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隱約感覺到,哥哥姐姐不是真的生氣,但是為什麽總要拌嘴呢?特別是裴遠哥哥,皺起眉毛的時候好兇。


    顧裴遠眉心擰在一起,語氣很生硬:“你不知道那些人在看你?“


    這人是在吃醋?林然然心裏一時又是甜又是酸,嘴硬道:”看看又怎麽了?我還能把他們的眼睛挖掉?“


    顧裴遠的語氣頓時又兇起來:”我們沒有介紹信,被人發現你要怎麽辦?”


    “……”原來他是在擔心這個麽?剛才自己的想法真是自作多情,林然然簡直惱羞成怒:“被人發現了還能怎麽辦?頂多被當成流氓抓起來啊!”


    “為什麽要抓姐姐呀?”睜著大眼睛看熱鬧的豆豆急了,他抱住林然然的胳膊害怕道,“不要抓姐姐!”


    “沒事沒事。”林然然忙哄他。


    “不用抓,被人發現了還有一個解決辦法。”顧裴遠對著豆豆緩和了臉色,意味不明地掃向林然然。


    林然然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年頭未婚男女非法同居,除了抓起來判個流氓罪,還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結婚,一床錦被掩了醜事。


    “想得美!”林然然啐他。


    顧裴遠臉色又難看了十倍。他兇兇地皺著眉,打開了飯盒和紙包。裏頭是冒著熱氣的玉米碴子混白米煮的粥,紙包裏則是幾個雜和麵饅頭:“吃飯!”


    “吃就吃!”林然然不客氣地迴敬道。


    沒有多餘的碗,林然然和豆豆共用一個飯盒喝粥。這種偏僻小鎮的招待所夥食一向不好,何況今天超額負荷了這麽多住客。招待所把米缸底子都刨幹淨了,也就隻能供每人吃一個蕎麥麵饅頭和加了點小米的地瓜稀飯。


    也不知道顧裴遠這些吃食是哪裏弄的,玉米碴子粥裏加了白米,用一點堿熬得粘稠,又香又落胃。那雜和麵饅頭也蒸得暄軟。林然然和豆豆都餓了,吃得很香。


    倒是顧裴遠一直微微皺著眉,很快就吃完了兩個饅頭。


    林然然遞過去半個饅頭:”喏,我沒咬過的。“


    “你吃吧。”顧裴遠道。


    “少來了,你在家一頓能吃三個饅頭再加兩碗粥的。”林然然堅持道,“我已經吃飽了。”


    顧裴遠看了她一眼,這才接過。隻是顧裴遠吃東西的速度慢了很多,時不時微微皺眉。


    林然然道:“外頭的吃食跟家裏的肯定不能比,你將就一下吧。”


    “我不是……”顧裴遠抿唇,把話咽了下去。


    ”你不是什麽?”林然然疑惑道。


    “沒什麽。”顧裴遠站起身道,“我去鎮上。”


    顧裴遠昨晚答應她,今天去鎮上打電話詢問小秋的情況。林然然忙跟著站起來,看了眼窗外。大雨仍然沒有停的跡象,外頭有多冷她剛才是領教過的:“可是外頭雨那麽大,你這樣出去可以嗎?”


    “你不是擔心小秋嗎?”顧裴遠反問。


    “可我也擔心……“你啊。林然然半句話咽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顧裴遠眼神驟亮。


    林然然擰著手指,她擔心著小秋,可也不想讓顧裴遠冒著這麽大的雨出去,“你沒有必要幫我到這程度的,畢竟我們……”


    “你隻說前一句就夠了。”顧裴遠語氣裏透著一絲咬牙切齒,“砰”地摔上門走了。


    林然然追到窗戶邊,打開一絲縫隙,透過雨簾卻什麽也看不見,也不知道他是怎麽離開的。


    顧裴遠這一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迴來。林然然讓豆豆在房間裏乖乖待著,自己下樓去了廚房。


    這小小的招待所,廚房也不像外頭的食堂那麽大。土灶,大鍋,一個大大的灶台上揉著麵,跟普通農家的廚房差不多。


    一個穿中山裝的女人正憤憤地出來,差點撞到林然然。林然然定睛一看,正是昨晚跟她同房間換衣服的女人之一。


    林然然禮貌地跟她點點頭。那女人看見林然然手裏的蓋碗,立刻迴頭尖聲道:“還說沒開小灶?那她這碗哪來的?”


    食堂大娘正在攪合一大盆麵糊糊,沒好氣地白了這女人一眼:“那是人家自己帶的方便麵!跟食堂借了個碗用!不信你問她!”


    中山裝女人抓住林然然的手腕,道:“姑娘你說!她是不是偷偷給你開小灶了?她這是私吞鐵道部給我們大家夥的福利!我非要上報給政府不可,貼她的大字報!”


    “這……真是我自己帶的方便麵。”林然然對這種動不動給人戴高帽子的人敬謝不敏,笑道,“他們食堂總不可能有方便麵吧?”


    那女人沒想到林然然不跟自己站在統一戰線,怒道:“你出門在外的,哪有可能帶方便麵在身上!”


    “喏,這包裝袋還在這兒!”大娘靈機一動,拿出方便麵袋子來。她昨天特地留了起來,打算托人給自己外孫也買幾袋。


    這會兒大娘得意洋洋,把方便麵袋子都戳到那女人臉上了:“這不是方便麵?你不識字?!”


    “你!”中山裝女人惡狠狠地瞪了眼林然然,轉身走了。


    林然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她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大娘衝著女人的背影呸了一聲,對林然然道:“這什麽人哪。跑廚房來給我一毛錢,要我給她單做一碗雞蛋麵!那架子擺得,跟領導似的。”


    林然然失笑。這清湯麵在國營飯館裏可要兩毛一碗,另加□□票。這女人一毛錢就想吃雞蛋麵?


    大娘跟那女人估計是吵了一架,氣唿唿抱起盆子繼續攪合麵糊。林然然看了眼,那糊糊是蕎麥麵和的,裏頭摻雜了一些玉米糝子和菜葉。


    林然然站在門口笑:“大娘,別氣了。”


    “哎,真是晦氣。”拿了林然然的一筒掛麵,大娘的臉上帶笑,“姑娘快進來。”


    林然然走進去,把昨晚吃麵的蓋碗放好:“來還您碗筷。”


    “喲,都洗幹淨啦?你還迴來就是了,我會洗!”大娘眉開眼笑。


    林然然笑道:“借了您的東西,哪能不洗幹淨?您做午飯呢?”


    “可不!把我累得夠嗆,這廚房就我一個人管著,早飯才做完現在就得做晌午飯了。還是村大隊送了五十斤蕎麥麵來,要不中午全得抓瞎!”大娘滔滔不絕地抱怨起來,“還來這麽一女的搗亂!這一早上來好幾個了,都是想開小灶又舍不得花錢的!”


    哪有像麵前這姑娘跟她對象那麽大方的。


    林然然道:“那您可辛苦了。大娘,中午吃什麽呀?”


    “你自己個兒看。”大娘對灶台上努了努嘴。


    林然然走過去揭開鍋蓋,騰騰白氣散開了,鍋裏滾著什麽東西。用勺子一撈,是切成小塊的地瓜:“就吃這個?”


    “還有炒地瓜葉。”大娘把蕎麥麵攪合好了,抓起一團在手裏摶緊,摁個坑,往案板上一戳,一個蕎麥麵窩窩就做好了。她手下飛快地捏著蕎麥麵窩窩,道:“還有這個窩窩。”


    “……”林然然一言難盡。按理說公家招待所的食堂每天一定得有白麵饅頭和雜和麵饅頭提供的,這家夥食也太差了!


    大娘也看出了她的意思,道:“我們剩下的那點兒糧食都不夠做五十人份的,這兒百來號人呢,怎麽份?再說了,白米白麵一頓造完了,我們招待所不用過年了!”


    大娘說完,壓低了嗓門道:“我也就跟你一個人說,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啊?”


    “您放心,我保證不說。”林然然笑笑。


    大娘這才放心,擠眉弄眼道:“今早那粥味道怎麽樣?”


    “好喝,熬得很軟。”林然然笑道,“是您熬的?”


    “那可不!那是我女婿的飯,全讓給你對象了。”大娘想到兜裏掖的兩塊錢,心裏美滋滋的,“哦,我女婿就是這招待所的所長。要不是你對象長得俊,又是心疼你,我可舍不得讓我女婿餓肚子!”


    感情是他們招待所所長的飯,怪不得還放了白米。林然然笑了笑:“那您可真有福氣,有個所長女婿。”


    “還成吧!”大娘得意洋洋,道,“哪有你有福氣,你對象是真疼你。他一看家境就好,住這種地方委屈了吧?”


    來了。林然然故作為難:“是啊,我看他一早也沒吃什麽東西,正想來廚房問問您,能不能幫忙弄點吃的。”


    大娘一下子警惕起來:“我可幫了你們兩遭了。我女婿發話了,這裏的東西都是公家的,何況外頭那麽多人盯著,我可不敢再給你們東西了。早上那點飯還是搶了我女婿的,中午再沒有了啊!這不,剛才那些人來要,我可都沒給!”


    今早大娘的女婿餓著肚子,嚴肅地批評了自己丈母娘:招待所裏一下子來了這麽多人,人多眼雜。給了少數人米麵,餓肚子的大多數絕對會鬧起來。早上可是差點打起來了。


    大娘這會兒可不敢再頂風作案了:“何況剩下的那點米麵都讓我女婿鎖櫃子裏了,我也幫不了你。”


    見大娘態度堅決,林然然也不強求。她掃了一眼廚房裏,打算要幾個地瓜煨著吃。忽然看見灶台邊扔著幾個沾著泥的東西。那東西外形是褐色的,長著根須,髒兮兮的。


    林然然眼前一亮:“那是?”


    “哦,那是腳板薯。”大娘掃了一眼,繼續捏窩窩頭:“這東西野得很,菜地裏長了很多。”


    果然是這個!林然然高興道:“那給我一個唄?”


    “這個可不好吃,沾了手還會癢的。”大娘道。


    “沒事,我對……對象吃不慣蕎麥麵,您就讓給我一個吧。”林然然塞了幾張糧票過去。


    “嘶……”大娘糾結起來。她女婿是讓她不準再偷偷給人白米白麵了,沒說不能給這腳板薯哇?再說了,這玩意兒就是她種菜地裏的,給了也沒事兒吧?


    大娘把糧票掖進兜裏,道:“成,你都拿走吧。不過這玩意兒可不好弄。”


    林然然笑道:“沒事。”


    她挽起袖子,挑了一個個頭比較扁平,表麵沒有太多坑坑窪窪的腳板薯。這種腳板薯是一種土生的山藥,隻是跟棍狀山藥不同,它的形狀更接近扁平,頭部有幾個小根莖,看起來就像個巨人的腳板。


    林然然跟大娘借了一把刨子,給腳板薯的刮皮。這腳板薯有一層滑滑的黏液,沾到手上會發癢發紅。林然然用一塊布裹著手,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皮都刮幹淨,再拿到屋簷下用接的雨水清洗幹淨。


    廚房裏有擦芋頭絲的擦子。林然然把擦子洗幹淨,腳板薯摁上去費勁地擦起來。


    “這個腳板薯黏糊糊的,可擦不了絲啊。”大娘好心地提醒。


    林然然一邊吭哧吭哧擦著,一邊笑:“不擦絲,我要弄成糊糊。”


    腳板薯一點點變小,被擦成了粘稠的白漿,滑進盆子裏。一大個腳板薯,最後變成了半盆薯泥。


    林然然跟大娘要了一點地瓜粉——地瓜粉家家戶戶都會自己做,不貴。隻是這兒的地瓜粉顆粒很粗,林然然用勺子碾成粉才加進裏薯泥裏,再加一點點鹽攪合均勻。


    原本滑溜溜的薯泥攪合起來漸漸有些費力了。


    大娘看著林然然一係列操作,連捏窩窩頭的動作都停了:“你這個是什麽吃法兒?我們煮腳板薯就是切塊,加水燜一燜,你這個也太費勁兒了。”


    林然然笑道:“這是我們家鄉的做法。我家鄰居嫂子也種腳板薯,經常這麽煮著吃。這個鍋能借我用一下麽?”


    “用吧用吧,我用那口大鍋蒸窩窩。”大娘很期待林然然能做出什麽來。


    鍋裏的水燒開了,林然然用筷子攪合著薯泥,挖起一小團薯泥甩進鍋裏,很快就浮起一個白白圓圓的薯圓子。


    大娘看得嘖嘖稱奇,林然然問:“我能加點兒醬油嗎?”


    “加吧加吧。”大娘饒有興致,“看你年紀輕輕,做飯還挺有一手。”


    醬油和鹽撒進去,再加一把剁得細細的薑末,林然然悄悄從空間弄出一點雞精加進湯裏,香味兒立刻飄散開來。


    大娘深吸了一口氣:“香!還差一點兒東西!”


    大娘跑到屋簷下的花盆裏,掐了一把嫩蔥:“給。”


    那蔥才抽芽,嫩嫩的,林然然接過去切成蔥花,灑進湯裏。蔥花被熱湯一激,香味兒又上升了一個檔次。


    一鍋薯圓子湯稠稠的,點綴著碧綠蔥花和嫩黃薑末,驅寒又暖胃。而且這湯粘稠,保溫效果比雞湯還強。


    林然然拿了兩個小碗,跟大娘一人盛了一碗:“您也嚐嚐。”


    大娘早就饞了,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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