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頭長老驚駭地發現,不論自己如何用勁,那隻手是絲毫不動。壓倒性的內力讓蕭祺的手猶如焊死了一般牢牢抓著光頭長老已刺入他胸口的手爪,如此簡單的捏合動作不用多複雜的內力控製,他隻顧催著全身內力湧入雙手手心,隻覺得手心越來越熱如在燃燒。


    蕭祺甚至已經聽見那個光頭長老的手臂骨骼在這麽強大的壓力下有些微的碎裂聲。他冷笑著,緩緩舉起另一隻手,揮拳!


    已然被牢牢抓住無處可避的光頭長老,被蕭祺一拳擊中,蘊含的內力在接觸的瞬間綻放,在光頭長老的體內橫衝直撞。


    蕭祺適時地鬆開手,光頭長老還沒來得及發出慘叫就暈死過去,倒飛而出,插入蕭祺體內的五指帶起一蓬鮮血。蕭祺捂住胸口五個血洞,大口喘息著,對付這麽一個長老,他就已經拚盡全力了。雖看著威風,但他擔心一擊不成被開膛破肚,為了保證一擊必殺,他幾乎是將全身內力一股腦全砸了下去。


    然而對方的攻擊遠未結束。追上來的五位長老故技重施,封鎖了蕭祺避讓的退路,蕭祺已沒有餘力思索出路,又挨了重重一腳飛了出去。


    他和左雲衣一道,在地上滾了兩圈,撐在地上的手臂突然失去支撐點,垂落在空處,他陡然反應過來,穩住身形。他往旁邊望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雲霧繚繞深不見底的斷崖,嚇得他頓時渾身冷汗。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接近了北峰的邊緣,眼前數十步外,就是連接南北峰的索橋。但他此刻貿然上橋,無異於找死。


    長老們顯然不打算給他嚐試的機會,再次逼近。蕭祺退了兩步,腳底已經探到了空處。他確實已經退無可退。再挨一下,他的下場隻能是跌落穀底。


    周圍的人群更加嘈雜,圍上來的長老們微微皺眉,蕭祺未反應過來他們表情裏的含義,忽然有一陣勁風吹過,陸玄綽越過人群,落在蕭祺身邊。他猶如一尊兇神,內力席卷著巨大的壓力鋪陳開去,單是站在那裏,就讓這些長老不敢靠近。


    “裏麵都收拾完了?”


    “算是吧。”陸玄綽嗬嗬一笑。但不遠處的羅劍聲正舉著劍追來。


    蕭祺察覺到陸玄綽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他扭頭望了一眼,隻見陸玄綽的右臂空空如也,隻有一截斷袖,還嗒嗒地滴著血。


    “誰幹的?”蕭祺聲音頓時冷了下去,所剩無多的深紅色的內力如升騰而起的怒火,也恰好是火焰的顏色。


    陸玄綽察覺到蕭祺的怒氣,連忙擺手道:“沒誰,我自己。”


    “啊?”蕭祺懷疑自己聽錯了,同時也懷疑陸玄綽失血過多而有些頭腦不清醒。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剔骨還父,割肉還母。哎,說了你也不懂。”陸玄綽訕訕笑著,“你還行麽?你那半吊子,可別把左丫頭給摔下去了。”


    “用不著你關心。”蕭祺深深地唿吸兩次,調整著因受傷而紊亂的內息。之前因和陸玄綽說話而黯淡下去的火焰般的內力重新旺盛起來,將他整個人和左雲衣包裹起來。


    陸玄綽看著那種棱角分明的臉,無奈地笑笑。


    “找死!”伴隨著一聲怒喝,羅劍聲已然仗劍殺到,蕭祺和陸玄綽都已站在與南峰相連的索橋邊,若再不能解決掉這幾人,讓他們當著眾多弟子的麵闖出山門,霞隱門顏麵何存!


    蕭祺注意到羅劍聲劍上的血跡,咧了咧嘴,語氣森然地說:“你剔骨割肉的刀,握在別人手裏呢。”


    “臭小子學了兩天內功道飄了啊,,我還用你來給我出頭麽?”陸玄綽一把拉住蕭祺,蕭祺隻覺得一股暖洋洋的熱流從他手心緩緩流入體內,緩解著他內力過度消耗而帶來的乏力感。他體內的內力本來就大部分來源於陸玄綽的落霞訣,因而不存在排斥的問題,潺潺流入蕭祺體內的內力,竟與他本身的內力有融合在一起的趨勢。


    “你……”蕭祺錯愕地望著陸玄綽,陸玄綽卻往前邁了一步。


    “臭小子你先滾蛋,這裏交給我。”陸玄綽背對著蕭祺說道。


    蕭祺哼了一聲,冷笑道:“要我丟下你個又老又殘的家夥,我可做不到。”


    陸玄綽一愣,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老又殘麽……哈哈,果真如此啊!”


    峭壁邊緣,突然湧現出驚人的能量波動,猶如實質的紅色光芒化作霧氣,從陸玄綽的身上升騰而起,在空中仿佛一團團時卷時舒的雲,高達數十丈。峭壁之上,山風迅疾,卻吹不散這團火紅色的雲,甚至形狀都不為山風動搖。而這團雲自發地旋轉著,儼然在上空形成了一個風暴,遮蔽了日光,仿佛要將周邊的一切都吞沒掉,而其風眼,正是陸玄綽。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陸玄綽身上,世界仿佛靜得沒有聲音。陸玄綽所展現出來的,已遠遠超乎霞隱門上下的認知範圍。


    此刻的陸玄綽,站在烈火之中,站在風暴之下,帶著毀天滅地的威勢,就真如同從天而降的神明。


    落霞閣門口,關百河顫顫巍巍地扶住牆,呆滯地看著那個仿佛比肩神明的男人,老淚縱橫。


    “師父,大道……誠不欺我……”


    蕭祺也早已看呆了,他和霞隱門的眾人早已被這風暴隔斷,他的距離也最近,因而更能感受到風暴裏蘊含的狂暴而雄渾的能量,並非僅僅是虛張聲勢。這怎麽看也不像是人類所能達到的境界,原來那個老不正經的家夥,有如此神通!蕭祺看了看自己掌心相形見絀的微弱紅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快滾,別在這妨礙我!”陸玄綽的身影仿佛隱沒在火紅色的雲層之下,但他的聲音清晰地傳到蕭祺的耳裏。


    “你應付得來麽?”蕭祺問出口都覺得有些別扭,仿佛一個稚嫩的孩童要替全副武裝的戰士上戰場。


    “你內力使用不熟,走這索橋要花些時間。我替你擋些時間,你滾蛋之後,這些家夥可留不住我。”雲層下傳來陸玄綽頗為得意的低笑聲。


    蕭祺終於點點頭,邁步上了那條索橋。他隻在初來空霞山的時候,見陸玄綽如履平地一般通過索橋,闖入北峰。此刻他親自踏上索橋,才體會到其中的困難。


    山風迅疾,在單單一根鐵索上保持平衡很是不易。不過懸在半空搖搖欲墜的感覺蕭祺早已不陌生了,這十幾日來他都在山崖石壁間求存,很多時候落足之地甚至比這跟鐵索還要細。雖然攀爬山崖和跨越索橋並不是一迴事,但蕭祺已熟悉了用內力穩住身形的技巧。除了開始幾步差點踩到空處,他很快掌握到邁步的節奏和力度。


    而北峰之上,許是因為實現被陸玄綽釋放的巨大的風暴著遮擋,亦或是所有人都震懾與陸玄綽顯露出的神威,沒有一人前來阻攔,蕭祺一路毫無幹擾,走得十分順暢。


    當蕭祺即將到達南峰時,已不用擔心跌落的他還抽空迴頭看了一眼,透過山間濃厚的雲霧,仍能看見索橋延伸的方向,有一片火紅,仿佛在灰白色的畫卷裏潑了一片火紅色的墨跡。


    “老家夥深藏不露啊。”蕭祺讚歎一聲,加速走下了索橋。


    南峰山門處,駐守的大多隻是二三代的弟子。他們也早已透過濃濃的山霧看見了北峰上異相。北峰上打鬥的消息並未傳到南峰來,唯一引起他們注意的是左雲衣,正是他們將左雲衣送上了北峰。蕭祺隻需推說押送妖女,便沒有多問所有人都被那團火紅色的雲吸引了去,連給蕭祺辦理進出山門登記的心思也沒了。


    不過此處終究人多眼雜,待他們反應過來,總會發現可疑之處,這些弟子雖實力不濟,但勝在人多,要悄無聲息地溜掉並不容易,蕭祺思索著如何兵不血刃地擺脫,又該在哪裏與陸玄綽會合,卻忽然聽見山門的弟子傳來惋惜的聲音:“哎!怎麽沒了?”


    蕭祺愣了片刻,連忙扭頭往遠處看去。原本染紅了半個天際的火紅已然不見,隻剩下滾滾的灰白暗沉的山霧。


    就像山霧之外的那盞燈,被忽然吹滅。


    蕭祺瞪大了眼睛,想到了什麽,擠開圍觀的弟子們,來到懸崖邊。


    此時索橋鐵鏈傳來劇烈的抖動,蕭祺這才安心,看來是陸玄綽走上了索橋。但抖動了片刻的鐵鏈突然停了下來,接著整段向下垂去,如垂死的蛇。


    連接南北峰的索橋竟然斷掉了!


    弟子們頓時慌了神,麵麵相覷,有人想起蕭祺是剛從北峰下來,連忙向他詢問情況。


    但蕭祺恍若未聞,呆呆地望著遠處。可鎖鏈斷絕,在厚重的山霧裏,他甚至辨別不出北峰所在的方向。


    顯然陸玄綽沒有將自己的打算給蕭祺全盤托出。此刻卻什麽也不必說了。


    “混蛋!”他突然破口大罵,將周圍的弟子嚇了一跳。


    山風唿嘯,霧氣翻滾。他的聲音終被風和霧拍了迴來,傳不到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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