道弧線,劍尖隨著身子的下落自然地從下往上挑,在朱凜肩頭劃起一條血線。


    風揚雪霽,落堂雪。


    柳清雪在空中轉過一周,在落地時卻是一個踉蹌,勉強才站穩。她對這光翼的運用還很不熟悉,否則就憑借剛剛朱凜露出的破綻,便足以重創他。


    朱凜捂著肩頭的傷口,不可思議地注視著柳清雪。莊旻凡臉上滿是驚惶,在一旁低聲問道:“朱法使,這女人可不好對付,怎麽辦?”


    “你我分開,從兩邊夾擊。事到如今,還有其他的路走麽?”


    莊旻凡鄭重點頭,緩緩向一旁挪步,還時刻注視著柳清雪的動作。


    果然他還沒邁開幾步,柳清雪已仗劍而起,再度刺出。朱凜和莊旻凡二人早有準備,手中印結變換,周身頓時生出許多微小的氣泡,並逐漸壯大,接著,二人同時不約而同地向前方一指,頓時有數十個已有拳頭大小的氣泡如球一般向柳清雪撞去。


    柳清雪腳步不停,視若無睹。朱凜暗自慶幸,這些東西遠不像看上去那麽簡單,這都是能量極致壓縮而成,綻放開來,威力可想而知。


    可他還是失望了。柳清雪的劍勢未減分毫,這些飛舞的氣泡被那對璀璨的光翼一一劃破,發出一連串的爆響。其中蘊含的強勁能量在光翼的切割之下仿佛消融,並無實質上的威脅。沒有實體卻傳承了數千年的光翼,或許是最純粹的能量體之一,以朱凜二人短暫聚集起的法術,遠不足以撼動。


    隻是朱凜二人還沒來得及想清楚這是怎麽迴事,柳清雪的劍芒已在眼前。朱凜狼狽地操控幾個無關痛癢的氣泡去阻攔,踉蹌著想要退後,柳清雪的劍卻落在了空處。她掄開手臂,帶著劍光劃過一道弧線,同時轉身,劍刃已然指向了身後的莊旻凡。


    這一招“驚雪”讓朱凜和莊旻凡二人都始料未及,莊旻凡甚至連施法的間隙也沒有,沉重的劍刃已沒入了他的右肩。


    柳清雪旋即跟上,風揚雪霽的各招各式都施展出來,眼前的莊旻凡宛如一個練劍的木樁,隻是沒有木樁那麽耐砍。不過幾劍,他依然是具沒有生命力的屍首。看著那具癱倒的身軀,柳清雪的劍迫不得已地停下。


    如此輕快飄靈的劍,卻又如此狠毒,招招直指要害。朱凜終於明白在目睹顧虞落敗之後這女人的信心從何而來。她的依仗,從來都是手中的劍。而本該被法術壓製得死死的劍術,反而因那對如真如幻的光翼的配合,凝聚出別樣的威力。


    這一劍快過一劍,朱凜甚至連施放法術相助都來不及做到。


    柳清雪轉過身來,手中的劍指向朱凜。朱凜咬咬牙,雙手結印,做好了拚死一搏的準備。


    然而柳清雪的話卻出乎意料:“我不殺你。把我的劍,還有顧老的屍身交出來,趕緊滾吧。”


    朱凜吞咽口水,看著那不曾遠離的劍鋒,訕訕道:“是麽?”


    “你救過我,我今日便不能殺你。”隻是柳清雪的聲音裏帶有的那種透骨的冷意,幾乎讓朱凜以為她是在諷刺自己。但他實際上很清楚,今日自己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他穩住心神,緩緩站起,試探著問道:“若放我走,不要指望我對此地發生的事情有任何隱瞞。你,必定會上淩法閣的追殺名單。如此,還要放走我麽?”


    柳清雪麵無表情地將視線掃過來:“若如此,你和你背後的人,便不會以此地為目標了,對麽?”


    朱凜一愣,下意識點頭。


    柳清雪傲然道:“正合我意。”


    朱凜深深地看著柳清雪,歎了一口氣。從莊旻凡死在柳清雪手中起,他心裏閃過不止一次動手的念頭,卻終究沒有實行。因為不論他考量多少次,都沒有勝算。又或許是在這個女人麵前,他全然提不起一絲鬥誌。


    他直盯著柳清雪,說道:“他的屍身我也看過,整個背部的肌肉經絡幾乎被絞得粉碎。我料想,同樣的事,也發生在你身上,對吧?”


    柳清雪默然不語。


    “你甘願付出如此大的代價,隻是為替那翼族老家夥達成最後的願望,是舊識麽?”


    “與你無關。”


    朱凜無聲地笑笑:“你的那柄劍,我放在那個破祠裏。老頭的屍身,被莊旻凡那小子翻看一番無果後,也隨手丟在了破祠後頭。”


    柳清雪輕輕點頭,放下一直指向朱凜的劍,轉身離開。


    “關於此地,還有那老頭的存在,我可以不向其他人透露,不過我會親自帶人來抓你。今日過後,你我便算兩清,若你落到我手中,我不會手下留情。”朱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柳清雪忽然停住腳步,朱凜心頭一緊,卻仍堅毅地站定,氣勢磅礴。


    “這個東西,你們叫它什麽?”柳清雪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仿佛沒有聽到朱凜的話一般,隻是扭頭指指背後的光翼,問道。


    朱凜皺了皺眉,還是老實迴答:“法印。也就是將法術賦予到器物上所得,這個法印來自遠古,由法術本源驅動,因而如此強大。”


    “那這個法印,有名字麽?”


    朱凜思索片刻,答道:“依照閣中古籍,應是叫做,風神翼。”


    “風神翼……”柳清雪在口中重複著,有些滿意地微微點頭。她瞥見朱凜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不由得皺眉問:“你笑什麽?”


    “隻是覺得這個名字,恰如其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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