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山市公用事業總公司終於宣布了對周山市公交公司副經理的任免。

    會議結束後,財務科長的身邊卻少了往日應有的紅火,人們圍著李洋又是遞煙又是讓座,讓他講講獲大獎的經過。

    “李洋,我可是向組織推薦了你啊。”高夢樓經理也趕過來,坐在一張椅子上,被天荒的禮賢下士。

    “你老兄不讓我當經理,算了,咱命中注定沒有那份緣份嘛。”李洋也從兜裏掏出“軟中華”,給周圍的人一人一根,還走過去給高夢樓點著。

    嘴裏這麽說,心裏卻罵:媽的,老子為當官,給建委主任送3萬,誰料那位財務科長不僅給高夢樓2萬,還給建委主任送了5萬元。這些他本來不知道,是一位在市委辦公室的同學偷著打電話給他說的,說財務科長在組織考察後,喝醉酒時對一個知心朋友說的,當時這位複轉軍人對社會的複雜流下了痛苦的淚水。

    而此時,我們的李洋還沉浸在他站在領獎台上,風光八麵地接受女主持人訪問的熱烈場麵。

    “請問李洋先生,能談談你獲獎的經過麽?”關婭婭握著麥克風,先放在自己性感的嘴上,再把自己的香喘送到他的嘴邊,臉上笑容很是妖媚。她的旁邊,長平市體彩中心主任高夢鴻熱情地伸出手表示祝賀。

    “我對獲獎沒有什麽要多說的,”李洋接了個手機,沒想到命運在關鍵時刻向他開了個不太幽默的玩笑,總公司組織部門在公司正組織人對副經理人選進行考察,那位比他能活動的財務科長鵲巢鳩占,但他一點不覺得失落。蒼天有眼,自己在連續的失敗後,意外得到了夢寐以求的財富,事業卻同時與自己擦肩過而過。

    “60萬元對我來說很重要,我曾經做夢都想要一輛高檔轎車。我家對門住著經理,他上下班總坐著單位的小車,連禮拜天和老婆孩子逛公園都是專車接送。兒了問我:”爸爸,小區樓下那麽多小車,哪輛是咱家的?為什麽別人上班坐小車,你和媽媽卻搭公交車呀?‘我明知道那是當權者揩國家的油,搞腐敗,但是這種不公平現象還是刺激了我對財富的渴望,發誓要改變這種現狀。我對彩票開始是一點不懂,最後硬著頭皮入門,再孤擲一注拚了一場,弄的焦頭爛額。今天和朋友路過,本來沒有抱什麽希望的,隻花了2元錢買1注的,誰料上帝卻和我開了個太大的玩笑,這個玩笑太大啦。“

    “各位彩民朋友,我們聽了李洋先生的話,不禁想起古人一首詩:有心栽花花不成,無心插柳柳成蔭。彩票玩的就是心跳,就是這種撲朔迷離的玄奧,就是白雲蒼狗的刺激。李洋先生,您說我的話對麽?”

    女主持人關婭用自己極富煽動性的語言調動著現場的氣氛。

    李洋卻在台上費力地尋找著自己鍾愛的李婷。黑壓壓的人群中,這個曾經與自己融為一體的女人毫不起眼,好不容易看見她的白色上衣,他急忙向她揮了揮手,她趕緊向他搖手。由於個子太矮,拚命地喊“李洋你是最棒的”,往上跳著,更多的人以為幸運兒向大夥揮手,便用眾多的手臂掩蓋了這愛情的唿應。

    “您說的對,我中獎純屬意外,可以說是我人生的一次跨越。”

    他終於調整好自己的心態,口氣變的平穩。沒當上副經理並不重要,人都說千裏做官為了吃穿,自己當經理還不是為活的更好嗎?如今有了60萬元,一切都會隨之改變,些許的不快又算得了什麽?看著有些風騷的女主持人,不禁湧上一股男性的自信,口吻立即堅定了許多。

    “李洋,你身邊的這輛奔馳車現在就屬於你了,想咋摸就咋摸,想咋樣動就咋樣動。你走到車子旁邊,好嗎?”

    舞台的正下方,一輛嶄新的綠色奔馳車靜靜地停放著,關婭婭笑眯眯地給李洋說。

    “是嗎?”李洋興衝衝地走上前去,先是摸了摸車頭弧型的添皮,滑滑的,細細的,如同情人美妙的肌膚,那均勻的漆皮顏色墨綠,倒映著他的身影,象李婷那張淺靜的女性麵龐。

    他忙再次向李婷招了招手,坐進駕駛室裏,一個長相酷似唐仕女的模特穿著紫紅色旗袍,含笑地站在車窗外,四麵圍上來的電視台記者、報社記者便不由分說包圍了他。看見人群外的李婷,他衝破那些長長短短的鏡頭,想拉她進來,李婷卻摸出采訪本,與其他人一樣認真地記錄著他的言行。

    “李洋先生,”一位戴眼鏡的女記者手持貼著“長平電視台”字樣的麥克風遞了上來,“你擁用這輛價值48萬元的奔馳後,打算怎麽用它?”

    “我想拉著我的愛人去周遊全國。”李洋不加思索地迴答,他這句話是對李婷說的,但發現她隻低頭飛快的在采訪本上寫著什麽,長發遮住了容顏,看不清她的麵容。

    “你的妻子聽了這話肯定會高興的發瘋,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很顧家的模範丈夫。”

    女記者自作主張地下了結論,急得李洋連連擺手,“我的意思是讓我的兒子享受更好的教育,準備讓他到全省最好的西高新中學讀書。”

    “是嗎?你這是為這座重點中學做廣告嘛,校長先生應該邀請你做他的形象代言人,付給你報酬嘍。”又一位在場的新華社記者很風趣地說。

    “我沒有那意思,那是你們媒體說的。”

    李洋拚命想往李婷身邊擠,大量的記者卻爭相擠過來提問,她被人群擠在一角,總是不能靠到前頭來。

    “李洋先生,聽說你是一個業餘作家,你對體彩與賭博的關係是怎麽認識的?”從背後擠上來一位燙著卷發的男記者,把采訪機伸到他的嘴邊,貼著耳朵急匆匆地問。

    “我認為體彩與賭博的最大區別是二者目的不同。體彩是為發展體育事業斂積資金,而賭博純屬一種商業行為,二者的共同點是投資者要冒巨大的投資風險。”

    李洋一邊說,一邊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李婷,想喊她,卻被晃動的麥克風堵寒著,急得沒有辦法。

    這時,他看見台子上,和高夢鴻站在一塊的關婭婭正老遠低頭看著自己,便不顧一切地衝過去,說,“高主任,主持人,既然這車是我的,我現在開走行嗎?”

    關婭看看高夢鴻,高夢鴻點點頭,便用麥克風大聲宣布:“李洋要求現場開走奔馳,已得到組委會的確認。讓我們歡送這輛奔馳跟著它的新主人離開現場。”

    眾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在走向奔馳的李洋身上。

    高夢鴻趕緊向關婭婭耳語了一下,隻聽關婭婭繼續說:“奔馳車已屬於李洋先生了,我們請求李洋支持一下我們體彩中心,能開著車在市裏轉一圈幫我們宣傳一下嗎?”

    學過小車駕駛準備自己開車的李洋隻好停住了腳步。

    高夢鴻親手給他戴上大紅花,一位工作人員坐進駕駛室,那位仕女模特扶著他坐進後排座,打開頂棚,從車頂中探出身子,在美女的陪伴下,他象國家領導人閱兵一樣站在車上,向沿途的人們揮手致意。說是轉一圈,當車在長平大街小巷轉完時,整整過去了五個多小時,迴到體彩銷售現場時,已是下午快下班時間了。他給李婷打電話,她說自己正在報社處理今天奔馳新聞的稿件。這樁事件她碰上了,一個記者的職業敏感不容她稍縱懈怠,必須發一大版深度報道,否則就是失職。

    他便急著迴周山的家,那位開車的工作人員告訴他,負責銷售的經理姓黑,交待說他必須先交3000元的公證費什麽的才能開車離開。他想起自己身上沒有現錢,便按要求留下電話,迴家取錢後明天再來辦提車手續。體彩中心派了輛專車,送他迴到周山的家。剛進門,兒子李周傑便撲進懷裏,迎接凱旋而歸的大將軍一樣熱情。

    電視新聞裏,正播放他接受記者采訪的熱烈場麵。他發現自己在電視上,比平日萎瑣的形象富態了許多,不太講究的夾克衫,倒比西服革履的高夢鴻官員的打扮虛張聲勢灑脫許多,站在妖冶風騷的關婭旁邊,讓人不禁想起“簾卷春風啼曉鴉,閑情無過是吾家”的詩句來,無論是衣冠楚楚的氣派,還是賣弄風情的輕蕩,比起洗盡鉛華的風度,都非同日而語能比。

    “爸爸,你真有本事啊!”兒子看見他胸前長的、短的、粗的、細的、形色各異的鏡頭、話筒擠成一團,想起了自己崇拜的歌星周傑倫,偎在父親的肩膀上,滿臉的崇拜。

    櫥房推拉門裏燈光朦朧,周瓊正在灶台“滋啦滋啦”地炒菜。

    “你媽高興不?”李洋吐了吐舌頭,朝著櫥房擠擠眼,壓低嗓門問兒子。

    “我媽說你是越王勾踐,終於臥薪嚐膽,剿滅吳王,弄了個人事。”

    兒子似懂非懂地重複著媽媽的話,看見站在李洋身邊的關婭,岔開話題:“這個阿姨特象《還珠格格》裏的小燕子,哇塞,真是爽呆了。”

    李洋聽完兒子的話後心裏多少有些安慰。臨去長平前妻子對自己聲色俱厲的漫罵餘音繞耳,迴到家裏總有些怕河東獅吼,奔馳車的意外青睞能讓貪財的妻子變的溫柔,細想起來很有些戲劇性的效果。情緒鬆馳後便心猿意馬起來,在紛雜的電視畫麵中尋覓李婷的影子,好不容易露出半邊臉卻被那些討厭的記者遮住,讓他心裏直想罵娘。

    “兒子,吃飯嘍——”,推拉門一開,周瓊肩上搭著毛巾,端著兩盤菜放在飯廳圓桌上,枝型燈“啪”地亮堂起來,她的聲音金箔似的燈光一樣溫暖。

    李周傑扔下李洋,向餐廳跑去。

    “媽媽,我餓死了,這麽香的飯啊?”捉起筷子,拿起饅頭,張嘴便大口嚼了起來。

    “傻瓜,把你老爸餓死你不心疼啊!”周瓊坐著,邊用毛巾擦脖子上的汗,邊愛憐地看著兒子天真的吃相,嬌嗔地責備。

    “爸,我媽讓你來吃飯,快來!”兒子埋頭吃個不停,抽空朝客廳喊了一聲。李洋卻還在費勁地尋覓被洶湧人群擠擋著的李婷,十分吃力,兒子的喊聲顯然沒有這個重要的尋覓富有吸引力。

    “李科長,中了奔馳車看不起我這半老徐娘做的粗茶淡飯啦?”

    周瓊的嗓門比兒子高,手裏也拿起饅頭,朝著客廳喊。

    李洋便很快地走過來,坐在妻子和兒子中間,桌子上破天荒的放著四涼兩熱六盤菜,每人麵前一隻玻璃高腳杯,稀飯、饅頭冒著熱氣,比長平城那些徒有虛名的西餐不知要好吃多少倍。

    “這麽豐盛啊?”他接住妻子遞過來的饅頭,吃了口最喜歡的涼拌豆芽,看著這會兒正對著基尾蝦不停嘴的兒子一臉饞相,感歎不已。

    “你現在把事整到省城成為電視明星了,這種下苦人的飯隻怕不合你的胃口嘍。”周瓊語言雖仍殘留著往日的尖刻,但臉上掩飾不住的喜悅,讓人聽起她的話心裏根本生不起氣來。

    她給丈夫、兒子和自己斟滿紅葡萄酒,和兩個人一一碰杯:“李洋啊,自打和你結婚後就一直讓娘家人瞧不起,你這迴讓我長了臉,老公辛苦了,我敬你!”

    半杯紅酒被她一飲而盡。

    “媽媽,真是女中豪傑。”兒子很有眼色地又給她倒了半杯,說:“你整天為全家洗衣服,做飯,兒子敬你一杯!”

    “真是傻瓜,”周瓊很高興地又一口氣喝完,埋怨著他:“今晚你老爸是主角,你灌你媽是哪根神經出岔子了?”

    “先敬你媽,世界上最偉大的是女人,因為女人最辛苦。”李洋看著兒子無所適從的窘迫樣,急忙給他解圍。

    “爸爸,我祝你今年多寫一本書!”兒子很認真地思考半天,站起來和李洋碰了下杯,紅著臉說。

    李洋很豪爽地一飲而盡。

    “真不會說話,”周瓊已開始吃飯,瞪了兒子一眼:“你不會說讓你爸再買彩票給咱家抓個花園洋房?寫什麽書,越寫越賠錢,盡說不吉利的話。”

    “兒子說的也對,大作家寫書賺錢不見得少,比如寫《深牢大獄》的海岩,據說身價過億呢。”李洋給兒子幫腔。

    “對對對”,李周傑很快地接住話茬,“我語文老師說了,海岩白天是一家國際飯店的老板,晚上寫書,《便衣警察》、《玉觀音》、《拿什麽拯救你我的愛人》這些很火的電視連續劇都是他寫的。”

    “騙人呢?”周瓊聽見天方夜潭似的看著他爺兒倆,不相信地說:“作家還有掙大票子的,不可能吧?”

    “這是真的,”李洋語氣肯定地說:“前幾天中央電視台剛采訪過他。”

    “老公”,周瓊話題一轉,給他夾了口菜,“你中了奔馳,對門的王月菊一下班就嚷著讓我請客,我們單位的姐妹們都羨慕我,你把車開迴來沒有?”

    “人家要3000元公證費,我身上沒帶錢,這你知道的。”李洋見妻子急匆匆地盤問自己,隻好如實迴答。

    “我給你取錢去。”周瓊離開坐位,很快從房子取出一疊鈔票,放在丈夫麵前:“明天一大早咱倆一塊去領車。”

    “謝謝老婆”。

    李洋為妻子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而高興。當天夜裏,周瓊摧他洗澡,自己也在衛生間“刷刷刷”地半個多小時,兩個人後半夜在床上折騰了半宿。李洋沒想到自己的妻子也一樣給了自己飄飄欲仙的享受。這種感覺倆人剛結婚時曾短暫的擁有,生兒子後周瓊一直冷淡他。未料心情愉悅的妻子,也懂得女性的陰柔,讓男人在自己光滑的身體上盡展雄性的力量。

    第二天,李洋和妻子周瓊沒搭長途車,破例包了輛出租車,直驅長平城體彩發行現場。

    “關小姐,”他看見關婭婭正坐在舞台後麵的工作人員座椅上休息。銷售活動已經結束,一些人正在拆卸現場的舞台上設施。直接走過去說:“我把3000元公證費帶來了。”

    “李洋啊,”關婭吃驚地叫了一聲,臉上掠過一絲惶恐,很快鎮定情緒,對旁邊正對幾個人指手劃腳地的高夢鴻說:“高主任,周山的李先生來交錢取他的奔馳來了。”

    “歡迎歡迎!”高夢鴻伸出手熱情地招唿李洋夫妻倆。

    “你的事有些變化,我安排咱們銷售處接待你吧。黑經理”,他對遠處一位正背著打手機的胖子喊了一聲,“你過來一下。”

    “這不是黑老板嗎?”周瓊見是黑狼,忙對李洋嘰咕的一句。李洋也看此人麵熟,隻是一時想不出在那兒見過。

    “這位李洋先生昨天中了特等獎,今天來辦手續,你接待一下,省上領導讓我去匯報工作,我先走了。”高夢鴻說完話,急匆匆鑽進旁邊的一輛“淩誌”,向大門外疾駛去。

    “到辦公室去吧。”黑狼朝周瓊點了點頭,麵部十分嚴肅,讓人弄不清其中奧秘。

    夫妻倆隻好跟在他的後邊,往前走去。

    黑狼的心裏卷起了滔天濁浪。高夢樓介紹自己給其榮升長平市體彩中心主任的哥哥高夢鴻出力,承包了全部彩票銷售業務這個肥差,讓他欣喜若狂,但同時又承受著巨大的壓力。

    “黑老弟,你是自己人,我客氣話就不講了。”坐進長平市體彩中心主任富麗堂皇的辦公室,黑狼想起自己在周山辦的那些歌廳、文化旅遊和停車場項目時,感到第一次見到了大世麵,聽著新官上任的高夢鴻的計劃,仿佛“文革”中那些雲湧到天安門廣場的紅衛兵,在太陽初升時激動的舉足無措。

    “你當哥的說咋說,我咋辦。”他隻有點頭哈腰地份兒,等著高夢鴻金口裏吐出聖旨。

    他聽自己的朋友高夢樓介紹,自1998年以來,大秦省共開展即開型體育彩票銷售活動185次,發售總額高達1.83億元,涉及全省十個地市和農業高新技術產業示範區。小小的彩票,等於是一個產值驚人的新型產業,比那個令周山人擠破頭皮往進鑽的“彩電”廠還要效益驕人。據說今年彩票發行6000元,實在是一塊令人躍躍欲試的“肥肉”。所以,當高夢樓把這座發財的金橋鋪通後,他總是每周迴去請他吃飯娛樂,以報答他的知遇之恩。

    “也沒有太多的事,”高夢鴻端起磁化杯,份量有些輕,搖了搖,準備起身去接水。

    黑狼忙屁顛屁顛地從了手中接了杯子,去盛滿又雙手擺在他的麵前。高夢鴻滿意地呷了口水:“我有個親戚大學畢業沒事幹,想介紹當銷售宣傳的主持人,平時在你們銷售部給你做個副手。”

    他很輕鬆地把自己獵豔的食物關婭婭的工作交待完畢。

    “這有啥說的,你高主任一句話,我能不照辦?”黑狼拍著胸脯,表白著。覺著不妥,又恭恭敬敬給高夢樓遞上一根煙,點著,自己也叼了一根,抽一口,“一月工資5000元,主持費每場1萬,咋個象?”

    “黑老板果然有氣魄!”高夢鴻滿意地點點頭,輕鬆地搖著轉椅,又站起來:“她叫關婭,是長平電視台都市女孩第一名,省上一位領導的親戚,多蒙您老弟關照嘍。”

    “沒說的。”黑狼看著他的臉色,討好地說。

    “體彩銷售生意爭的人很多,我隻所以給你,是因為你知根知底能靠得住,你可要多操心,別給我添亂喲?”

    黑狼很機警地走到門口,看看樓道空無一人,便關了門,從包裏抽出一個大信封,放進高夢鴻辦公桌的抽屜裏。

    “你這是給老哥行賄嘛?我是黨的幹部,快拿迴去。”高夢鴻把手伸向抽屜,被黑狼很堅決地擋住。

    “高哥,不瞞你說這是13萬元現金,你要是不收,兄弟就沒有臉麵。聽說你最近買房,這點錢還不夠裝修的。”

    “那你給我那幾個副手房子也去去,人多眼雜,我不好管的。”

    “這你老哥盡管放心,我會考慮的,不過,我心裏明白,隻有你永遠是我黑狼的生死弟兄!”

    從高夢鴻辦公室出來,黑狼便忙的昏天黑地,印製彩票,招聘人員,搭建舞台,邀請演員,廣告宣傳什麽的,雄心勃勃地幹起了自己的一番大事業。

    “黑經理,”這天他剛從長平電視台廣告部出來,手機便響了,傳來一個陌生的聲音:“聽說你兄弟把事幹大了?”

    “你是誰?”對方的電話顯示的是周山地區的區號,黑狼一時想不起來是哪路神仙和自己通話,便很不耐煩地問。

    “我是你哥……想起來了嗎?”對方打著啞謎,讓他半天緩不過神來。長平堵車嚴重,他的“桑塔納2000”在環城路上淹沒在幾排臭氣亂冒的車流裏,心裏本來就煩,對方卻很悠閑地調侃著,剛要發火,突然拍了下腦殼。

    “是關韜關書記麽?”他這才聽出了對方是南川鎮原黨委書記關韜,因經濟問題被檢察機關送進監獄,隻是不明白這老兄怎麽又從那戒備森嚴的高牆裏脫出身來。

    “早都不是什麽書記啦,如今是平民百姓一個,想跟你兄弟混口飯吃。”

    關韜入獄後因為認罪態度好,妻子陳冰托外麵的朋友擔保,辦了保外就醫手續迴了家。此刻他正在周山市東郊的河堤路上蹓躂,腳踩著路邊發黃的扒地草,眼望遠處的斜拉大橋,玩世不恭地說。

    “隻要你老兄不嫌小弟這廟門低,我有啥可說的?當初沒有你關哥栽培,我怎麽也當不上鎮企業辦主任,一步一步混到今天。”黑狼是個講義氣的主兒,聽到關韜有難,立即很痛快地答應了。

    當天晚上,倆人便在周山市防洪渠邊的一座茶秀裏見了麵。

    “關哥,我承包了長平市體彩中心的彩票生意,想讓你給我負責庫房這一攤子事。”

    他見往日不可一世的關韜,大背頭氈片一樣撒在頭上,不再因摩絲的作用而威風八麵,來時騎著輛自行車,放在自己小車旁邊的小樹身上斜靠著, 心裏便紮起老板的勢來,表麵卻做出謙恭的樣子,進屋要了壺龍井,開門見山。

    “你兄弟信任,我隻好舍命保主嘍。”關韜很識相地為黑狼砌了杯茶,討好地說。

    “這次彩票銷售特等獎是奔馳車,社會關注率特別高”,黑狼呷了口茶,挺著肚皮,做出胸有全局的姿勢,“給現場拿的票你收好。我準備兩個表,每組一共12號裝在12個信封中,彩民選一個號,劃掉一個,這裏麵可能有奔馳,也可能沒有,這是對外麵不知情的彩民看的。我讓正常抽獎,你就發這種票。”

    關韜深諳權壇的欺詐,沒想到黑狼在商業操縱中也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為所欲為,立刻瞪大了雙眼。

    “另一組表,是給咱內部人看的,也是每組12個信封,自己人抽獎幾號是奔馳,我會告訴他,不用劃掉,就可以蒙混過關,讓咱們的人多撈獎,記住了麽?

    “這行嗎?弄不好會砍頭的。”關韜膽怯地看著黑狼,有些擔心地問。

    “要不怎麽讓你來幹,明給你說,想在這裏來的人多的很,我都沒答應,卻給了你天大的麵子。自己的人一塊發財,不做弊能掙個屁錢!”黑狼吐出一根茶梗,不倘地斜視了他下一下,“就像你們黨政領導,不收人東西光靠幹工資不窮死才怪哩。”

    “那我不是讓劉智祥落井下石身敗名裂了嘛。”關韜提起往事,立即象霜打的茄子,提不起精神。

    “咱把事做細致些,絕對不會出事”,黑狼很自信地說:“我給你每月3000元工資,另外你再找兩個對勁的托兒,幫咱們領奔馳,得了錢咱弟兄們分。”

    第三天,李洋抓特等獎的那天,關韜正在庫房值班。有一位工作人員進來說:“關主任,黑經理讓我來領票。”

    “哪種票?”關韜聽外麵自己的女兒關婭婭正百靈鳥一樣主持著節目,心裏亂亂的,順嘴問道。到體彩中心上班後,他沒想到自己的女兒也在這裏,而且是銷售部副經理,等於是自己的上司,他很高興地問候她,沒想到關婭婭很陌生地扭頭而去。

    他明白,自己與陳冰結婚後傷透了妻子李素麥的心,長大懂事後的女兒也一定會恨死了自己。可不管怎麽說,與自己親生的女兒共事,這種人在對麵不相識的痛楚,總是令他五內俱焚,心亂如麻。

    “正常抽獎”。工作人員是個剛走上社會不久的小夥,外麵摧要的電話不斷,急匆匆地摧他。

    他便給了一套信封,辦了手續後一個人在房子裏發呆。

    幾分鍾後,黑狼氣哄哄地闖了進來。

    “老關,你咋搞的,今天怎麽整了兩個草花k?”原來,有個叫李洋的抽了頭獎正在台子上接受記者采訪,而黑狼安排的人——一位來自關家莊的農民馬小兵也抽了輛奔馳車。

    “我按你的要給的是正常票嘛,不信你看出庫記錄。”關韜急忙從煩亂的思緒中緩過神來,攤開桌子上的表格遞了過去。

    “媽的”,黑狼這時才明白,原來是那位工作人員搞錯了。今天下午他安排“內線”馬小兵領奔馳,提前把“草花k”的獲獎號告知他,讓工作人員去庫房領“內部號”,未料那個毛頭小夥也取了“內部號”,一下產生兩個特等獎,誤了大事。

    “怪了,怪了!”黑狼急的象熱鍋上的螞蟻,在原地轉圈,“誰介紹的那個工作人員,媽的,一個老鼠壞了一鍋湯,我非得把你千刀萬剮不可!”

    “我真的不知道咋迴事嘛。”關韜癱坐在地上,抱著頭,嚇的不住小聲呢喃。

    “真是磁錘!”黑狼罵著站在門口的馬小兵,“你是草花k,為什麽主持人叫你不上台去?”

    “我看孫存蝶演的《拾黃金》好有意思,想和他合張影,聽見宣布中獎時正忙著和名角說話。”馬小兵是個第一次來長平城農村青年,平時靠在村裏幫人家蓋房子搬磚和灰賺錢,關韜介紹他來的。隻是在電視上見過秦腔名醜,沒料到能見到真人,便忘了自己的使命。

    “吵啥哩,”長平市體彩中心一位副主任路過,聽見了裏麵的事情,忙厲聲喝斥:“聲那麽大是要讓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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