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瓊並非本性刁毒的女人,隻是因為工作壓力大,才對丈夫發火。

    晚上又和客戶談業務,快吃完飯時,兒子在家裏打電話說肚子餓了,她匆匆處理完應酬,往家裏走來。樓梯感應燈壞了,她一個人用腳摸著一層層的樓梯,扶著鐵管邊沿,正低頭往上攀。上麵“咳”地一聲,高夢樓邊打手機說“領導我馬上到”邊往下匆匆跑著。她忙在黑暗處躲到靠牆貼著,讓著這位權大財旺的鄰居。

    “誰啊 ?”高夢樓看見下麵樓梯轉彎處一團黑影,仔細看半天,不見端詳,便停下來問。

    “是我,李洋的老婆。”

    “哦,是周銀行啊?才迴來,日理萬機嘛,看來在銀行工作就是紅火。哪象我那口子,在學校哄娃,一下班就呆在家裏看電視。”

    “高經理你先走,你事多。”

    “女士優先。”

    周瓊聽說過不少有關高夢樓的花邊緋聞。據說這位經理掌 管著看周山市公交公司職工的的調動,每一位女售票員調進調出,沒有他簽字不行,都被借故壓在辦公桌沙發上幹了,否則你再化錢尋人也沒用。樓上的那位舞蹈幹部,最近想把兄弟往公司調,據說也被高經理給“占領”了,有一天倆人正在家裏偷情,防盜門反鎖著,忘帶一本書迴家取的王月菊開了半天門轉不開鎖孔,半天才進了門,看見舞蹈教師坐在客廳臉紅紅的,便與丈夫撕打在一塊,隔著門周瓊都聽見了男人粗野的喝斥和女人怨艾的哭聲。

    她緊靠著牆,想躲過這個外號“高大棒”的風流男人。可高夢樓也靠了牆,非讓她先走。沒辦法,她隻好低著頭從他麵前過去,高夢樓突然從背麵伸過來一雙手,在她胸前捏了一把,說:“妹子,穿這麽單冷不冷?”

    她臉騰的火燒火燎,抓開對方的手,“幹啥呢”小聲埋怨著,向樓下跑去。由於太急,腳底踩空,“啊”的一聲,剛好倒在高夢樓的懷裏,腰部、臀部又被捏了兩下。

    “不要臉!”周瓊低聲罵了一句,掙脫開去。正好高夢樓的手機又響了,這才甩下她,向樓下走去。

    迴到家,做完作業的兒子正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連續劇《激情燃燒的歲月》,一邊等她。

    戴上圍裙,給兒子做飯,炒菜鍋裏的油冒起了白花,聽兒子說丈夫打電話說今晚有事又不迴來了,她感到特別失望,為自己受的委屈無處傾訴而淚飛如雨,鍋底濺了水,滋滋直響。

    “媽,你哭啥?”兒子很懂事地從客廳跑過來,遞過來毛巾,讓她擦眼淚。

    “沒有啥,媽在外麵著了涼,一會兒就好。”

    她清了清鼻腔,用紙巾擦了,又掩飾了眼角的淚痕,對兒子笑笑。孩子尚小,大人的事給他說了與事無補。直到兒子坐在飯 廳,大口大口吃著她炒的魚香肉絲和宮保雞丁,端著米飯,她的目光中才露出女性的喜悅。

    “你爸晚上忙啥迴不來?”

    “他說明天省上開會,在賓館準備材料。”

    “但願如此。”

    周瓊對李洋的忙於工作已有些半信半疑了。在機關工作的人遇見人找,如果不想見,其借口大多如出一轍,要麽是“開會”要麽是“吃飯應酬”,而夜不歸宿最好的理由就是“開夜車寫材料‘,其實根本就沒什麽正事,無非是在外麵唱歌喝酒。

    正琢磨著,包裏的手機響了,她一聽,又是高夢樓,便氣不打一處來,當時就想掛斷,隻聽高夢樓那邊放著音樂,喝酒的人很多,打機關槍似的討好口吻:

    “妹子,不要生氣,剛才哥跟你開了個玩笑,你是久經沙場的老將,見怪個啥?我今晚和一個咱周山的大老板吃飯,準備在周山市商業銀行開個帳號,你們單位不是在有任務嗎?”

    “我的事自己想辦法,再說,我老漢也給我操心,時間 不早了,我還要招唿兒子哩。”

    “別,我是真心幫你,我的好妹子,叫兒子接電話,他伯給娃說。”高夢樓不由分說,展開自己的攻勢。

    “媽,誰啊?”兒子扔下筷子,看著周瓊瞧著手機犯愁,善解人意地問道。

    “有個人喝多了,叫媽去。”

    “誰嘛?”

    “是咱家對門的高伯伯。”

    “是高伯呀?”兒子李周傑高興的問。孩子喜歡看蝶片,當公交公司經理的高夢樓經常送給他一些國外大片,而且時不時把人家送給自己的飲料搬過來一箱,當然是在李洋不在的時候,周傑對高夢樓自然心存感激,聽說是他的電話,便從母親手裏搶過來電話:“高伯,你盡管和我媽說事,我大了,一個人會照顧自個兒,我媽都一個禮拜完不成任務,成天犯愁,你一不定要幫幫她呀。”

    周瓊沒辦法,隻好又換了身衣服,向樓下走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李洋,此時已吃過飯,和司機小朱、李婷 、李遠麥三人在秦朝賓館房間裏甩 “紅桃四”。明天省上開會,李遠麥沒有迴去,黑狼給他和李婷登記了兩個標準間,便匆匆下樓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這是參加工作後,李洋第一次和李婷近距離的消磨業餘時間。

    “紅桃四”是周山人最常玩的一種撲克遊戲,揭牌的隻要是拿紅桃四的,有最先出牌權和叫“對家”權,即在另外三人中挑選自己的合作夥伴,兩人同贏同輸。

    本來,李洋對帶有賭博性質的撲克牌很少參與,雖然每場僅1元錢的代價,但考慮到李婷的號召,他不好拂其美意,加之自己心裏有了想 法,隻好奉陪到底。活動地點在李婷的房子,十個平方米的小空間隻有一張桌子一台電視一對床頭櫃和一張雙人床,主人李婷 坐在床中間,李洋、小朱分別坐在她旁邊的床沿,而李遠麥則坐在對麵的床頭櫃上。

    李婷手執紅桃四,先叫對家。

    隻見她調皮的閃爍著大眼睛,掃視三個男人一圈後說:“我叫誰呢?李社長肯定跟我不是一家子,小朱也不會和我合作,李洋怕看不上我的牌藝。”

    她很費勁地翻動著扇形的牌。抽出一張,退迴去,又抽出一張,又退迴去,最後,終於說了聲“紅桃十”,李洋輕輕唱了一句“月亮代表我的心”,便覺得自己的胳膊拐被李婷很隱蔽地碰了一下,仔細一看,“紅桃十”正好在自己手中,心裏湧過一陣熱流。

    “弄啥哩,快出牌!”小朱是個急性子,顯然沒看見 其中端倪,急乎乎地催。

    “誰拿的紅桃十?”李遠麥翹著二郎腿,看小朱臉紅脖子粗,以為是他,忙打趣道。

    小朱很怪地笑了一下,倒是鬼精靈的李婷閃著大眼撅著嘴說“不知道嘛 ”,掏出一張牌猛摔下來,眼睛卻集中在手中的一堆牌上——

    “小四一張。”

    這句話令多情的李洋怦然心動。做為一個漂亮女人,因為小,她是多麽需要男性偉大的憐愛啊,可李婷隻比自己小一歲,至今仍孑然一人,她是咋樣過來的?

    “黑桃7.”他抽出一張小牌,摔下去。

    “3!”小朱扔出重磅炸彈,“砰”的擲地而生。

    “壞敵人,氣死我啦 !”李婷孩子一樣埋怨著,小朱卻冷麵殺手般毫不動情,檢閱著自己的軍陣,“嘩”,甩下四個連牌。

    “過。”老謀深算的李遠麥想也不想,打開城門。

    “滅了你!”李洋毫不示弱,也甩出四張連牌。小朱的從7到10,他卻從9到k,自然是大牌,無人能敵。

    “好好好,誰笑到最後誰才會笑。”李婷立即發出銀鈴般的笑聲,惹得李遠麥不滿地掃她一眼,這才恢複平靜。

    正玩的高興,李洋突然想起自己上午買的彩票,忙喊了一聲,小朱便打開房間的電視,長平電視台“體彩之星”欄目剛插播完廣告,戴著流行頭巾的女主持人扭著細腰,邁著高腰皮靴和袖珍短裙之間裸赤的白腿從舞台上一角走到屏幕正中。

    “各位電視機前和現場的觀眾朋友你們好!”顯眼的是她握麥克風的右手食指上一枚惹眼的超大祖母綠戒指,另一隻手在空中很懶散地揮一揮,現場立即爆發雷鳴般的掌聲和尖叫,一片紅、藍 、綠、黃色交雜的紙花噴了四周,激動的女主持人象吃了興奮劑一樣蹦了起來,歡快的象隻剛出窩的兔子。

    “我買了張彩票,看看能否中獎。”李洋把手中的一堆 牌放在床上,眼球轉移到電視台上。

    “你還買彩票?”李婷發現怪物似的瞪著他,完全不理解似的:“我以為象你這樣愛讀書的機關幹部與眾不同呢,你不是連麻將都不摸的戒賭人士麽?”

    “吃喝嫖賭抽,樣樣都得有。人生不會賭,白在世上走。”小朱正打的起興,嘴裏叼著香煙,仔細盤點著存貨,準備東山再起,搬迴頹勢,順著話題接了一句又說:“李科長,你肯定中不了,彩票的中獎率是萬分之幾,頭等獎更是可遇不可求。”

    “李婷, 你做為記者講的觀點也太偏激了,”稍微年長的李遠麥級別最高,城府也最深,閱曆最廣,慢條斯裏地 說:“誰說文人不賭?據我所知,恩格斯就倒騰過股票,巴爾紮克的賭癮就不小,一有錢就賭,輸光了就寫小說掙到酬費再去填那個黑窟窿,否則,他的巨著《人間喜劇》對那些嗜財如命的人物塑造不可能象現在這麽栩栩如生。”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在大夥的勸說下,李洋雖說又拾起了牌 ,輪到自己出牌時,總是心不在焉地甩一張或棄權,注意力卻完全集中在電視上。

    憑心而論,“體彩之星”欄目的女主持人,無論是從氣質上還是長相上,都不如業餘水平的報社記者李婷 ,她聲音尖細略帶沙啞,但由於她嘴裏吐出的枯燥號碼有可能是巨額財富的“引子”,她的紅嘴巴也被充滿期望的的觀眾看成是聖母一樣高貴迷人。

    三圈牌打下來,李洋贏 一次,輸了兩次,開始還自己掏錢,最後由於思想集中在屏幕上,便幹脆把錢包扔在麵前,讓贏家“自動”取款,主持人終於宣布本期彩票頭等獎,也就是16萬元大獎號碼將要產生了,隻見一架攪拌機模樣的機器的特寫,一堆編著號的黃色的乒乓球隨著機器的轉動而沒頭蒼蠅似的亂竄,很象那些投注 的心急火燎的男男女女,逛蕩一下,一隻乒乓球從缺口處滾 了出來,影影綽綽露出半邊號碼,上麵的一堆乒乓球還在運動 中你擠我撞,等待誰個幸運或倒黴的脫穎而出時刻的到來。

    “第一組號碼是02號,02號是一個吉祥的數字。我們中國人喜歡偶數,好事成雙,雙喜臨門,夫妻雙雙把家還,七十代有個經典電影叫《李雙雙》。”

    一個很普通的阿拉伯數字,因為它將與另外六組數字帶來幸運大獎的光臨,可以使某個窮光蛋一夜間身價倍增改變命運,便擁有了這麽多張冠李戴眼花撩亂莫明其妙的說法。此刻的李洋,覺得女主持人嘴巴特別美麗,尤其是那枚祖母綠戒指把她襯托的和王妃伊麗莎白一樣尊貴高雅。他掏出自己的彩票,發現第一組數字正是02,當時高興地跳了起來。

    “我要是中了頭獎,這16萬元錢先用10萬元買幢和高夢樓那棟四室兩廳一樣的房子,咱也讓老婆娃享受一下地師級幹部的待遇。”他美嘖嘖的憧憬著。

    “誰要是能成為你的妻子,是誰的福份。”忙著享受撲克遊戲樂趣的李婷想著自己的情感曆程,不由得心裏發酸,歎道 .

    “李婷,要是不嫌棄,我住的也是四居室,而且是長平最高級的雅荷親水小區,和我成家怎麽樣?”李遠麥打趣道。

    “社長大人又在取笑我小女子了。您是名人雅士,奴家怎麽敢高攀。再說嫂夫人是釀造廠長,隻怕我人沒過去,早被 她煮熟做成了糖醋排骨嘍。”李婷是長平大學中文係畢業的大學生,同樣開玩笑的話,被她說的含蓄別致而不失自衛的味道。

    “第二組是11號,李科長,看看你的彩票!”一直夢想發財換一個美女老婆的司機小朱經常買彩票,這時他身上賭徒 的血液湧動,眼睛發紅。

    看見李洋的彩票上第二組正是11號後,一拍大腿:“李科長,有門!11號,象是通往天堂的鐵軌麽,你的財富列車啟動了,開局良好。甭急,叫我預測一下,你屬羊吧?”他神神秘秘的打開手機,翻閱短信息,“今天是農曆八月十八,喜神東南,財神正南,貴神正東,諸事大吉,利謀事求財,交際場合易遇貴人益友,愛情運上升。不錯的征兆,今天打牌你正是坐在正南位置,這是老天爺的旨意麽?”

    “人都說周山是神城,果然是神經兮兮,神經之城麽?”李遠麥歲出身農家,但對神秘科學視為封建迷信,他隻相信權力可以帶來實實在在的財富,看見小朱那麽深信不疑地推測,很有幾分不以為然。

    “就是麽,彩票純靠瞎碰,與這些風水方位有什麽關係?”李婷雖心裏盼李洋獲獎,但嘴裏卻附和著自己的上司。

    “在周山這個地方不能胡說。”李洋一臉正色地開腔。

    “我們李家莊自古尚武,侯向林的法術雄霸天下。有一天,他在莫河邊老墳看守瓜地,碰見河中有位山裏人正在打魚,開玩笑用法術整得船在河中轉圈圈。

    “對方說:岸上的爺,我們打魚人不容易,你高抬貴手吧?他不答應,蹲在岸上說:我的武術無人能比,就不饒你,若我奈何?魚人說:你要是非這麽欺負人,我就忍無可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三天後你會斷頭而亡。

    “向林看對方又矮又瘦又窮,不信,但迴家還是讓老婆烙了三個鍋盔把自己放在後院窨子裏睡了三天三夜。心想,我躺在地下,不出去,你怎麽割我的頭。

    “三天過後,他讓老婆找人抬開窨子上的石磨扇,上了地,說:說三天割我人頭,我不是好好的麽?正說著頭一偏,當場氣絕而亡,老婆發現他脖子上早就留下一道血印,嚇得尿了一褲子,一邊哭一邊埋怨他愛惹人召禍。

    “丈夫死後,侯向林老婆以師娘的身份告戒他的八個徒弟(關中解放前有十大刀客,周山占了八個,均出自李家莊一帶),出門練武人寬大為懷,隻為自衛強身,為弱者打抱不平,武德是練武人的第一要素。自此周山這座城市便充滿了一股神秘的氛圍,你如果閑著沒事,說誰誰誰長時間不見了,那人便從你背後走來,神的邪乎!”

    “是麽?”李婷雖然也是周山人,又大學畢業,可對傳統文化的研究顯然沒有以讀書閱世為趣的李洋知識豐富,聽他一番雲山霧罩的議論,頗覺神秘。

    “這些我也聽人說過,作家馮西海在他的散文集《佛悟》裏對此事做過專門論述,的確是個謎啊。”李遠麥在一旁也做深思狀,隨口說道。

    “李科長,你如果拿了什麽16萬,借我買輛跑車,我做夢都想擁有自己的一輛私家車。”小朱在旁邊對李洋剛才一番故事顯然興趣不大,把話移到自己的興趣上。

    “這個主意不錯,買輛私家車,雖然牌子沒有高經理的靚,但他坐的公家車,用別人的溝子給自己做臉,而咱卻是自己的,幹巴硬正!小朱,16萬能買個啥車?”

    “買輛現代車沒問題,車型好,馬力大,還有空調,一家人周未出遊最合適……。”

    很快,又有四組數字,均一一從攪拌器中彈出,李洋手裏的票號全對上了。

    “有門”,連神情一直不專注的李遠麥這時也被吸引過來,認真看著屏幕。小朱扔掉手裏的撲克,光著腳站在地板上,彎著腰,似吐著舌頭的狗盯著肉一般一動不動。李婷趁機偷偷從背後摟著李洋的腰,不知何時,她對這個兒時夥伴有了一種莫明其妙的衝動,而靈魂出竅的李洋正全神貫注的看著一片黃色的金子一樣轉動的乒乓球,雖然他隻下了一注區區2元錢,可誰相信,正是憑著一個小小的支點,阿基米德卻撬動了碩大無的的地球?

    無心插柳的意外成功是人類情緒史上的奇跡,千百年來彌久不衰的賭徒們趨之若騖地前仆後繼,誰個不是為了享受這天外來客鐵樹開花的驚喜?這便是賭博的玄妙和樂趣。有的人為了這個目標,傾家蕩產,妻離子散,甚至家破人亡。李白估計也是個愛賭的主兒,你想想,他喝多酒後說“我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這不是把人生當做賭博又是什麽?

    李洋又幸福地想,我如果中了16萬,房子不買了,車子也不要了,拿出10萬一家三口出門逛一圈歐洲,剩下的錢用來出版一套6卷本李洋文集,普通的印1萬冊,另外搞1000冊硬皮精裝的。自己從事業餘文學創作20多年了,周瓊老是抱怨自己不識時務,不打牌,不掙錢,不跑官,活的窩囊,連對門高夢樓的一跟腳趾頭也不如。這迴,你李洋爺要讓一幫勢利小人看看,誰是條漢子?

    想到這,他才感覺到背後李婷那質感極好的手偷偷撫摸自己身體的美妙,思緒又跑的更遠。媽的,咱為啥這麽苦了自己?妻子周瓊無論氣質、長相、學曆、性格都配不上自己,如果與她離婚娶了李婷,自己暗戀了二十多年的情人,買一套三居室住房裝修一番,該有多麽甜美溫馨啊!他甚至想到了與女人上床,周瓊用大秦方言哼哼著,而李婷卻在下麵手拿《李白詩選》用普通話說“老公你真棒……媽呀爽死我啦……狂風吹我心高掛周……周……山樹……我的哥哇。”

    “李科長,你的彩票最後號碼是多少?”小朱搶過李洋手中的彩票,看一眼,在地上踩了一下腳罵:“太可惜了!你是27,而搖的號是26,差一個號,真是黴運!”

    李洋這才從夢中蘇醒,看見李遠麥搖著頭,略顯疲憊地打著嗬欠,李婷也用手捂著嘴張口,他來不及生氣,又把彩票裝進錢包,捅了一下正對著電視搖頭晃腦的司機小朱,說,“李社長,時候不早了,我們走了,你先體息吧。”

    李遠麥點點頭,對李婷說:“小李,明天還要開會,我也迴房間去,祝你做個好夢。”

    下樓後,小朱要開車送李洋,他卻讓小朱開車先走,說想一個人走走。

    已是深夜十二時許的光景,走出賓館後,濱河大道上行人稀少,孤獨的李洋獨自在夜風的吹拂中踽踽前行。

    喧嘩過後,所有的欲望紛紛破碎,他不得不迴到殘酷的現實中來。

    明天召開的全省現場會,好大喜功的高夢樓無疑在眾多的政要和記者麵前出盡風頭,妻子周瓊對他的推崇雖然總不能讓人舒服,這次會後的新聞一炒作,高夢樓頭上的光環又比自己高出許多。

    想起實惠勢利的周瓊,他覺得自己似乎不應過多的責怪妻子。做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婦,周瓊希望找一個風光富有的丈夫,每日吃穿無虞,下班後坐在電視前織毛衣吃零食相夫教子享受天倫之樂無可厚非。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李洋雖然在精神世界空有一腔抱負,但耕耘多年出書賠錢,沒弄出賈平凹那樣名利雙收的大師級作家的成就,僅當一個文人就是失敗的。

    雖說是高夢樓僅做了個正處級官,實在算不了什麽。做官與聖賢文人比起來,在曆史上實在渺小的可以,連曆朝的皇親國威王孫貴族死後都被周山北原上的荒草掩埋,不如又窮又酸的李白、杜甫作品選入小學直至大學的語文課本那麽聲名遠播,但是人家高夢樓不愁吃穿,門庭若市,連王月菊也跟著領導一樣在人麵前擺譜,這一點誰也不能抹殺。

    他的頭嗡地一下大了,百無一用是書生,捶了一下自己的頭。走著走著,水泥路突成土路,路旁的野草在月光下濕漉漉,防洪堤下的蛐蛐時高時低的鳴叫,顯得幾分淒厲。

    他又想起李婷的音容笑貌,不由得渾身臊熱起來,接著又勸自己:你李洋一個周山戶口的小人物,憑什麽謀拾人家省城的記者小姐,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再用巴掌扇一下自己的臉,卻打疼了近視眼鏡下的鼻梁,一陣生疼。

    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屏幕燈一亮,上麵寫著:“今夜思君不見君,與君共飲李洋水。”

    是李婷發來的!當時滿心的矛盾早丟到了爪哇國去了,拔通了對方的電話。

    “你睡了麽?”

    他沒象平日那樣叫全名,而是用了曖昧的“你”。一般與女人有了那種關係才能這麽叫的。他想也沒想,脫口而出。

    “我睡不著嘛。一個人,覺得這床好大好大,象是地獄一樣要埋葬了我。”

    “四星級服務設施那麽舒服,你咋會這麽想?”

    “門雖然反鎖著,可我還是怕。”

    “是不是李遠麥想占你便宜?”

    “那人雖然開玩笑,但在男女問題上一絲不苟,把官位看的比啥都重要。”

    “那你為什麽這麽……思君?”

    “你笑話我,真壞。”

    “我曾經問過你,你說小時候的事都忘的一幹二淨,我怎敢再有想法 ?”

    “你真傻,一點不懂女人的心!”

    “那我過來看你?”

    “不,我要你陪我去聽音樂。”

    這時,李洋的手機又響了。兒子在家裏說發媽媽晚上出去一直未迴,問他能否迴家。他心裏不放心兒子,又念著賓館裏牽心繞肚的女人,隻好騙兒子說處理完材料後半夜一定迴去,這才又擋了輛出租車去賓館門口接了李婷直奔天堂迪吧。

    迪吧裏的氣氛已進入高潮。兩人剛坐下,要了兩瓶百威。隻見烏煙瘴氣五顏六色的燈光下,一個外表酷似齊秦的男歌手,穿著皺皺巴巴有些過大的紅西服外套,把落地麥克風當成槍,又當成拐杖,又當成鋤頭,很滑稽地模仿著流行十足的刀郎唱著——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比以往時候來得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樓的二路汽車

    帶走最後一片飄落的黃葉

    2002年的第一場雪

    是留在烏魯木齊難舍的情結

    在白雪飄落的季節裏搖曳

    忘不了把你摟在懷裏的感覺

    ……

    李洋沒有想到,自己平日最瞧不起的流行音樂還有這麽動聽的旋律和富有詩意的歌詞,看來音樂界也是藏龍臥虎不可小視啊。

    他裝作不經心地瞄了一眼李婷,轉眼功夫,她又換了一身休閑裝,白色獵裝裏天藍色的毛衣裹在胸前,形成了兩個誘人的坡度,v字型的領口,雪白的肌膚在閃爍的霓虹燈很是迷人。但她的臉聽歌時很專注,似乎沒覺察自己的邪欲,一時又不好意思起來,也把目光轉向歌手。心裏卻琢磨,今晚上要是能摟一下她甚至越過那條戒限就好了。隨即又在心裏否定自己,人家會同意麽,再說,讓周瓊那女人知道了家裏豈不鬧翻了天?把他的,人活在世上為什麽有這麽多惱人的想法,活的太累,還不如在一頭沒有思想的豬那樣混著好。

    “各位觀眾,剛才來自大連的大衛先生唱的《2002年的第一場雪》好不好?”

    調音台上站起來一位手執麥克風的光頭,聲嘶力竭地問。

    “好!”散落在四周的觀眾席燈光亮了,稀稀拉拉的一片叫聲。

    “我發現大家今晚不盡興,給我個麵子,活的野蠻一點激情一點青春一點好不好?掌聲在哪裏?尖叫聲在哪裏?砸桌子聲在哪裏?”

    全場雷動,掌聲、喊聲、撞擊聲一片,李婷喝幹瓶中的酒,把瓶底在園玻璃桌上狠砸一氣,哈哈大笑。李洋也用手拍著桌麵,嘴裏大吼“好”,卻被掩沒在巨大的喧鬧聲裏。

    “下麵是今晚最動人的狂歡迪斯科時間!”光頭一聲怪模怪樣的拖腔,樂隊的銅鑼“哐”一下,全場便響出震憾吵鬧的快節拍舞曲,一個又一個男男女女走進中間的舞池,很快黑壓壓一片。

    舞台上,三位領舞小姐高高地表演,拚命搖頭,披肩發左右甩,纖細的腰肢也誇張的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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