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晏話還沒說完，男人的語氣一下變得尖銳起來，冷笑道：“看什麽？看我家的狀況嗎？那就不勞您費心了，我家很好，並且如果您能讓他們家履行法律的判決書，我們家會更好。”
男人的態度在他們意料之中，因此林晏也沒有覺得不舒服或者不高興，隻是沉默著沒有接話。
秦越卻淡淡道：“您別激動，我同事還沒把話說完，她說的不錯，我們的確不是為了這個來找您，而是想過來看看，看看你們家有沒有陰氣。”
林晏，“……？？？”秦越怎麽又不按常理出牌？
林晏有些懵，男人也愣了一下，隨後用一副看騙子的眼神看著秦越，“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什麽陰氣？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會有人相信這種封建糟粕，你們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啊。”
男人作勢拿出手機，秦越卻不為所動，隻是淡定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扔到男人懷裏，“將這個抹到眼皮上，你就知道我們是不是騙子了。”
第87章 87
小瓶子裏的是牛眼淚, 也是他們的製式裝備之一, 不過用的機會很少, 畢竟鬼怪這種事太不符合現在的社會主義價值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隻是不知秦越為什麽會拿出來。
男人下意識手忙腳亂的接過東西，看表情並沒打算抹在眼皮上，而是冷笑道：“怎麽？騙不了人就改碰瓷了？我告訴你們, 我可不吃你們這一套, 你們趕緊走, 再不走我就真報警了。”
說著還訓斥了她們一頓, “年紀輕輕的幹什麽不好，非要當騙子, 還冒充警察, 知道冒充警察什麽罪嗎？”
男人雖然態度不好, 但看出來是個心腸挺柔軟的好人，說著要報警, 可拿在手裏的手機卻並未撥號。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的絮叨讓秦越煩了，騰地一聲站起來, 從男人手裏拿過瓶子，隨意倒了幾滴牛眼淚在指腹上, 在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按住他就往他眼皮上抹去。
男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扭頭想躲開，但秦越的力氣極大, 硬生生按著他抹到了他的眼皮上。
被這樣對待，男人徹底生氣了，在秦越鬆開他後罵了一句難聽的話，還伸手要擦，隻是手還沒碰到眼皮上，就隱約看出屋子裏有哪裏不對勁。
他愣了片刻，沒放下手，但是眼神在屋子裏緩緩觀察起來，隻見方才還窗明幾近采光很好的房間現在布滿了黑氣，那黑氣猶如霧氣一般繚繞著，襯的整個房間都有些陰森恐怖，哪怕他是個成年人，也忍不住露出驚愕的表情，帶著一絲顫抖道：“那……那是什麽？”
秦越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陰氣，還有怨氣？”
“陰……陰氣？”男人有些無法接受，“那些不都是騙人的嗎？怎麽會真有陰氣？”
林晏和秦越都沒接話，等著他自己消化，足足過了十來分鍾，男人又是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語，又是不知腦補了什麽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了他們一會兒，才將信將疑的歎了口氣，揉著額頭道：“好了，我相信你們了，那你們到底想說什麽？是要告訴我那個害死我孩子的兇手之所以生病是我孩子的鬼魂做的？還是壓根想讓我配合你們，說服我孩子放棄報仇？”
林晏和秦越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忽的直起身體，看著他們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們做沒做父親或母親，你們可能無法理解那種感受，但對我來說，雖然那個孩子還隻是在我妻子的肚子裏沒有出生，卻已經是我的孩子，你們聽過胎動嗎？那是他在跟我打招唿，他有唿吸，他有心跳，他跟我們是一樣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他都七個月了呀，他都已經成型了，卻隻因為這麽一個荒謬的原因沒有了，換做你你能接受嗎？”
男人說是問她們，其實並不打算讓他們迴答，還沒等他們開口，男人就道：“反正我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不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麽，恕我和我的妻子都無法答應，至於那個兇手的病？嗬。”
男人冷笑了一聲，“那都是她罪有應得，如果真是我孩子做的，我不僅不會阻止，我還會誇它一句，真是棒極了，那樣的人，就該受到這樣的教訓。”
話說到此，男人的語氣也越來越不耐煩，趕他們道：“好了，話說完了你們也可以走了，我還要熬湯一會兒送到醫院去，我妻子病了，我父母也病了，我忙的很，實在沒功夫跟你們多費口舌。”
聽到男人妻子和父母都生病了，林晏和秦越都沒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起身，隻是問道：“你父母和你們一起住？”
男人不明白這句話問話什麽意思，皺著眉頭，“當然，我妻子身體不好，那件事後更是常常生病，我父母為了照顧她，就搬過來了。”
聽起來這一家三口都是心地柔軟善良的好人，隻是可惜，林晏忍不住歎一口氣，道：“那你就沒有想過，你妻子和父母為什麽接二連三的都生病了？”
男人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秦越給他科普道：“人鬼有別，人身上有陽氣，鬼身上是陰氣，這兩種東西作用在自身當然沒問題，可要是沾在對方身上，就是輕則生病，重則暴斃。”
男人有些相信，但又不太敢相信，遲疑道：“可是我沒生病啊。”
林晏道：“她們一個女人，一對老人，身體都不大好，自然不能跟你一個壯年男人比，難道他們就沒跟你說過覺得家裏很冷嗎？”
說到這個，男人頓時想起什麽來，“說倒是說過，但……我開空調了。”
林晏都要氣笑了，“如果對陰氣空調有用，那普天之下空調這麽多，鬼早就滅絕了。”
這倒也是，男人表情有些訕訕，問道：“那怎麽辦？你們能祛除這什麽什麽陰氣嗎？還有我老婆和我爸媽的病，你們能治嗎？”
林晏和秦越對視咯一眼，話並沒有說死，隻是道：“你家裏的陰氣可以除，但你妻子和父母的病我們就不能保證了，畢竟我們沒親眼見過。”
“那這好辦，”男人快速道：“你們跟我去一趟不就完了？家裏的先不管了，你們先跟我去醫院吧，等人好了，再驅家裏的也不遲。”
林晏有點驚異，“你不怕？”
男人道：“我怕什麽，那是我兒子，他還能害我不成？而且不是你說我是個壯年男人陽氣足嗎？之前沒生病，後麵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就算生病了也是我老婆我爸媽重要。”
男人說著還催促他們，“我們這就走吧，人命關天，要是有想問的你們路上再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都說到這份上，兩人隻能跟著走了，而且說是路上問，其實從他家到醫院一共開車十來分鍾，他們才開了頭，什麽都還沒問清楚，醫院就到了。
由於住院的科室不同，男人的老婆和父母並不在同一個樓層，甚至還不在同一棟樓，但好在兩棟樓離的並不遠。
男人先帶著他們去看了他的妻子，在路上叮囑道：“她現在有抑鬱症，受不得刺激，以防萬一你們就別進去了，隔著門看看吧，那門上有玻璃，應該能看的清楚。”
林晏，“……行吧。”
到了病房後，男人先進去，然後林晏和秦越就隔著門透過窗戶看了看，果然如他們所料，男人的妻子生病身體不好是一方麵原因，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上纏繞的陰氣極重，幾乎讓他們看不清女人的長相，甚至陰氣之中還夾雜著怨氣，比她們剛才看過的男人家裏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晏都震驚了，壓低聲音道：“那個鬼嬰想幹什麽，這麽重的陰氣和怨氣，難道它還想殺它的媽媽不成？”
秦越道：“這就是鬼嬰的可怕之處，它們還未來得及降生，就夭折死了，隻有模模糊糊的意識，因此對人的怨恨不講邏輯，也不講道理，隻憑感覺。”
林晏聽懂了，但是還覺得有說不通的地方，道：“鬼嬰這麽厲害的嗎？那件事發生沒幾年吧，它這麽快就有這麽強大的能力？是每個鬼嬰都是如此，還是它是特殊的？”
秦越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道：“鬼嬰因為怨氣更加純粹的原因，是比其他年紀的魂體容易成為厲鬼，但這麽短時間這麽小年紀就有這麽強大實力的，很少見。”
“你的意思是……”林晏遲疑道：“它是特殊的？”
這讓林晏想到了之前處理的幾起案子，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驚疑不定道：“難不成咱們之前抓的那個厲鬼也是個西貝貨，真正的幕後黑手還藏在安南市？”
秦越也不確定，道：“這個案子先跟進看看，對了，你不是有招魂燈了嗎？我們問問那個男人，他給孩子起的名字叫什麽，你晚上的時候用燈召喚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這倒是個辦法，但林晏還是有些擔心，“它太小了，話都不會說吧，萬一召喚過來一言不合就要開打，傷了它或者不小心打死怎麽辦？”
這個鬼嬰雖說挺兇，還不講道理的連自己無辜的母親都要害，但到底是個孩子，還死的那麽慘，若隻是被它打傷還好，若是不小心打的魂飛魄散，那林晏可就要內疚了。
秦越想了想道：“那晚上在特管局召喚吧，局裏刻了陣法，可以將它困住而不傷它，如果實在戾氣太重，就將它在特管局關幾天，再放了。”
林晏聽懂了他深層的意思，點頭道：“也好，先拘留幾天讓它冷靜冷靜，畢竟它沒真傷到人，也不能直接就讓它坐牢，不過那對夫妻那裏，家裏門上得給他們蓋個章吧，免得再病了。”
秦越看林晏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忍不住笑了一聲，至於那個老人，兩人誰都沒提，顯然是默契的打算讓那個老人再吃吃苦頭，至少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做了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也不是誰都會任她倚老賣老，撒潑打滾就能將事情算了的。
第88章 88
看過了男人的妻子, 林晏和秦越又去男人父母那兒看了看, 同樣的, 兩人身上也纏繞著一些陰氣和怨氣，但與男人妻子相比, 卻要淡了很多。
牛眼淚是有時效性的，幹了就看不見了那些東西了，因此一離開男人父母的病房, 男人就追著他們問, “怎麽樣？是不是我父母身上也有？”
林晏嗯了一聲, 將看到的陰氣的濃鬱程度跟他說了說, 男人頓時著急起來，“那怎麽辦？這要怎麽驅, 是像電視裏那樣擺香案跳大神嗎？是不是還需要黑狗血黑驢蹄子什麽東西？我這就去準備。”
男人先前看著還十分穩重, 這會兒被震碎了世界觀重組, 行事就毛躁起來，自言自語說完這些不等他們迴答, 抬腿就要跑，還是秦越拉了他一把, 道：“不需要那些東西，而且黑狗血就算了, 黑驢蹄子是什麽，我們又不對付僵屍。”
男人麵色有些訕訕，道：“我看那些電視，以為有用呢。”
這真是不信的時候拿他們當騙子, 信了後拿他們的話當金科玉律，林晏有些哭笑不得，問他，“你父母信這些嗎？”
男人遲疑道：“他們……信吧，這次那個殺人兇手生病的事就是他們告訴我的，他們還說，那個殺人兇手早不病晚不病，這個時候病，還是這麽奇怪的病，一定是遭了報應，是我孩子在複仇。”
這話倒是沒毛病，林晏道：“你父母信那就好辦，他們身上的陰氣和怨氣不重，用不著符我們隨手就驅掉了，就是你妻子那裏，還得挑個她睡著了的時間……”
林晏還沒說完，男人不好意思道：“真是麻煩你們了，我妻子她……自從那次手術後就身體和情緒都一直不大好，經常恍恍惚惚的，還出現了幻聽，幻視，醫生也說她的抑鬱症很嚴重了，受不了刺激，我這才比較敏感一點。”
說到幻聽，林晏神色一動，問他，“你說你妻子出現幻視幻聽，是什麽樣的幻聽？”
男人看著林晏的表情，隱約明白了點什麽，道：“就是……她經常說會聽到孩子跟她說話，說還看到孩子了，孩子怪她沒用，連七個月的胎都保不住，還怪她軟弱，保護不了他，也不能替他報仇，還說害的他再也不能投胎……總之雜七雜八的，都不是什麽好事，她每次出現幻覺都會難過很久，還一度覺得的確是自己沒用，想要跳樓。”
男人說著察覺到林晏和秦越的臉色不對，愣了一下道：“怎麽？這幻覺有什麽問題？難不成是……”
林晏和秦越對視了一眼，才緩慢的點頭道：“對，我們懷疑，那很有可能不是你妻子的幻覺，而是鬼嬰的確跟她說了這些。”
男人有些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如果不是幻覺，是真的那個孩子的鬼魂在跟我妻子說話，怎麽會說那些？他它在我妻子肚子裏七個月，難道不知道我妻子有多愛它，如果可以，她簡直恨不得拿自己的命來換，它怎麽能說那些話來傷害她呢？”
男人越說越氣，板著臉道：“真是豈有此理，不行，我要說說它，我妻子夠痛苦難過的了，它怎麽能不體諒還火上澆油呢？而且這種悲劇我們都不想啊，也不是我妻子的責任，它怎麽能把這個責任怪在她頭上呢，更何況報仇，報什麽仇？我們該鬧的鬧了，警也報了法院也判了，難不成真要我們去殺了她當個殺人犯啊，就為了它，讓我們這一大家子都不活了？我和我妻子可都是獨生子女，有一個出了事，另外一個和雙方父母怎麽活？它這是讓我們陪葬啊，這也太壞了！”
男人說完氣的滿臉通紅的看著林晏，大有一副你趕緊找到它，我要和它好好講講道理的架勢。
林晏聽的都不知要用什麽表情了，沉默了片刻後道：“首先，它是個鬼，其次它是個鬼嬰，鬼嬰這種厲鬼是最兇戾又最不講道理和邏輯的鬼了，你要真見了它別說教育兩句，隻怕嘴巴還沒張開它就要撲過來讓你去陪它。”
男人不知腦補了什麽，打了個寒顫，正要說話，卻聽秦越忽的道：“不對，它是個鬼嬰，不過七個月大，死亡時間也沒幾年，先不說它怎麽會說話，就算學會了說話，按照正常情況，這麽短時間內也很難說出那番話。”
林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頓時一變，驚疑不定道：“你是說……那個鬼嬰，也許不單單隻是個鬼嬰？”
“不是鬼嬰那能是什麽？”男人聽的一腦袋問號，著急問道：“難不成是有別的鬼假扮的？”
林晏沉著臉，一時沒有吭聲，仔細思索了片刻，越想越覺得秦越的猜測有可能，半晌道：“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就麻煩了。”
男人急的都快跳腳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打啞謎了，到底怎麽迴事，怎麽就麻煩了？那個鬼是我孩子的鬼嗎還是別的鬼冒充的？”
秦越沒有迴答，反而問道：“我聽說你妻子加上這次，一共是流產了三次對嗎？”
男人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對啊，怎麽？”
秦越道：“通常來說，地府會給一個鬼三次投胎的機會。”
男人隱約明白了秦越的意思，臉色難看起來，“如果三次都投胎不成呢？”
秦越看著他道：“那就會成為孤魂野鬼，再也沒有投胎的機會，直到魂飛魄散。”
男人臉色一白，顫抖道：“你的意思是……我老婆三次流產，都是那一個鬼在投胎？”
秦越點點頭，“雖然不肯定，但十有八九，畢竟看那個鬼嬰的行事作風，隻有這個解釋說的通。”
男人看表情簡直要哭出來了，“也就是說，它非殺我們不可了？怎麽說也差點做了父子，不能打個商量嗎？畢竟三次流產也不是我們故意這樣的，我們很想它做我們的孩子，可這不是……意外嗎？不然你們幫我勸勸，我平常多給他上香燒東西行不行？隻要它不殺我老婆，不殺我們，它想要什麽我給什麽，想我怎麽配合我就怎麽配合，如果一定要殺人，那就殺那個殺人兇手啊，要不是她，它早就降生了，冤有頭債有主，不能殺無辜人你們說是不是？”
男人是真的怕了，嘴巴跟機關槍一樣巴拉巴拉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林晏她們簡直一句話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他倒一口氣，趕緊道：“我們也希望能勸的它不要殺人，不過看它這個架勢，顯然不會聽我們的，我們隻能盡量勸它，不一定有用。”
“那要是真沒用呢？”男人道：“你們會怎麽辦？把它打的魂飛魄散嗎？”
雖然這個結果是林晏他們最不希望見到的，但是一旦交手，誰也不可能保證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因此林晏遲疑著沒有說話，男人卻以為她默認了，頓時著急道：“那怎麽行？雖說它三次投胎都沒有成功，但也算我的孩子了，它落到現在這樣不能再投胎的下場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們怎麽還能這樣對它，它那麽小，那麽無辜那麽可愛，你們怎麽能打它！就不能商量商量，再給一次機會嗎？”
林晏看著和他們討價還價的男人，有點無語，這會兒說它無辜可愛了，那剛才怕的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人又是誰？
林晏無奈道：“地府有地府的規矩，不是我們就能隨意改變的，而且我們也不想動手，但問題是你勸的動它嗎？”
男人聞言沉默了，就在林晏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男人卻一咬牙一跺腳，道：“那我試試吧，怎麽著也算半個父子，而且三次投胎都投我家，也算有緣分，我試試看能不能說服它。”
林晏，“……”
男人說要試試，但最終林晏沒敢讓他試，一是特管局不好讓外人知道隨意進出，二是那個鬼嬰實在太危險，哪怕有特管局的陣法，他們也沒這麽大的把握，是以給男人的父母驅了陰氣和怨氣，又給男人幾張符讓他放在他妻子的身上，並且問了他他給那鬼嬰起的名字後，就迴了特管局。
今晚要在局裏招那個鬼嬰出來，林晏自然不能迴家了，要是從前她還得費盡心思怎麽騙她媽，可現在就沒這個苦惱了，連理由都不用想，拿起手機就給她爸打了個電話，“喂爸，我今晚有事，不迴家了，你幫我跟我媽說一聲啊。”
男人的態度在他們意料之中，因此林晏也沒有覺得不舒服或者不高興，隻是沉默著沒有接話。
秦越卻淡淡道：“您別激動，我同事還沒把話說完，她說的不錯，我們的確不是為了這個來找您，而是想過來看看，看看你們家有沒有陰氣。”
林晏，“……？？？”秦越怎麽又不按常理出牌？
林晏有些懵，男人也愣了一下，隨後用一副看騙子的眼神看著秦越，“你們到底是什麽人？什麽陰氣？現在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會有人相信這種封建糟粕，你們走不走，再不走我就報警了啊。”
男人作勢拿出手機，秦越卻不為所動，隻是淡定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子，扔到男人懷裏，“將這個抹到眼皮上，你就知道我們是不是騙子了。”
第87章 87
小瓶子裏的是牛眼淚, 也是他們的製式裝備之一, 不過用的機會很少, 畢竟鬼怪這種事太不符合現在的社會主義價值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隻是不知秦越為什麽會拿出來。
男人下意識手忙腳亂的接過東西，看表情並沒打算抹在眼皮上，而是冷笑道：“怎麽？騙不了人就改碰瓷了？我告訴你們, 我可不吃你們這一套, 你們趕緊走, 再不走我就真報警了。”
說著還訓斥了她們一頓, “年紀輕輕的幹什麽不好，非要當騙子, 還冒充警察, 知道冒充警察什麽罪嗎？”
男人雖然態度不好, 但看出來是個心腸挺柔軟的好人，說著要報警, 可拿在手裏的手機卻並未撥號。
也不知是不是男人的絮叨讓秦越煩了，騰地一聲站起來, 從男人手裏拿過瓶子，隨意倒了幾滴牛眼淚在指腹上, 在男人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一把按住他就往他眼皮上抹去。
男人嚇了一跳，下意識扭頭想躲開，但秦越的力氣極大, 硬生生按著他抹到了他的眼皮上。
被這樣對待，男人徹底生氣了，在秦越鬆開他後罵了一句難聽的話，還伸手要擦，隻是手還沒碰到眼皮上，就隱約看出屋子裏有哪裏不對勁。
他愣了片刻，沒放下手，但是眼神在屋子裏緩緩觀察起來，隻見方才還窗明幾近采光很好的房間現在布滿了黑氣，那黑氣猶如霧氣一般繚繞著，襯的整個房間都有些陰森恐怖，哪怕他是個成年人，也忍不住露出驚愕的表情，帶著一絲顫抖道：“那……那是什麽？”
秦越淡淡道：“就是你想的那樣，陰氣，還有怨氣？”
“陰……陰氣？”男人有些無法接受，“那些不都是騙人的嗎？怎麽會真有陰氣？”
林晏和秦越都沒接話，等著他自己消化，足足過了十來分鍾，男人又是神情恍惚的自言自語，又是不知腦補了什麽一臉看神經病的表情看了他們一會兒，才將信將疑的歎了口氣，揉著額頭道：“好了，我相信你們了，那你們到底想說什麽？是要告訴我那個害死我孩子的兇手之所以生病是我孩子的鬼魂做的？還是壓根想讓我配合你們，說服我孩子放棄報仇？”
林晏和秦越還沒來得及說話，男人忽的直起身體，看著他們冷漠道：“我不知道你們做沒做父親或母親，你們可能無法理解那種感受，但對我來說，雖然那個孩子還隻是在我妻子的肚子裏沒有出生，卻已經是我的孩子，你們聽過胎動嗎？那是他在跟我打招唿，他有唿吸，他有心跳，他跟我們是一樣的，都是活生生的人，他都七個月了呀，他都已經成型了，卻隻因為這麽一個荒謬的原因沒有了，換做你你能接受嗎？”
男人說是問她們，其實並不打算讓他們迴答，還沒等他們開口，男人就道：“反正我是接受不了的，所以不論你們的目的是什麽，恕我和我的妻子都無法答應，至於那個兇手的病？嗬。”
男人冷笑了一聲，“那都是她罪有應得，如果真是我孩子做的，我不僅不會阻止，我還會誇它一句，真是棒極了，那樣的人，就該受到這樣的教訓。”
話說到此，男人的語氣也越來越不耐煩，趕他們道：“好了，話說完了你們也可以走了，我還要熬湯一會兒送到醫院去，我妻子病了，我父母也病了，我忙的很，實在沒功夫跟你們多費口舌。”
聽到男人妻子和父母都生病了，林晏和秦越都沒表現出驚訝，也沒有起身，隻是問道：“你父母和你們一起住？”
男人不明白這句話問話什麽意思，皺著眉頭，“當然，我妻子身體不好，那件事後更是常常生病，我父母為了照顧她，就搬過來了。”
聽起來這一家三口都是心地柔軟善良的好人，隻是可惜，林晏忍不住歎一口氣，道：“那你就沒有想過，你妻子和父母為什麽接二連三的都生病了？”
男人愣了一下，“什麽意思？”
秦越給他科普道：“人鬼有別，人身上有陽氣，鬼身上是陰氣，這兩種東西作用在自身當然沒問題，可要是沾在對方身上，就是輕則生病，重則暴斃。”
男人有些相信，但又不太敢相信，遲疑道：“可是我沒生病啊。”
林晏道：“她們一個女人，一對老人，身體都不大好，自然不能跟你一個壯年男人比，難道他們就沒跟你說過覺得家裏很冷嗎？”
說到這個，男人頓時想起什麽來，“說倒是說過，但……我開空調了。”
林晏都要氣笑了，“如果對陰氣空調有用，那普天之下空調這麽多，鬼早就滅絕了。”
這倒也是，男人表情有些訕訕，問道：“那怎麽辦？你們能祛除這什麽什麽陰氣嗎？還有我老婆和我爸媽的病，你們能治嗎？”
林晏和秦越對視咯一眼，話並沒有說死，隻是道：“你家裏的陰氣可以除，但你妻子和父母的病我們就不能保證了，畢竟我們沒親眼見過。”
“那這好辦，”男人快速道：“你們跟我去一趟不就完了？家裏的先不管了，你們先跟我去醫院吧，等人好了，再驅家裏的也不遲。”
林晏有點驚異，“你不怕？”
男人道：“我怕什麽，那是我兒子，他還能害我不成？而且不是你說我是個壯年男人陽氣足嗎？之前沒生病，後麵一時半會兒應該也不會，就算生病了也是我老婆我爸媽重要。”
男人說著還催促他們，“我們這就走吧，人命關天，要是有想問的你們路上再問，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話都說到這份上，兩人隻能跟著走了，而且說是路上問，其實從他家到醫院一共開車十來分鍾，他們才開了頭，什麽都還沒問清楚，醫院就到了。
由於住院的科室不同，男人的老婆和父母並不在同一個樓層，甚至還不在同一棟樓，但好在兩棟樓離的並不遠。
男人先帶著他們去看了他的妻子，在路上叮囑道：“她現在有抑鬱症，受不得刺激，以防萬一你們就別進去了，隔著門看看吧，那門上有玻璃，應該能看的清楚。”
林晏，“……行吧。”
到了病房後，男人先進去，然後林晏和秦越就隔著門透過窗戶看了看，果然如他們所料，男人的妻子生病身體不好是一方麵原因，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上纏繞的陰氣極重，幾乎讓他們看不清女人的長相，甚至陰氣之中還夾雜著怨氣，比她們剛才看過的男人家裏有過之而無不及。
林晏都震驚了，壓低聲音道：“那個鬼嬰想幹什麽，這麽重的陰氣和怨氣，難道它還想殺它的媽媽不成？”
秦越道：“這就是鬼嬰的可怕之處，它們還未來得及降生，就夭折死了，隻有模模糊糊的意識，因此對人的怨恨不講邏輯，也不講道理，隻憑感覺。”
林晏聽懂了，但是還覺得有說不通的地方，道：“鬼嬰這麽厲害的嗎？那件事發生沒幾年吧，它這麽快就有這麽強大的能力？是每個鬼嬰都是如此，還是它是特殊的？”
秦越也想到了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道：“鬼嬰因為怨氣更加純粹的原因，是比其他年紀的魂體容易成為厲鬼，但這麽短時間這麽小年紀就有這麽強大實力的，很少見。”
“你的意思是……”林晏遲疑道：“它是特殊的？”
這讓林晏想到了之前處理的幾起案子，臉色頓時有些難看，驚疑不定道：“難不成咱們之前抓的那個厲鬼也是個西貝貨，真正的幕後黑手還藏在安南市？”
秦越也不確定，道：“這個案子先跟進看看，對了，你不是有招魂燈了嗎？我們問問那個男人，他給孩子起的名字叫什麽，你晚上的時候用燈召喚一下不就知道了嗎？”
這倒是個辦法，但林晏還是有些擔心，“它太小了，話都不會說吧，萬一召喚過來一言不合就要開打，傷了它或者不小心打死怎麽辦？”
這個鬼嬰雖說挺兇，還不講道理的連自己無辜的母親都要害，但到底是個孩子，還死的那麽慘，若隻是被它打傷還好，若是不小心打的魂飛魄散，那林晏可就要內疚了。
秦越想了想道：“那晚上在特管局召喚吧，局裏刻了陣法，可以將它困住而不傷它，如果實在戾氣太重，就將它在特管局關幾天，再放了。”
林晏聽懂了他深層的意思，點頭道：“也好，先拘留幾天讓它冷靜冷靜，畢竟它沒真傷到人，也不能直接就讓它坐牢，不過那對夫妻那裏，家裏門上得給他們蓋個章吧，免得再病了。”
秦越看林晏明白了他的意思，頓時忍不住笑了一聲，至於那個老人，兩人誰都沒提，顯然是默契的打算讓那個老人再吃吃苦頭，至少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做了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也不是誰都會任她倚老賣老，撒潑打滾就能將事情算了的。
第88章 88
看過了男人的妻子, 林晏和秦越又去男人父母那兒看了看, 同樣的, 兩人身上也纏繞著一些陰氣和怨氣，但與男人妻子相比, 卻要淡了很多。
牛眼淚是有時效性的，幹了就看不見了那些東西了，因此一離開男人父母的病房, 男人就追著他們問, “怎麽樣？是不是我父母身上也有？”
林晏嗯了一聲, 將看到的陰氣的濃鬱程度跟他說了說, 男人頓時著急起來，“那怎麽辦？這要怎麽驅, 是像電視裏那樣擺香案跳大神嗎？是不是還需要黑狗血黑驢蹄子什麽東西？我這就去準備。”
男人先前看著還十分穩重, 這會兒被震碎了世界觀重組, 行事就毛躁起來，自言自語說完這些不等他們迴答, 抬腿就要跑，還是秦越拉了他一把, 道：“不需要那些東西，而且黑狗血就算了, 黑驢蹄子是什麽，我們又不對付僵屍。”
男人麵色有些訕訕，道：“我看那些電視，以為有用呢。”
這真是不信的時候拿他們當騙子, 信了後拿他們的話當金科玉律，林晏有些哭笑不得，問他，“你父母信這些嗎？”
男人遲疑道：“他們……信吧，這次那個殺人兇手生病的事就是他們告訴我的，他們還說，那個殺人兇手早不病晚不病，這個時候病，還是這麽奇怪的病，一定是遭了報應，是我孩子在複仇。”
這話倒是沒毛病，林晏道：“你父母信那就好辦，他們身上的陰氣和怨氣不重，用不著符我們隨手就驅掉了，就是你妻子那裏，還得挑個她睡著了的時間……”
林晏還沒說完，男人不好意思道：“真是麻煩你們了，我妻子她……自從那次手術後就身體和情緒都一直不大好，經常恍恍惚惚的，還出現了幻聽，幻視，醫生也說她的抑鬱症很嚴重了，受不了刺激，我這才比較敏感一點。”
說到幻聽，林晏神色一動，問他，“你說你妻子出現幻視幻聽，是什麽樣的幻聽？”
男人看著林晏的表情，隱約明白了點什麽，道：“就是……她經常說會聽到孩子跟她說話，說還看到孩子了，孩子怪她沒用，連七個月的胎都保不住，還怪她軟弱，保護不了他，也不能替他報仇，還說害的他再也不能投胎……總之雜七雜八的，都不是什麽好事，她每次出現幻覺都會難過很久，還一度覺得的確是自己沒用，想要跳樓。”
男人說著察覺到林晏和秦越的臉色不對，愣了一下道：“怎麽？這幻覺有什麽問題？難不成是……”
林晏和秦越對視了一眼，才緩慢的點頭道：“對，我們懷疑，那很有可能不是你妻子的幻覺，而是鬼嬰的確跟她說了這些。”
男人有些不可思議，“怎麽可能？如果不是幻覺，是真的那個孩子的鬼魂在跟我妻子說話，怎麽會說那些？他它在我妻子肚子裏七個月，難道不知道我妻子有多愛它，如果可以，她簡直恨不得拿自己的命來換，它怎麽能說那些話來傷害她呢？”
男人越說越氣，板著臉道：“真是豈有此理，不行，我要說說它，我妻子夠痛苦難過的了，它怎麽能不體諒還火上澆油呢？而且這種悲劇我們都不想啊，也不是我妻子的責任，它怎麽能把這個責任怪在她頭上呢，更何況報仇，報什麽仇？我們該鬧的鬧了，警也報了法院也判了，難不成真要我們去殺了她當個殺人犯啊，就為了它，讓我們這一大家子都不活了？我和我妻子可都是獨生子女，有一個出了事，另外一個和雙方父母怎麽活？它這是讓我們陪葬啊，這也太壞了！”
男人說完氣的滿臉通紅的看著林晏，大有一副你趕緊找到它，我要和它好好講講道理的架勢。
林晏聽的都不知要用什麽表情了，沉默了片刻後道：“首先，它是個鬼，其次它是個鬼嬰，鬼嬰這種厲鬼是最兇戾又最不講道理和邏輯的鬼了，你要真見了它別說教育兩句，隻怕嘴巴還沒張開它就要撲過來讓你去陪它。”
男人不知腦補了什麽，打了個寒顫，正要說話，卻聽秦越忽的道：“不對，它是個鬼嬰，不過七個月大，死亡時間也沒幾年，先不說它怎麽會說話，就算學會了說話，按照正常情況，這麽短時間內也很難說出那番話。”
林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神色頓時一變，驚疑不定道：“你是說……那個鬼嬰，也許不單單隻是個鬼嬰？”
“不是鬼嬰那能是什麽？”男人聽的一腦袋問號，著急問道：“難不成是有別的鬼假扮的？”
林晏沉著臉，一時沒有吭聲，仔細思索了片刻，越想越覺得秦越的猜測有可能，半晌道：“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就麻煩了。”
男人急的都快跳腳了，“都這個時候了你們能不能不要打啞謎了，到底怎麽迴事，怎麽就麻煩了？那個鬼是我孩子的鬼嗎還是別的鬼冒充的？”
秦越沒有迴答，反而問道：“我聽說你妻子加上這次，一共是流產了三次對嗎？”
男人不明所以的點點頭，“對啊，怎麽？”
秦越道：“通常來說，地府會給一個鬼三次投胎的機會。”
男人隱約明白了秦越的意思，臉色難看起來，“如果三次都投胎不成呢？”
秦越看著他道：“那就會成為孤魂野鬼，再也沒有投胎的機會，直到魂飛魄散。”
男人臉色一白，顫抖道：“你的意思是……我老婆三次流產，都是那一個鬼在投胎？”
秦越點點頭，“雖然不肯定，但十有八九，畢竟看那個鬼嬰的行事作風，隻有這個解釋說的通。”
男人看表情簡直要哭出來了，“也就是說，它非殺我們不可了？怎麽說也差點做了父子，不能打個商量嗎？畢竟三次流產也不是我們故意這樣的，我們很想它做我們的孩子，可這不是……意外嗎？不然你們幫我勸勸，我平常多給他上香燒東西行不行？隻要它不殺我老婆，不殺我們，它想要什麽我給什麽，想我怎麽配合我就怎麽配合，如果一定要殺人，那就殺那個殺人兇手啊，要不是她，它早就降生了，冤有頭債有主，不能殺無辜人你們說是不是？”
男人是真的怕了，嘴巴跟機關槍一樣巴拉巴拉一口氣說了一大堆，林晏她們簡直一句話都插不上，好不容易等他倒一口氣，趕緊道：“我們也希望能勸的它不要殺人，不過看它這個架勢，顯然不會聽我們的，我們隻能盡量勸它，不一定有用。”
“那要是真沒用呢？”男人道：“你們會怎麽辦？把它打的魂飛魄散嗎？”
雖然這個結果是林晏他們最不希望見到的，但是一旦交手，誰也不可能保證不會出現這種狀況，因此林晏遲疑著沒有說話，男人卻以為她默認了，頓時著急道：“那怎麽行？雖說它三次投胎都沒有成功，但也算我的孩子了，它落到現在這樣不能再投胎的下場已經夠可憐的了，你們怎麽還能這樣對它，它那麽小，那麽無辜那麽可愛，你們怎麽能打它！就不能商量商量，再給一次機會嗎？”
林晏看著和他們討價還價的男人，有點無語，這會兒說它無辜可愛了，那剛才怕的恨不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人又是誰？
林晏無奈道：“地府有地府的規矩，不是我們就能隨意改變的，而且我們也不想動手，但問題是你勸的動它嗎？”
男人聞言沉默了，就在林晏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麽的時候，男人卻一咬牙一跺腳，道：“那我試試吧，怎麽著也算半個父子，而且三次投胎都投我家，也算有緣分，我試試看能不能說服它。”
林晏，“……”
男人說要試試，但最終林晏沒敢讓他試，一是特管局不好讓外人知道隨意進出，二是那個鬼嬰實在太危險，哪怕有特管局的陣法，他們也沒這麽大的把握，是以給男人的父母驅了陰氣和怨氣，又給男人幾張符讓他放在他妻子的身上，並且問了他他給那鬼嬰起的名字後，就迴了特管局。
今晚要在局裏招那個鬼嬰出來，林晏自然不能迴家了，要是從前她還得費盡心思怎麽騙她媽，可現在就沒這個苦惱了，連理由都不用想，拿起手機就給她爸打了個電話，“喂爸，我今晚有事，不迴家了，你幫我跟我媽說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