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夢鴻走進辦公室,盡管又一縷嶄新的晨暉又不無嫵媚的照在辦公桌上,途經一樓大廳時,關婭換了一身灰色亞麻布風衣,在行色匆匆的急著上班的人群中無聲地向他笑笑揮了一下右手,並調皮地伸出大拇指小拇指做了個打電話的方勢,性感的嘴有些誇張的笑著,讓他清晨冷靜的體內湧過一股熱流,掠過一絲成功男人的喜悅。

    想起昨天發生在自己單位門口為彩票尋死尋活的場麵多少讓他傷盡麵子,心情卻一直不能輕鬆。

    習慣性地打開電腦音響,在主機光盤卡槽裏放進秦腔磁盤,房間裏又響起令他平日心情舒暢的《蘇秦激友》唱段……

    我張儀生世來心雄膽壯

    視王侯和將相實在平常,

    有一日握權棲身居虎帳,

    管教小人罵不敢氣揚!

    這個秦腔故事來源於春秋戰國時期有名的合縱和聯橫的外交戰爭典故。與張義曾有同窗之交的蘇秦,發揮他自己的聰明才智,形成齊、楚、燕、韓、趙、魏等六國合縱組織,以六國之力團結起來抗衡雄蠻強大的秦國,從而阻止其擴張主權、開拓雅士的野心。蘇秦受到以趙國為首的六國信任,官至顯赫的武安君、合約長,兼佩六國相印。為了使自己的計劃更加滴水不漏,他又煞費苦心邀請任職楚國未被重用的張儀,準備說服其打入秦國,裏應外合,實現自己的政治抱負,在談話中故意顯示自己的榮華富貴,巧妙地刺激窮困嘹倒張儀強烈的自尊心,以促使其煥發到秦國幹一番事業的雄才大略,可謂用心良苦。

    做為在政治上苦心積慮終於謀取到長平市體彩中心主任寶座的他,功成名就後,充分享受權壇的得意的心理滿足,每當聽起“有一日握權柄身居虎帳”時,總是六月天喝了杯雪水似的渾身清爽,剛上班習慣性的享受會給每天的生活增添無數樂趣和信心。

    在他看來,秦腔藝術不隻是簡單的唱唱打打,如果和聽眾的精神生活合拍,那豪邁粗獷的唱腔無疑成了人生衝刺的號角和鴉片。

    在打擊樂的碰撞中,高夢鴻為自己衝了杯碧羅春,看著杯子冒出一股溫暖的白氣,坐在轉椅上一邊拍著桌角應合一邊享受人生這難得的愜意和滿足。

    “領導,今天的《長平都市報》您看了嗎?”電話鈴很曼妙地響了起來,關婭在那邊說,嘴裏似乎嚼著綠箭口香糖,語氣便顯得曖味和慵懶:“你真是宰相肚裏能撐船,還有心情聽那些土的掉渣的秦腔戲?”

    報紙每天上班前由收發室提前放進每個領導的案頭,由於忙,高夢鴻很少有時間仔細翻閱,每天一厚遝子《人民日報》、《大秦日報》、《經濟日報》、《長平都市報》什麽的,他總是三天才粗略地瀏覽一次,隻掃一下標題,便丟在牆角的報紙堆上。

    關婭一提醒,這才想起昨日發生的假票風波,心裏湧過一絲驚動,順手抓過來當天的一卷報紙,《長平都市報》頭版頭條特大號標題特別醒目,尤其是一張篇幅很大的照片上,李洋騎在廣告牌頂,腳踩那個大紅大紫混血兒歌星,反差極強的表情吸引住了讀者的眼球——

    真票一夜之間假了?

    “奔馳假票案”疑點調查

    (本報訊)記者李婷 9月23日,在大秦省長平市的6000萬即開型體育彩票銷售現場,一位名叫李洋的中年人持草花k圖案的彩票上台要求兌取特等獎,經公證處當場公證,女主持人關婭當場宣布這位來自周山市的李先生中得特等獎,一輛價值48萬元的奔馳車和12萬元現金。隨後主辦方請李洋坐上奔馳車,進行巡遊宣傳。24日,長平市體育彩票管理中心對李洋的彩票真偽提出質疑,認為其交來的彩票為假票,表示暫緩為其兌獎。25日上午,李洋再次到體彩中心要求提車,遭拒之後情緒失控,爬到樓頂高聳的廣告牌頂端索要“奔馳”,場麵一度相當混亂,一位送記者迴報社的長平“的哥”主動聊起他對“奔馳假票案”事件的看法:“彩票在你體彩中心擱了一夜才說是假票,那就說不清楚了。人家一個周山人,我看挺老實的,一定是體彩中心有在裏頭‘搗鬼鬧棒槌’”。

    ……

    魔術的成功在於隱藏了細節,於是有了“大變活人”的新奇。如果披露細節,魔術就失去了遊戲的神秘感。彩票也是一種遊戲,它與魔術表演的區別在於,彩票遊戲需要公開細節,細節的真實構成了它的公信力。

    細觀這一事件,彩票有假,已是不爭的事實。人們迫不及待想知道的是:“究竟誰在造假?該由誰為假彩票埋單?長平體彩的信譽該拿什麽做保證?在警方找到確鑿證據之前,人們之所以寧可選擇相信李洋無辜,除了對弱勢方先天性的同情心外,更重要的就是,體彩中心怎樣對媒體拿出可令人信服的細節。

    ……

    “媽的,這些記者真是太討厭了!”高夢鴻短暫的好心情被殘酷的現實打破,撥通電話,很粗魯地罵了起來:“黑狼,你個豬腦子,還說沒事,這下可好,不光是《長平都市報》,全國幾乎各大報紙都盯上了奔馳彩票,亂成一鍋粥,你快過來!”

    扔下電話,電腦音箱裏蘇秦對受了汙辱的張儀“休怪兄今日裏將你小量,都隻為西秦地兵多將強”正勸個不停,聽起來像是說那些神通廣大的記者,便滿心的煩惱,“啪”地切斷電源,一個人在房子裏生氣。

    偏偏這時,電話又響了。他很不耐煩地提起聽筒,以為是黑狼,本想對著聽筒再痛快淋漓地罵幾句解氣,對方卻說是市政府辦公廳,市長在今天的《長平都市報》做了重要批示,讓體彩中心火速派人去取。他忍著性子聽完那些語氣盛氣淩人的秘書的一陣居高臨下的溪落,低聲下氣地“好好行行”個不停,放下話筒又安排關婭坐車立即趕到市府,自己在辦公室渾身無力地歎著濁氣。

    昨天,李洋來領奔馳車,他很小心地叫來黑狼,確信他的草花k是假的、馬小軍的彩票沒問題後,仍不放心,便商量讓銷售部經理黑狼在附近咖啡屋靜聽事態進展。誰料,火燥脾氣的李洋不但惡語相向,而且當場爬上廣告牌給體彩中心施加壓力,鬧得自己十分被動。

    當天晚上,他把黑狼請到辦公室,還打電話叫來自己的弟弟高夢樓從周山趕過來。一塊商量對策。

    “黑經理,你們的工作到底有問題沒有?人家那個叫李洋的小夥子都急的要跳樓了,我老預感這裏有什麽問題。”高夢鴻滿臉狐疑地吸了口煙,看了一眼坐在對麵的黑狼,憂心重重地問。做為體彩中心主任,許多問題他一般隻是聽聽匯報,具體的操做過程不可能麵麵俱到,隻是憑感覺提醒自己的下屬。

    “高哥,你放心,我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咱們任何問題都沒有。夢樓兄和我共事時間長,你不信問他。”黑狼背著高夢鴻做了不少手腳,但不這樣哪有銀子向他“進貢”,心想天塌下來有大個子頂著,便沒事人一樣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表態。

    “黑經理閱曆豐富,見的世麵也多,我想不會出岔子的。”

    從周山趕來的高夢樓也是剛剛聽說李洋倆口子在長平上演的活劇。心想,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憑你小子那兩下子妄想搬倒我弟兄的大樹,真是自不量力。收了黑狼的好處費,他便替對方打著邊鼓,至於兄長萬一出事他也不怕,再敲黑狼這狗日的一杠子,有錢能使鬼推磨,兄長的位子肯定會保住的。

    “我看未必”,高夢鴻在屋子裏背著手踱步,深思熟慮地說:“這李洋也是的,一個國家職工,還是你們公交公司的科長,為個奔馳跳樓,都不怕人笑話?惹得公安局、記者、群眾圍觀,造成很不好的影響。”

    “這怕啥?咱黑道紅道朋友多,案子到了公安局還不是咱說了算?至於群眾議論,都是些街上看熱鬧的閑人,成不氣候的。”

    黑狼正盤算著由馬小軍當托兒領迴的奔馳,除給有關方麵“送”外自己又能得多少好處。聽見高夢鴻絮絮叨叨地叮嚀,覺得當官活的太累,還不如自己做生意自在,心裏不滿,嘴上卻若無其事地替主子寬心。

    “怕什麽記者?沒聽人說,記者是條狗,有饃跟著走。咱花些錢,塞住他的嘴,看他能寫個啥?”高夢樓經常接待報社、電視台的記者,其中不乏借批評之名要錢的,他總是安排下麵人陪其吃飯洗腳,送別時塞個信封,雙方便安然無恙,見兄長擔心,就很有經驗地支招。

    “今天那個《長平都市報》的女記者李婷很活躍,做總編工作讓她配合恐怕不是易事。我聽李遠麥社長說她不好對付,至今老李連手都沒拉過。”高夢鴻站在窗子前,看著鍋底般黑的蒼穹,時值深秋,白天還豔陽高照的老天爺卻被夜的陰謀遮掩,若大的天空沒有月亮,連半盞星辰也看不到,令人不由得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聽說她和那個李洋還是青梅竹馬的關係,兩人感情很深。”

    “李洋的老婆周瓊也是個波辣的女人,沒有她推波助瀾,老實巴交的李洋恐怕不會做出跳樓的異舉。”黑狼想起周瓊,原以為這個女人自己幫其完成儲蓄任務不會為難,沒料到她總是跟在丈夫後麵三番五次地跑到長平鬧騰,有幾次他都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覺。

    “周瓊的情況我了解,我可以保證她不再跟著鬧。”高夢樓見黑狼提起對門的女人,心裏湧出一種占有的欲望,同時萬花筒一樣閃爍著無數引誘女人上鉤的鬼點子,心想,為了自己,更為了兄長度過難關,這次自己無論如何要做出實質性的舉動,不假思索地給高夢鴻說。

    “這就好,這就好,”高夢鴻緊鎖的眉頭平展了許多,轉過身,滿懷期冀地看著黑狼,“那李婷那邊咋辦?我老擔心她的文章和照片見報,咱們就陷入被動。”

    “你不是和李遠麥社長是鐵哥們嗎?”黑狼給高夢樓經理扔了根煙,自己點燃一根,略思片刻:“你和高經理現在就去報社,大不了我再出些銅板,咱花錢買平安,劃來。”

    “你光知道花錢!”高夢鴻不滿地掃了黑狼一眼,又向高夢樓投來征詢意見的目光。

    “黑經理話醜理端,我看這樣可以。”高夢樓將頭靠在沙發後背上,望著天花板上的吸頂燈,那凸型的燈罩卻幻化出周瓊滿月般的臉龐,他搖著兩隻交叉在一塊的腳掩飾著自己,一臉平靜。

    “這樣合適麽?”高夢鴻有些猶豫地看著他們兩人,拿不定主意。

    “我替你撥電話,通了後你直接約李遠麥不就結了?”黑狼自告奮勇拿過高夢鴻的手機,撥打李遠麥的手機,總是“暫時無人接聽”,又撥其辦公室和住宅電話,也是毫無結果,一臉的沮喪。

    “你不看看現在都幾點了?”高夢鴻氣乎乎地訓斥著忙碌無功的部屬:“早幹啥去了?臨死搶佛腳,還瞞怨佛不靈驗,事情就是讓你給耽擱完了。”

    奪過手機,自己又撥了幾次,還是“無人接聽”,便罵:“平時沒事總打電話,用上了卻不知死到哪裏去了”,隻好撥通報紙上刊登的新聞熱線。

    “《長平都市報》嗎?我是長平市體彩中心啊,今天你們有個叫李婷的記者寫的奔馳假票一稿能否讓我們領導審一下?”

    “對不起,我們的新聞稿件一般由部主任和值班總編簽發,沒有讓各單位審閱的義務。再說現在版麵都定完了,想撤稿是不可能的”,一位聲音冷冰冰的男工作人員很不耐煩地答複,“您還有什麽新聞線索嗎?”

    “那你能不能提供一下李婷記者的手機?”高夢鴻放在架子,很客氣地說。

    “對不起,我們夜班編輯和記者部的人不在一起,你明天打她辦公室電話吧,報紙上公開印著的。”

    三個人議論到半夜,沒有結果,早上起來卻發生了讓人吃驚的事實,讓高夢鴻的心情一下子糟透了。

    陽光很溫情地折射在桌麵上微型國旗上,他覺得是嘲笑自己的執政水平,惱怒地起身拉上窗簾,可憐的太陽隻在外麵把厚厚的白布照的發亮,強烈的光線變成淡淡的光影。

    “高主任,早上起來發啥脾氣嘛?”黑狼提著一塑料袋子包子,嘴裏鼓鼓地正咽著,急火火地跑進來。

    “發脾氣,還不是讓你整得雞犬不寧?”高夢鴻用手在報紙上點了兩下,站起來獨自麵牆,氣籲籲地鐵青著臉,兩手插腰,甩給他一個背影。

    “這個記者李婷簡直是胡說嘛!”黑狼硬著頭皮看完報紙,抖著那份《長平都市報》給上司說:“明明李洋的彩票是假的,她不調查憑什麽說我們在中間做了手腳?如今這世道,像李洋這種人動不動就以跳樓威脅機關,是刁民嘛,哪有什麽出租司機同情他,簡直是胡編亂造,記者沒收那個壞小子的紅包才怪呢。”

    “那你說這攤子如何散場?市長都關注此事了。”高夢鴻看著沒事人一樣的黑狼,心裏火急火燎。

    “老板,我都不怕,你擔心個啥?”黑狼又吃了個包子,腮幫子一鼓一鼓,把剩下的塑料袋放在高夢鴻的桌子上,見高主任臉色鐵青,便繼續滿不在乎地說:“我準備主動約見那個他媽的李婷記者,和她澄清一下事實。《長平都市報》不管咋說,是共產黨領導下的新聞單位,不能不負責任的亂說。”

    “你真的有把握嗎?”高夢鴻看著他,還是半信半疑。

    “絕對有把握!”黑狼拍了下胸脯,麵不改色地許願。

    “那就好,那就好”,高夢鴻這才取出一個包子,細細咀嚼著,喝了口茶,覺得自己有些急速的心跳終於平穩了,“我可以放心地向市長匯報了。”

    “高主任,報紙!”關婭風擺柳似飄進來,把一份報紙放在他的案頭。高夢鴻站起來,隻見市長在當天的《長平都市報》關於“奔馳假票案”那篇報道處用筆寫了密密麻麻的一堆批示——

    “奔馳彩票案”嚴重損傷了政府機關公信力,與目前正在實施《行政許可法》的大環境格格不入。這個事件對機關職能部門觸動很大、很深,引發的思考也很多,其中最直接最迫切的問題是機關部門如何依法行政,樹立便民、誠信、高效的機關形象。請市紀委組織專人調查此事,市體委要歡迎各級新聞單位發揮輿論監督的作用,長平市體彩中心要認真反省,給全社會一個滿意的交待。

    “黑經理,那這件事就交給你了。”高夢鴻把市長批示的報紙又看了一遍,這才抬起頭望著黑狼。

    “沒我的事我走了哦?”關婭見兩人抽煙,房間裏有一股刺鼻的煙草味,用手捂著鼻子,聳著鼻翼,準備離身而去。

    “你協助黑經理接待新聞單位,我準備親自去市政府和市體委匯報此事,爭取領導支持。”高夢鴻對她交待著,一邊在市長批示旁寫上“此件由銷售部黑狼、關婭兩同誌慎重處理,確保事態不再擴大。”

    “放心,”黑狼安慰著高夢鴻,又斜瞅了一眼不了解內幕的關婭:“這件事我一定讓它軟著陸,你等著看明天的報紙吧。”

    黑狼剛迴到辦公室,真是大秦地方邪,說曹操曹操到,他最想見到的《長平都市報》記者李婷不請自到,坐在沙發上等他。

    “你是銷售部的黑經理嗎?”李婷站起來,遞出一張香噴噴的名片,又不卑不亢地坐迴去,“我是《長平都市報》記者李婷,今天我報關於李洋彩票案的報道你們看了嗎?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哦,是李大記者,久仰久仰!”黑狼熱情地給李婷倒茶,自己也遞出名片:“咱們在周山全省城市交通建設現場會上見過麵,李小姐的文章可是名不虛傳嘛。”

    “過講過講,我不過是一個忠於事實的普通新聞工作者而已。”

    “你關於李洋彩票案的報道基本屬實,但文章說我們在彩票中做了手腳,與事實不符,希望你下筆慎重,刀下留情,我們這些做具體工作的同誌可是不容易啊。我這人毛病不少,但有一個優點愛交朋友,聽說報社給每個記者都有創收任務,李小姐如果看得起,以後要完成創收任務盡管開口嘛 .”

    “新聞和廣告是兩迴事,今天我隻是想問一下,貴中心的彩票真的沒有差錯嗎?”

    “李洋是一個騙子,這個問題昭然若揭,他跳樓那一套把戲已暴露了他做賊心虛。我今天可以這樣對李小姐說,他的奔馳彩票絕對是假的,我可以用自己的人頭擔保!”

    “你這些話可以見報麽?”李婷很認真地在采訪本上記錄著,待黑狼講完,才抬起頭征求他的意見。

    “當然可以。”黑狼為自己慷慨激昂的陳述滿意,坐在自己舒適的座位上,多少有些洋洋自得。

    “黑經理,我聽說李洋先生已正式向長平市南郊區人民法院提出訴訟,將貴中心彩票詐騙一事訴諸法律,周山市律師王大鵬免費為其提供法律援助,你對此事怎麽看?”

    “他的草花k是假的,這是不爭的事實,如果有什麽律師想出名,在這裏麵湊什麽熱鬧,我也隻能宣布他們絕沒有什麽好下場。”

    “黑經理,你認為自己的話見報後對公眾輿論負責任嗎?”

    “當然”。

    “那我能否采訪一下貴中心的高夢鴻主任嗎?”

    “我受權全盤代表處理此事,我的話正是他的觀點。”

    看著李婷出門後,黑狼想象自己大刀闊斧的舉動生效後產生的良性循環,不禁有些得意洋洋,又撥了個電話,讓處理那輛奔馳的汽車老板趕快結帳,為自己腰包又一次招財進寶而洋洋自得起來。

    從市政府挨了一通訓的高夢鴻卻並不輕鬆,市長批評他給自己添亂,要是再出漏子就“準備換個同誌加強班子建設”,坐在那位本市曾與張學良將軍發動西安事變的東府名流的黃樓會客廳寬敞的轉圈沙發上,高夢鴻覺得自己的尊嚴象蘿卜幹晾在窗台上。

    市長的話不象下麵幹部那麽直截,多少有些雲霧繚繞。說近一個月來大秦省幾件事讓中央媒體曝光,其中宋月市發生的煤礦瓦斯爆炸,長平啤酒廠產品讓顧客喝出蒼蠅,省直機關幼兒園一名女教師殉情自殺(對象是省長的一位秘書,拋棄大學時的女友追求副書記的千金)影響甚壞,市委宣傳部正四處疏通解決問題,剛忙出點眉目,幾乎是一夜間電視、報紙又捅出全國少有的“奔馳假票案”,而且發生彩民跳樓尋死覓活的鬧劇,剛上班看到《長平都市報》有些炒做味道的文章,立即批示。又聽市委宣傳部說這篇文章被國內十幾家網站轉貼後,中央電視台焦點訪談記者下午將到達長平專程采訪,一時火冒三丈。

    高夢鴻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對市長來說,一輛奔馳車原本不算什麽大事,關健是穩定的大局,自己要是不妥善處理此事,恐怕頭頂上費勁周折才弄到手的烏紗帽會很快易主。他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想起冒冒失失的黑狼,擔心他會鬧出新的差錯,誤了自己苦心經營的錦繡前程,忙撥通了遠在周山的弟弟高夢樓的電話。

    “夢樓,你那邊的事辦的怎麽樣?”他的語氣凝重,隻有此刻才覺出生死關頭同胞血緣的重要。

    “哥,你放心,周瓊,就是李洋的妻子昨晚答應不跟著鬧了。李洋有些囂張,不過我已準備對他采取措施。”高夢樓剛走出會議室,坐進自己經理辦公室,對兄長匯報著自己的情況。

    昨晚從長平與高夢鴻、黑狼分手後,他駕車迴周山,一路上腦子裏總晃動著周瓊的影子。同是女人,妻子王月菊胖而黑,而周瓊豐腴而白皙,更討厭的是王月菊一口大秦方言,雖然總在拚命裝得文雅,用些成語之類,卻老讓高夢樓生厭。他近年有些發福,對體型豐滿的女性充滿欲念,平時和黑狼去那種地方,他總是看中那些臉如盈月、肥膂如盆的小姐,覺得自己的犁鏵碰到肥沃的土地享受那種深厚的肉欲,是人間神仙般的境界。臥室裏,堅持掛著唐仕女像,那半裸半露似的酥胸白如精粉饅頭或烤麵包,飽滿的臉發漲似的雍榮華貴,下頜還產生彎月形的肉溝,每每端祥便想到肉的海洋,幻想自己在裏麵遨遊的美妙,煞是享受。王月菊幾次把自己的化妝彩照換上去,說那仕女像是墳墓裏的壁畫,掛在夫妻臥室不吉利,不如每夜欣賞豐滿的老婆。高夢樓給妻子說這是藝術,你不懂,還是每天望著仕女圖發呆,直到對周瓊產生了那種衝動後,才對仕女圖淡了許多,腦子裏晃動著她的身子,特別是她一口清脆動聽的普通話。

    車停在商鞅小區時,他老遠看見周瓊一個人坐在樓前的怪石上,背後盛開的菊花毫不吝嗇自己的美豔,開了一片,與她落寞無助的表情格格不入。

    “小周,你一個人在這裏幹嘛?”已是深夜十二點左右,自己心儀的女人在花園裏獨自靜坐,使高夢樓有些詫異,“你李洋和兒子在家吧?”

    “他這幾天總想著奔馳車,每天往長平跑,我把兒子送娘家去了。”周瓊手裏有一朵折下來的菊花,在夜色裏花蕊肥碩,枯萎前的美讓人心動。

    “那他這會兒在哪裏?你一個人在外麵不怕受涼?”高夢樓彎下身子,蹲在她的對麵,關切地問。

    “迴來的路上,我覺得為個奔馳車在大庭廣眾之下爬廣告牌太紮眼,勸他別丟人顯眼,他罵我窩襄廢,自己直接去他當律師的同學家去了,說是連夜寫狀子,要告體彩中心。我迴到家越想越不對頭,咱一個平民百姓告當官的,有幾分反握?再說,他不好好上班,萬一那奔馳車弄不上,我和兒子以後的生活就沒有保證了。”

    周瓊憂心忡忡地把那朵菊花掐成一瓣瓣,撒了一地,又用腳尖輕踏著,花瓣金黃的顏色依舊,沒有了剛才整體的華麗,癱在一堆有些淩亂。

    “妹子,你的想法很切合實際,”高夢樓聽說李洋倆口子在彩票案上產生分歧,她家晚上又沒人,不禁暗自高興,“我為你的事今天又去長平找黑狼和我哥了,你知道他是體彩中心的頭兒。你李洋的彩票確實有問題,你想想,你家又沒惹過體彩中心,人家何心冤枉你的呢?”

    “想想道理也真是的”,周瓊抬頭看看高夢樓,這個她心目中事業成功又會體貼的男人,比李洋那種又窮又酸的文人強一百倍,他的話聽起來是那麽有人情味和道理,不象李洋根本不懂人情世故,非要不顧一切碰個頭破血流才肯罷休。

    同樣是男人,高夢樓不聲不響,不知道已掙迴幾個“奔馳”,而李洋窮的叮當響,卻滿世界張揚,讓自己走在人麵前也頗不自在,她又擔心地看了一眼樓上,怕王月菊看見又出什麽亂子,“高經理,夜深了,你快迴去吧,嫂子弄不好早等急了。”

    “你千萬要想開些。我已給黑經理說了,他和長平高新中學有門道,讓你兒子下學期到那裏讀書,每年3萬元的學費都免了,他辦不成這錢就由他出。另外,如果你們家李洋不鬧騰,我想辦法盡快讓他當副經理。你知道,他越鬧,記者跟著瞎摻合,我哥在體彩中心就被動,盡管啥事也沒有,但人麵子上總不太好看嘛。”

    高夢樓仿佛沒聽見似的,繼續對矛盾中的周瓊寬著心,一名羅圈腿的保安小夥,腰裏別著黑警棍,從前方走過來。兩人便低頭沉默,待保安走後,周瓊隻好站起來。

    “高經理,我有些累,先迴家去了。”

    “我還有話對你說。”樓道裏,感應燈亮了一下又黑了,高夢樓小聲貼在周瓊耳根火辣辣地說。門已開了,周瓊半個身子已跨進去,裝作沒聽見準備關門,高夢樓往進擠,她想推他,感應燈又亮了,怕對門的王月菊瞧見,忙鬆開手,高夢樓便魚貫而入。

    “夜深了,咱們在一塊兒不太好?”周瓊坐進客廳雙人沙發上,高夢樓跟過來坐在她的旁邊。

    由於急,蹬掉皮鞋後連放在門裏側的塑料涼鞋都沒來得及換。周瓊從內心深入喜歡這種有錢有勢的男人,加之丈夫又在他手下謀事,但與其作個露水夫妻,卻並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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