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笑著走過去,摸摸甜柿的頭,道:“你姐姐弟弟呢?”


    “他們幫爸媽推車子迴去。”甜柿乖巧道。


    林然然遞給她一塊雞蛋糕:“餓了吧?拿著吃吧。”


    甜柿咕嘟吞了下口水,沒有多客氣就接過去大口吃起來。


    甜柿是二女兒,上有大姐下有小弟,處在中間的二女兒總是會被父母忽視。雖然郭路夫婦倆挺疼孩子,可家裏的好吃的也總輪不著她,她今年八歲,個頭還跟五六歲的孩子似的。


    林然然看著可憐,總偷偷給甜柿一點吃的,甜柿現在黏林然然黏得緊。吃完了雞蛋糕,甜柿牽著林然然的手,一路指給她看好幾片無主的柿子林。還道山裏還有個頭小味道香的野柿子,等明兒再帶她去。


    林然然隻是讓她偷偷打聽下消息,沒想到她這麽能幹,把地點都摸清楚了。


    林然然鼓勵地摸摸她稀疏的小辮子,笑道:“甜柿真厲害,記得這麽清楚。”


    甜柿仰頭道:“姐姐,你以後還有啥跑腿的活兒,都交給我,我幫你幹。”


    林然然被她逗笑了:“你這麽小,能幹啥活兒啊?”


    甜柿一臉認真:“我也想掙錢。我都八歲了,我姐姐早上學了,我弟弟明年也能上學。家裏錢不夠,肯定不會讓我上學的。你放心,我口風很緊的。”


    林然然琢磨了一下,笑道:“行,有活兒我肯定找你,先迴家吧。”


    一個小小的富平吊柿必須經過采摘、折掛鉤、削皮、架掛、捏心、下架、出水、合餅、潮霜等十二道工序才能製成,這其中的辛苦不言而喻。


    按照林然然的嚴格條件來篩選,郭路家的柿園隻能產出一千斤的合格柿餅。好在李梅腦筋靈活,跟好些鄉親收購了新鮮柿子,又把自己鄉下的親戚朋友全部招來,給點工錢讓她們加班加點地幫忙處理柿子。


    從果園采摘來的柿子要先修剪,修剪好的柿子放入井水中清洗幹淨,再由熟練的女工們削皮成淨柿。在林然然的要求下,每個女工在碰柿子前都要用肥皂清洗幹淨雙手,而且還要包好頭發,避免頭發掉落在柿子上。


    在富平縣,上到七十歲的老太太,下到六七歲的小女孩,給柿子削皮都是基本功。一把小刀在手裏轉得飛快,一個下午就能削出百來斤柿子。


    一個女工用細麻繩把削好的柿子拴起來。柿子上留的t型小樹枝這時候就派上了用場,用繩子一繞就係得結結實實,二十個柿子係成一掛。


    大院子裏還燒著一口大鍋,裏麵的水咕嘟咕嘟沸騰著。女工把一掛柿子浸入沸水裏燙一下再撈出來,掛在架子上。


    這一個開水消毒的步驟是林然然提出來的。後世做柿子幹時都要經過消毒的步驟,消毒的方式無非兩種:開水消毒和酒精消毒。


    把柿餅表麵噴滿白酒也可以消毒,可惜在這個年代成本太高,用開水消毒才是最好的方式。


    郭路一開始對這個方法很不解:他們家世代都做柿餅,不用開水消毒,柿餅不一樣好好的?多了這個步驟,誰知道柿餅會不會壞了味道?


    林然然很堅持:“這個步驟不能少。南方路途遙遠,而且氣候潮濕。不消毒的話,柿餅可能在半路上就壞了。”


    郭路道:“那按照您的法子來,柿餅做出來味道不對你可不能怪我。”


    林然然笑道:“你就放心做吧。做出來什麽味道,我都不會賴賬的。”


    郭路隻好一腦門子官司地照辦了。


    等到陰雨天來了,郭路才發現林然然的這個“多此一舉”有多重要。


    柿餅是一門靠老天爺吃飯的手藝。如果這一年連著一個月的大晴天,那這年的柿餅就格外地好。如果不幸遇上了陰雨綿綿,那柿餅就要遭殃了。


    今年就很不幸地下起雨來,連日陰雨綿綿。北方的秋天氣溫很低。郭路家裏生起了爐子,可這爐子不是為了烤火,而是為了不讓柿餅受潮。


    郭路和李梅忙得滿頭大汗,一邊憂心忡忡地看著院子裏的雨。


    郭路道:“這場雨看著短不了,咱們今年不會又白忙活了吧?”


    李梅道:“別泄氣。就算柿餅的成色差一點,林姑娘也不是那種刻薄的人,還是會收了咱們的柿餅的。”


    郭路道:“但柿餅的味兒不對,咋能賣給人?千萬別給發黴了。”


    李梅聽了也愁眉不展,衝大女兒紅柿道:“快快,把爐子生旺一點,看著火。”


    爐火燒得旺旺的,滿屋子都掛滿了紅色的吊柿,像在老屋子裏掛了一道紅寶石簾子。爐火熱烘烘地烤著柿子,令整個房子裏都彌漫著甜膩膩的香氣。


    ”哎,甜柿哪去了?”李梅忙完了才發覺小女兒又不見了。


    大女兒紅柿道:“然然姐帶她去招待所玩了。然然姐就愛帶甜柿玩兒。”大女兒紅柿說得頗有醋意,


    李梅笑道:”“那是好事兒,你看然然姐總給你們帶好吃的不說,每迴給了甜柿啥好吃的,她不都帶迴來給你和弟弟了嗎?”


    林然然現在就是郭家的財神爺,別說帶甜柿了,她想讓全家人陪著他們也得陪啊。再說林然然出手大方,每次甜柿跟她出去都能得些好吃的好玩的,還能給家裏省幾口糧食,李梅心裏是很樂意的。


    “上次然然姐帶甜柿去吃羊肉泡饃了,也不知道今天又吃啥好吃的。”紅柿憧憬地道。


    此時此刻,甜柿的確跟林然然忙得熱火朝天的,不過卻不是在吃羊肉泡饃,而是在釀酒。


    在城外的一處釀酒廠裏。林然然和甜柿還有一群女孩子正忙得熱火朝天。


    這個釀酒廠經營不善,早就關閉,林然然花了一小點錢,跟原主人偷偷租來了這個地方,帶著甜柿和一群女孩子把這裏當作釀酒據點。


    這幾個女孩子都是甜柿的表姐英子帶來的。英子今年十八歲,林然然跟她接觸幾次後發現她為人剛強有主意,嘴巴也緊,就帶著她們一起幹了。


    林然然每天都會提前來到釀酒廠把柿子準備好。林然然還給女孩子們準備了幹淨的袖套和圍裙,這些女孩子要幹的活就是處理好柿子。


    這個活說難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林然然從樹上收來的柿子要一一去掉蒂,用清水清洗幹淨,全部捏碎後跟適量酒曲拌在一起。


    這是最簡單的柿子釀酒法。熟透了的柿子跟酒曲會很快發生作用,釀出的酒不輸給地瓜燒或者高粱酒,還自帶一股果香。更重要的是柿子本身就帶著很濃的甜味,不需要再額外加多少冰糖。


    聽起來簡單的方法卻很考驗細致和耐心。如果柿子沒有清洗幹淨,或者殘留了柿子蒂或葉子,就會大大影響酒水的口感。林然然最開始一直親自帶著這些女孩子幹活兒,確認她們達到了自己的標準後才放開手。


    釀酒廠裏,女孩子們戴著袖套和圍裙,包著頭發,各司其職,幹活幹得十分認真。連年紀最小的甜柿也在一本正經地幫忙洗柿子。


    林然然用個碾子把大塊酒曲搗碎,再磨得細細的,好讓發酵變得更迅速。


    “然然姐,你看這樣成嗎?”英子攪拌好一缸柿子醬,衝林然然問道。


    熟透了的紅柿子去掉蒂,被捏成了碎碎的醬,再攪拌上紅色酒曲,賣相其實有些惡心人。


    林然然仔細檢查了一番,點頭道:“很幹淨,你做得很好。今天再獎勵你二兩的糧票。”


    其他女孩子聽見了,更是受到鼓舞,幹起活來更賣力認真了。


    林然然跟她們商量好的工錢是一天一塊錢。預付了一塊,剩下的等工作結束後再一次性了結。


    跟著林然然幹活有飯吃,有錢拿,要是有可能,她們恨不得跟林然然幹上一輩子。女孩子們當然是把嘴閉得死死的,半點口風也不透。


    而且每天等這些女孩子離開後,林然然就會把所有的柿子酒收進空間。就算是她們中間有人反水,也抓不到她的把柄。


    攪拌好一缸柿子醬,林然然覺得肚子裏饑腸轆轆。道:”大家歇歇,吃飯吧。”


    女孩子們紛紛放下活兒,歡唿起來。


    熬煮柿子醬的大鍋上熱著一盆白麵饅頭。林然然給每個女孩子都發了兩個,數量剛好。另外還有兩飯盒豬油炒的鹹菜,女孩子們就著鹹菜和熱水吃著白麵饅頭,個個都笑容滿麵。


    跟著林然然幹活,不僅有工錢拿,林然然還包每天一頓的午飯。那可是白麵饅頭啊。這裏人重男輕女的風氣十分嚴重,這些女孩子從出生到現在手裏也沒有拿到過這麽多的錢,更沒嚐試過一口氣吃兩個白麵饅頭。


    英子對林然然佩服得五體投地:“然然姐,你可真厲害。這麽年輕就敢幹這麽大的事兒,我要是能跟你一樣厲害就好了。”


    林然然笑道:“隻要你好好讀書,以後也可以的。”


    “可是我爹娘不讓我讀書,隻讓我哥讀。“英子低下頭去。


    重男輕女是中國自古以來的陋習,林然然沉默了一下,鼓勵她道:”就算沒有讀書,你也一樣可以通過努力來改變自己的命運。你看,你們現在不就通過勞動賺到了工錢嗎?“


    ”沒錯,然然姐你說得對!“甜柿大聲道,”以後我也要跟你一樣!“


    其他女孩子也道:”然然姐,明年你還來吧?我們還幫你做柿子酒。“


    幾個女孩子對林然然心思他地,儼然成為了林然然的下線。誰家有柿子醋,哪個山頭有野柿子,統統來告訴林然然。英子還從鄉下給林然然弄來了幾百斤柿子醋。


    本地人多有釀造柿子醋。柿子醋的做法跟柿子酒差不多,隻是很耗費時間。一缸柿子醋要埋藏六七個月才能釀製處完美的味道。林然然統統收進了空間,打算過江南時再倒騰出去。


    再說這一場雨,讓柿子林裏的大部分熟柿子都遭了殃。紅燈籠似的柿子落在地上,像塗了厚厚一層紅色的果醬。好在其他的脆柿還完好無損。


    林然然收了好些迴來。前世她在超市買到過脆柿,口感清脆滑潤,比起軟柿來說更有一番滋味。


    可是甜柿她們看見這脆柿時,都道:“然然姐,你是不是讓人騙了?這柿子特別澀口,本地人都不愛吃。”


    “不會吧?”林然然拿起一個脆柿仔細觀察,這脆柿無論形狀還是顏色都很漂亮,握在手中也沉甸甸的。


    英子道:“真的,這個會麻嘴。”


    林然然不信邪地咬上一口,的確有一股澀味從舌尖傳來,整個嘴都麻痹了。林然然連忙吐掉,呸呸了好幾口,還拿水漱了口才好點。


    她苦著臉道:“還真的澀口。”


    英子道:“然然姐,你以後還是收那些紅柿子吧。”


    林然然道:“我就不信邪了,這些柿子還沒辦法處理嗎?”


    第二天,林然然弄來了一大袋石灰。她把石灰跟一大缸水按照比例攪和在一起,把脆柿浸泡進去。


    她演示一遍之後,就讓女孩子們學著她的辦法處理所有的脆柿。


    英子懷疑道:“這樣有用嗎?”


    林然然笑道:“這是我跟老柿農打聽到的辦法,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這三天裏不能移動這些柿子,也不能換水,否則就前功盡棄了。”


    等陰雨天過去,林然然收的幾千斤柿子已經統統處理好,接下去就等時間來讓柿子和酒曲互相作用,釀造出香醇的柿子酒了。


    而浸泡石灰水的脆柿也撈了起來。林然然把一個黃顏色的脆柿洗幹淨,再削皮,露出裏頭橙黃細膩的果肉來。


    林然然咬下一口,咀嚼著。


    七八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林然然,甜柿緊張道:“然然姐,要是不好吃你就吐出來。”


    林然然臉上莫測的表情漸漸變成了笑容,道:”可甜了!“


    這脆柿經過脫澀後,口感變得甜潤細膩,跟軟柿的口感又有格外的不同。最重要的是,脆柿耐運輸!


    脆柿脫澀成功後,林然然又進山收了好幾趟柿子,有脆柿也有軟柿。與此同時,林然然還研究出了新菜單,釀酒廠裏仍然熱火朝天地開著工。


    另一邊,這場連續幾天的綿綿細雨,幾乎給柿農造成了滅頂之災。雖然早在下雨前他們就趕緊把柿子轉移到屋內,有經驗的還生火烘烤柿子,可柿餅上還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了黑色斑點,風味也大打折扣。


    而郭路家的柿餅卻沒有出現相同的情況,顏色照樣橙紅剔透,表皮上也沒有生出異味或斑點。一掛出來,立刻跟別家的柿餅形成了鮮明對比。


    鄰居家瞧見了,紛紛問郭路:“你家的柿子咋沒事兒啊?”


    郭路幹笑:“我收得及時,沒淋著雨唄。”


    背過身去,卻跟李梅夫妻倆嘀咕起來:“這是咋迴事兒啊?難道真是燙開水的緣故?”


    李梅擰了丈夫一把:“以後啊,林姑娘說啥你就照辦,準沒錯兒!”她早說過了,這林然然就是他們家的財神爺,好好供著唄!


    這天,林然然終於離開釀酒廠,往縣城去了。


    林然然來到縣城供銷社,拿出糖票稱了幾斤常見的水果糖和奶糖,還挑了七八個發卡,這些是送給女孩子們的。作為一個合格的老板,林然然給福利一向大方。


    林然然一稱就是幾斤糖果,售貨員見她出手大方,推銷道:“新上了吊柿,今年第一批。咱們縣城柿餅廠出的,要不要來兩斤?”


    “柿餅不是要再過半個月才能曬好嗎?這麽早就有了?”林然然好奇道。


    售貨員道:“人家有人家的法子唄。咋樣,要不要來一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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