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瀅兒倚在牆邊,踮著腳往遠處眺望。平時她都喜歡看著瀝雲港裏的熱鬧景象出神,心裏直癢癢。而她此刻卻被另一個方向黑壓壓的人群吸引。這支隊伍進入奔海城之前,就打起了高高的旗號,列於整個隊伍的前方,向蕭家和整個奔海城宣告自己的身份。


    那是一麵青色的旗幟,上麵繡著一個巨大的灰白色熊頭,一柄劍斜斜沒入熊頭裏,從另一端穿出,滲出的鮮血染紅了熊頭的白毛。看這有些殘暴的圖案,蕭瀅兒身邊的幾個侍女都暗暗咂舌,有些不忍,竊竊私語。蕭瀅兒卻對這麵旗子頗感興趣,一劍刺穿熊頭,是勇猛威武的象征,以此為旗幟,想必這家族也大有來頭。她轉了轉眼珠,思索了片刻。


    她翻下牆來,問身邊的侍女曉汐:“這是哪個家族的旗幟?”曉汐笑著搖搖頭:“小姐都不知道,曉汐一個婢子從哪裏知道?”


    蕭瀅兒嘟著嘴,說道:“我等會兒問大哥去。”


    “世子爺還好,要是讓夫人知道了,定又要責備小姐不好好做功課了。”曉汐掩嘴輕笑。


    先生確實跟蕭瀅兒講解過隆元十一州上各個諸侯、勢力的家族曆史和家徽旗幟,隻是當時蕭瀅兒並沒有聽進去。她仿佛已經看見了母親微嗔責備的表情,便吐了吐舌頭,笑道:“那就算了!”


    曉汐卻又笑著說:“不過我之前聽麵海堂的嬤嬤說,她聽世子和夫人提起過……”說著衝蕭瀅兒微微眨眼,故意吊她的胃口,引得蕭瀅兒挽住她的手臂,要她細說。


    曉汐架不住蕭瀅兒在一旁撒嬌,笑道:“好啦,其實我也不知道這是哪家公爺侯爺,隻是聽嬤嬤閑談說起,這家貴客,姓柳。”


    蕭亦湛站在成紀王府門口,遙望前方越來越近的熊頭旗幟,李纖茹站在他身側,隻是兩人的表情看起來都不怎麽輕快。


    奔海城與朔州從未有過往來,奔海城對柳家的了解也十分有限,隻知道柳家雖不是皇室冊封的諸侯,但在朔州內勢力重大,不容小覷。如今柳家這樣毫不掩飾地來到奔海城,雖未透露出敵意,但來意不明,總歸讓蕭亦湛和李纖茹有些擔心。


    很快,柳家的隊伍中領先的幾騎首先出現在視野裏。當先一匹馬上,是一個俊秀少年,十八歲左右的年紀,劍眉星眸,騎在馬上顯得神采奕奕,拉著馬韁好奇地打量著四周。另一匹上是個中年人,四五十的年紀,顯得有些瘦弱,眼球微陷在眼窩裏,遠不如旁邊這少年氣宇軒昂。


    走到近前,兩人同時勒馬停住,翻身下馬,在蕭亦湛和李纖茹身前拜倒,身後長長的隊伍也連忙跟著他們一起拜倒。蕭亦湛和李纖茹連忙將領先二人扶起。


    中年人行禮道:“在下北境柳家的管事柳光雷,拜見蕭夫人、世子。久聞成紀王府的世子一表人才,夫人氣質如蘭,如今一見,果然不凡。”李纖茹輕輕點頭微笑,蕭亦湛則嗬嗬笑道:“柳先生客氣了,這位公子才是相貌堂堂,風流倜儻。“柳光雷介紹身邊的少年:“這是柳家主的幼子,柳濱遠。”


    柳濱遠也規規矩矩地躬身行禮:“柳濱遠拜見蕭夫人、世子。”他有些緊張,生怕這些突擊學習的禮儀動作露了怯。


    蕭亦湛迴禮後,悄悄看了看母親的表情,見她毫無暗示的意思,便說道:“二位遠道而來,想必舟車勞頓,還請先進府內安頓,柳家主有什麽吩咐,等二位和屬下們休息好了再聊。“


    柳光雷和柳濱遠也沒有拒絕,寒暄道謝後,便領著隊伍進府了,蕭亦湛命令幾個家丁帶領他們去到客房,自己留在門口親自招唿柳家的客人進門。柳家來的人足有五十多人,除了柳光雷和柳濱遠身後十多個侍衛,身後數十人兩到四人一組,抬著大大的箱子,一組組地搬到成紀王府中。但看著箱子的質地,裏邊的東西應該就不簡單。


    李纖茹也沒有急著迴到王府裏,和蕭亦湛站在門外,看著拖得長長的隊伍,她拉著蕭亦湛後退兩步,扭過頭輕笑著問蕭亦湛:“你覺得這些箱子裏裝的是什麽?”


    蕭亦湛笑道:“我想箱子裏總不至於是兵刃,這麽多箱子若都裝的是兵刃,他們這些人得一隻手拿四五把刀才拿得完。”他發現母親臉上雖在微笑,眸子裏卻沒有多少笑意,便開口問道:“母親覺得柳家這次來是想幹什麽?是敵是友?“


    李纖茹說道:“這麽些人,要當敵人可還不夠格,若是朋友,這交朋友的方式,可有些出乎意料。“


    蕭亦湛還在思考李纖茹的話,李纖茹又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我們進去吧,那柳光雷應該很快就會解答我們的疑惑了。”


    蕭瀅兒看著一群外人帶著大大小小十來個箱子走近王府來,十分好奇,湊上去問一個扶著箱子的隨從:“這是什麽東西啊?”


    那隨從雖不認識蕭瀅兒,但見她衣著光鮮,身後還跟著幾個侍女,自然是地位不低,便連忙行禮,卻不敢停下腳步,跟著同伴繼續向前走。


    蕭瀅兒擺了擺手,說:“別管這些虛東西了,快說這箱子裏麵是什麽?有什麽好玩兒的嗎?”


    “小的實在不方便說,我們公子在前頭,小姐要感興趣可以去問問他。”那隨從滿臉堆笑,腳步絲毫不慢。


    蕭瀅兒皺了皺眉:“你這人好生沒勁。”她一時對箱子裏的東西失去了興趣,但她又想起什麽,問道:“哎哎,你們家公子,是不是姓柳?這你總能說吧。”


    “正是。”


    “你們從哪裏來的?”


    “北境朔州。”


    蕭瀅兒轉過頭去看向曉汐,似乎是在詢問這朔州是在哪裏。曉汐隻是微微笑著,搖了搖頭。蕭瀅兒歎了口氣,又轉過頭來,問:“那你們來奔海城是幹什麽的?”


    那人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然後又陪笑道:“這小的也不方便說,我們公子在前頭……”


    蕭瀅兒打斷了他,哼了一聲,領著侍女們徑直走開了。


    她沿著這支隊伍往前走,想要看看那所謂的“我們公子”到底是什麽人物。這隊伍的前麵一直延伸到東苑的客房,已經有將近一半的客人已經在家丁的帶領下進到客房裏麵。這些隨從全是男子,蕭瀅兒不方便進去,隻得作罷。


    “瀅兒!”蕭瀅兒正往外走,忽聽見大哥的聲音。


    蕭亦湛和李纖茹正要去麵海堂,正好碰見從東苑出來的蕭瀅兒。蕭亦湛問:“你在這裏做什麽?東苑有客人,你可別胡鬧啊。”


    “我才不胡鬧呢,我就是覺得他們家的旗子有趣的緊,他們的箱子裏會不會是幾隻熊崽啊?”蕭瀅兒歪著頭笑道。


    蕭亦湛愣了一下,頓時覺得蕭瀅兒這種瑰麗的想象很有意思,不自覺地笑了出來,李纖茹雖也有笑意,還是瞪了蕭瀅兒一眼:“盡瞎胡鬧!”


    “我問他們一個隨從,問箱子裏是什麽,他們來幹什麽,他愣是不說,總推說讓我去問他們家公子。“蕭瀅兒氣鼓鼓地說。


    “你見到他們家公子了?“蕭亦湛有些驚訝地問。


    蕭瀅兒搖搖頭:“沒有,我到的時候他們已經住進東苑了。你說這柳家真是的,來這麽多人,一個女子也沒有,我也不方便進去看看。”


    “你怎麽知道是柳家的人?“蕭亦湛問。


    蕭瀅兒看了看身後的曉汐,曉汐麵上微紅地低頭,蕭瀅兒才轉過頭,笑著說:“我猜的!娘,柳家的人來幹嘛的?“


    李纖茹自然看出這事和曉汐多少有些關係,但她知道曉汐和蕭瀅兒關係親近,也不在意,隻是囑咐女兒:“這我們也不太清楚,對方來意不明,雖然沒表現出敵意,你還是不要和他們走得太近。”


    蕭瀅兒不以為然,也不反駁,依然嬉皮笑臉的。蕭亦湛約了幾個屬下商談,也不多留,先行去了,李纖茹則有些憂慮的樣子,又囑咐了蕭瀅兒幾句才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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