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內,人群往來如梭。


    唱曲兒,賣藝,說書的處處可見,吆喝聲、怒罵聲、嬉笑聲時時聽聞。


    斜陽西落,城東街巷的一家商鋪內,肥頭大耳的掌櫃神伸了個懶腰,正準備關上鋪子,外間一麵目清秀男子走了進來,正是唐寧。


    那掌櫃見到他霎時間變了臉色,唐寧手一翻,將令牌遞給他道:“叫方淵來見我。”


    掌櫃接過令牌,確認了身份,心下一驚,肥胖的身軀霎時間誠惶誠恐,趕忙關上外間門板,躬身行禮道:“晚輩張泉見過唐前輩。”


    唐寧擺了擺手:“你速去叫方淵來,我在這兒等他。”


    “是。”張泉應道,出了店鋪而去。


    唐寧徑直上了二樓屋室內,盤坐閉目修行,等待著方淵到來。


    約莫一兩個時辰後,隻聽的鑼鼓喧天,外間一片吵嚷之聲傳來。


    他睜開雙目,走至窗前一看,見外間走過一隊官兵,押解著二三十名披頭散發的白衣囚犯,用坎車裝載,一路上敲鑼打鼓。


    前部官兵大聲言道:“京城提督顧雍謀逆,聖旨令著顧家滿門抄斬。”


    官兵一路鑼鼓,大聲喊道,兩側圍觀百姓摩肩接踵,手指著坎車內囚犯議論不已。


    唐寧看了一眼,正要迴去繼續修行,忽見坎車為首男子有些眼熟,可又想不來在哪見過,但見其五官端正,麵色白淨,二十出頭模樣。


    他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此人似曾相識,可具體是誰,一下卻又想不起來。


    直到坎車從窗外行過,當看到關押在坎車內最後一名小姑娘時。


    唐寧不禁猛然瞳孔驟縮。


    但見那小女孩五六歲模樣,皓齒明眸,五官精致,活像一個粉雕玉啄的瓷娃娃,她還懵懵懂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睜著閃亮的雙眼好奇的打量周圍的一切,她身側一名婦人,正抱著她失聲痛哭。


    唐寧猛然想起在哪見過這個小女孩,當年他經曆蛻凡之劫時,在幻境中見過顧承乾一家三口,這個小姑娘正是那幻境中顧承乾的女兒顧馨怡,兩者長相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異。


    他心下震驚不已,怔怔的看望那個女孩,腦海中一片混亂,隻覺得天旋地轉。


    這究竟是現實還是夢幻?


    或者自己一直都身處在幻境之中?


    無窮的恐懼自心底湧出。


    他已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直到官兵遠去,鑼鼓聲消失,他還一直怔怔看著窗外,口中喃喃自語:“竟有此事?竟有此事?”


    不知過了多久,外間敲門聲響起,唐寧才迴過神來,他閉目深深唿吸了好幾口氣,正了正心神,開口道:“進來。”


    外間一身材傀儡男子推門而入,躬身行禮道:“弟子方淵拜見唐師叔。”


    “方才外間那隊路過的囚車你看見了嗎?”唐寧開口問道。


    “啊?”方淵愣了一愣,他原以為唐寧必是為了競拍會的事情而來,本來就已準備好了說辭,隻等他發問,話都到嘴邊了,沒想到唐寧居然問了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他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開口道:“不知師叔所指何事,弟子未曾看見。”


    “你去,把前麵那隊囚車給劫下來,帶他們迴其府邸安住,我稍候便至。”


    “是。”方淵雖心下疑惑,卻也不敢多問,轉身出了屋室,也顧不得暴露位置,直接禦起飛劍向前追去。


    行不過一兩裏之路,就見前方一隊坎車緩緩而行。


    他禦劍直下,手中結印,霎時間凝成上百道風刃,斬向那些坎車,隻聽哢嚓聲響不斷傳來,幾十架坎車紛紛碎裂。


    眾人大驚失色,那些官兵眼見方淵禦劍而下,哪敢反抗,紛紛俯伏在地,惶怖不已。


    為首官兵壯著膽子開口問道:“仙師何來?有何事吩咐?”


    方淵看也未看他們一眼,隻吐出一個字:“滾。”


    眾官兵如蒙大赦,趕忙離去。


    顧家老小麵麵相覷,為首男子俯伏道:“多謝仙師出手相救。”


    “你們跟我來。”方淵說道,向前走去。


    一行人大眼瞪小眼,連忙跟上,一路迴到自己府邸內。


    “感謝仙師救命大恩,請受顧某一拜。”顧雍開口道,倒身下拜,其餘人等亦下拜叩首。


    “誒!顧先生無需客氣,我亦是受本宗師叔之托。”方淵趕忙說道,扶起顧雍。


    他也不知眼前之人和唐寧什麽關係,故不敢受其大拜,趕忙止住了他們。


    “貴宗師叔,不知貴宗師叔是?”顧雍疑惑道。


    “顧先生可識得唐寧師叔否?”


    顧雍疑惑的搖了搖頭,看向其他人,眾人皆是一連茫然。


    “咱們且先在此等候,師叔他老人家稍候便至,顧先生請坐吧!”


    “好,好。”顧雍連忙應道。


    …………………………………………………………


    汴京城東百裏的一處道觀內,玄甲衛隊的鐵騎來迴巡視,不允準任何人靠近此地。


    遠處,一道遁光激射而至,落至庭院內,現出一麵目清秀男子身形,正是唐寧。


    他遁光方落,便有一名身著乾易宗服飾的弟子迎來,躬身行禮道:“未知是本宗哪位師叔大駕光臨。”


    唐寧翻出令牌遞給他道:“章師弟可在?”


    男子接過令牌看了一眼,複還給他道:“原來是唐師叔,章師叔正在殿內,請隨我來。”


    兩人來到後院一殿閣前,男子敲響了房門。


    內裏一個渾厚聲音傳來:“進來。”


    兩人推門而入,內裏盤坐著一名身形清瘦,兩鬢斑白老者,眼見兩人入內,他起身相迎,微笑道:“唐師兄,稀客啊!怎麽到我這小廟來了,快快請坐。”


    唐寧依言入座,開口道:“冒昧叨擾,有一件小事,想請章師弟相助。”


    “唐師兄請說,我必竭力而為。”


    “我行至汴京,正好見一隊官兵押解著囚犯斬首,此囚先祖與我有故,因此將其救下。想請章師弟從中斡旋,赦其死罪,讓他們安穩度日。”


    老者笑道:“此小事耳,派名弟子來傳句話就好了,何必勞唐師兄親自跑一趟呢!”


    “我也是正好路過,這位故人與我關係匪淺,故此勞煩章師弟。”


    “放心,唐師兄親自敦囑,怎敢不從,待會兒我親自去見那皇帝,陳明此事。”


    兩人聊了一陣,唐寧告辭而去,在汴京城中打聽了一下,徑直來到顧家府邸。


    “唐師叔。”方淵本正與顧雍交談,見唐寧遁光落下,趕忙起身快步行至他麵前,躬身行禮:“按照您的吩咐,顧家眾人已全帶迴來了。”


    顧家老小見屋外突然出現一個人影,大驚不已,又見高高在上的方淵這般模樣,知曉來了個大人物,都連忙起身,磕頭叩首。


    唐寧也沒阻止,徑直入了屋內,做到主座之上,方淵垂手矗立一旁,像是個小廝一般。


    顧家眾人頻頻叩首。


    “起來吧!”唐寧道。


    顧家眾人這才起身,皆低頭垂首,不敢正視。


    顧雍說道:“仙師大恩大德,小人感激不盡。來日必結草銜環以報大恩。”


    唐寧道:“按照輩分的話,我是足夠受得起你們這番大禮的。”


    顧家眾人聽此言皆是一驚,顧雍小聲道:“未知仙師何處此言,莫非與家父家祖有故?”


    “我且問你,顧承乾是你什麽人?”


    “顧承乾,那是小人曾祖,仙師莫非與曾祖有故?”


    唐寧微微一笑:“何止有故,我和他……嗬,一言難盡,若無他,也無今日的我了,你可聽令父令祖說起過唐寧這個名字?”


    顧雍想了好一會兒:“小人沒有聽過。”


    “沒聽過就對了啊!想必他是不會說起的了,他後來怎麽樣?”唐寧歎了口氣,顧雍身形樣貌和顧承乾有七八分相像,是以他一眼見到,覺得似曾相識,直到看到那小姑娘才想起來。


    毫無疑問,兩者同是姓顧,容貌又這般相像,再加上那名小姑娘,十有八九就是顧承乾後代了,是以唐寧將他們救下。


    顧雍道:“仙師問的可是曾祖?曾祖的事小人也不甚清楚,隻知曾祖最後官至禦史大夫,壽終正寢。”


    “這樣啊!這也挺好的,你們祖上墳墓都葬於何處?”唐寧道,想來是顧承乾殺了崔逸霖後,和當時權貴搭上了線,最後平步青雲。


    “家族墳墓就在後山。”


    “帶我去看看。”


    “是。”顧雍連忙應道,領著唐寧,行不多時,來到後山一座高聳墳墓前,墓碑上刻著先考顧公承乾的字跡。


    唐寧矗立墓前,腦海中想起馬幫的點點滴滴,望著墓碑,歎了口氣道:“承乾,承乾,久別了。”


    “曾祖若泉下有知,知曉仙師還能來探望他這位故友,必然欣慰至極。”顧雍小聲道。


    唐寧迴過頭,眼看向縮在後麵婦人懷中的小姑娘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眾人一時間皆轉身看向她,小姑娘低著頭不敢說話。


    顧雍急忙喝道:“仙師問你話呢!趕忙迴話。”


    “我叫顧元雅。”女孩一驚之下,怯生生說道。


    “顧元雅。”唐寧微微點頭:“願不願意隨我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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