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世界真的很安逸,每一刻都沉浸在幸福裏。在夢裏的時間越長,我越加感覺這並不是一個夢,也越加忘記我是在夢裏。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永遠沉睡在夢裏,永遠永遠都不要醒來。

    還是在後花園,但是此時隻有我一個人在。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隻是意識蘇醒過來時,自己就身在如仙境一般的後花園裏。坐在先前老頭和幼年的我休息的地方,望著滿眼的落英繽紛,我的思緒有些飄渺起來。就在我即將忘記自己存在於此的時候,視線裏有個模糊的身影卻在以十分詭異的速度靠近我所在的涼亭。

    “伊伊……”來人用著近乎寵溺的聲音叫著我的名字,雖然聲音近在咫尺,形象卻依舊模糊。

    “你是誰?為什麽召喚我來這裏?”我不可能無緣無故出現在一個地方,所以一定是她叫我來的。那麽她又是誰?為什麽可以操縱我的夢?又為什麽會來找我?

    “伊伊,你已經忘記媽媽的聲音了嗎?”她有些悲涼的聲音起伏著,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

    “!”身體驀然一震!神經也在一瞬間收緊!對於自小就對“媽媽”這兩個字敬而遠之的我來說,這無疑不是一次打從心靈底處的震撼。“媽媽?”我低聲默念了一遍這實在陌生到不行的稱唿,居然有點想笑的衝動。

    原來我是真的要死了麽?不然怎麽會夢到從未在夢裏現身過的母親?

    “媽媽……”我咧開嘴,衝著模糊的身影淡然的一笑。這笑裏似乎隱藏了太多的委屈與思念。

    聽著自己近乎顫抖的唿喚聲,眼角不由的濕潤起來。不,我不能在媽媽麵前丟臉,不能讓媽媽擔心。這樣在心裏勸著自己,我狠心的抹掉將要湧出來的淚水。然後,依舊很努力的,衝著媽媽的身影微笑。

    知道“媽媽”的含義嗎?就是不管女兒在想什麽,都會了如指掌的人。所以,媽媽用著依然模糊的手,輕輕的撫順我的鬢角,然後疼惜的說:“我最珍惜的女兒,不要勉強自己做不想做的事,也不要忤逆自己的心意,去做不開心的事。你要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愛你的人,做了傷害自己的事,就等於傷害了那些愛你的人……”

    媽媽柔軟的聲音一直在耳邊迴蕩,而那些被我奮力憋迴去的淚水也終於肆意的開始在臉頰上流淌。聽著媽媽的教導,時間似乎過的不再是那麽沒有規律。

    “媽媽,您還恨老頭嗎?那個說要給您幸福,卻將你推向深淵的男人。”在媽媽喋喋不休的育人聲中,我像是夢囈般提出了這個埋藏在心底深處十幾年之久的問題。媽媽在我臉頰邊的手稍稍頓了一下,繼而又毫無痕跡的笑道:“恨嗎?其實愛遠比恨要更加強烈。因為你的父親也是一樣的愛我呀!是嗎,嘯龍?”

    與此同時,在亭外數米的地方,老頭真的從空氣中幻化出來。俊朗的外表,挺拔的身姿,這就是二十多歲時意氣風發的老頭的形象嗎?真的有可以迷倒萬千少女的魅力呢!

    “老頭?”我試著叫了一聲眼前這位明顯差不了我幾歲的“父親”,心底莫名的升上來一股不安。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老頭似乎並沒有看到我,他的視線一直緊緊的鎖在母親的身上,那樣的深情,幾乎可以融化一切。

    “嘯龍,時間到了嗎?”母親看著我問。

    “嗯。”老頭微微頷首,聲音低沉婉轉。

    “那麽……”母親注視著我的目光火熱起來,放在我臉頰的手也微微的開始顫抖,“伊伊,我們走吧?”

    “去哪裏?”目光茫然的在老頭和母親之間穿梭,我的聲音似乎也有些膽怯。

    “去往幸福的地方!”母親這樣迴答著。

    “‘幸福的地方’?那裏有老頭和您嗎?”是的,我現在隻要跟他們在一起就夠了,其他的都不再重要!

    “當然咯!我們怎麽舍得扔下伊伊呢?我們一家三口要永遠在一起!永遠!”母親斬釘截鐵的迴答道,模糊的容顏裏似乎可以瞥到那堅定的神情。

    “嗯,永遠!”我重複著母親的話,眼淚再一次不可遏止的湧出來,像是又看到之前三口一家的幸福時光。

    在我的話音落下的同時,花園的盡頭出現一道刺眼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大,幾乎是一瞬間就將我們三人籠罩在裏麵。

    在耀眼的光芒中,母親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儼然是一位風華正茂的妙齡少女。母親溫柔的微笑著,和宛如牛郎織女的老頭手挽著手,衝著我的方向伸出了另一隻手。看著那隻纖細的手,我的反應突然不明理由的遲鈍了片刻,然而下一刻,我又毫不猶豫的握住那隻停頓在半空中、象征著幸福的手。

    是的,這就是我要的幸福,這一定就是我要的。

    一遍遍在心裏勸說著自己,但是眼淚又開始洶湧。這真的就是我想要的嗎?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心卻像是碎了一般絞痛起來?不,我不可以懷疑母親給的幸福,自從母親離去以後,我就一直靠著與母親重逢為目標努力讓自己堅強。我不可以背叛母親,我不可以背叛這十幾年來的信仰,我不可以的!

    “伊伊,請你一定要幸福啊!”母親的眼角如流星般滑過一滴淚珠,隨即緊握住我的手緩緩的鬆開。等我反應過來,想要反握住的時候,母親和老頭的身影卻慢慢透明起來,任我怎麽想去抓住也隻是抓到了一些空氣。

    “不,媽媽,不要丟下我,我不要,不要再一個人了。求你們,帶我走,帶我離開,我不要,不要,不要一個人……”有沒有人聽到我的唿喚?如果有,請不要再讓我一個人。

    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般,就在這時,亂抓的手突然被一團溫暖的東西包住,而我本能的,將雙手都伸過去。如同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再也不願意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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