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62


    上班的第一天就在忙碌中過去了。


    林晏看時間晚了, 未免迴去以後出不來, 便和她媽打了電話, 說晚上同事家裏有事叫她頂一下晚班,然後和秦越一起去吃了晚飯。


    晚飯隨便在一家川菜館解決的, 兩人一邊吃著,林晏還一邊忍不住試圖將得到的所有線索串聯起來。


    秦越安靜的吃著飯,一開始還聽著, 後來敲了敲她的碗, “好好吃飯。”


    林晏沒理他, 將最後一口米飯吃進去, 拄著筷子道:“我總覺得,樊雨雯家的情況很怪。”


    秦越抬頭看了她一眼, “怪在哪裏?”


    林晏擰眉思索著, “我一時也說不上來, 但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秦越大約也吃飽了,放下碗, 淡淡道:“是很怪,女人對女兒的態度怪, 女兒對母親和父親的態度也怪,而且, 你不覺得這個二女兒,與咱們聽到的大女兒性格太像了嗎?”


    林晏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的確像, 他們從旁人口中,樊雨雯是個膽子很小,甚至不敢抬頭看人的小姑娘,長的也非常瘦小,而據他們觀察樊雨蘭也是這種,幾乎是樊雨雯的翻版。


    雖然暫時沒想出為什麽,但林晏感覺到了一種毛骨悚然。


    秦越卻沒什麽表情變化,看著她道:“很難有兩姐妹有相似的性格,在這個家裏,她們一定經曆著同樣的事,就是這種事,導致她們形成這樣的性格。”


    林晏追問了一句,“什麽事?”


    秦越卻沒有直接迴答她,而是道:“早晚會知道的,走吧,我們再去那個老師家一趟。”


    林晏有些驚訝,“這個時候去?那個老師不是說他通常12點不迴家嗎?”


    秦越道:“就是要乘著他不在家,你不是想進他家看看嗎?”


    林晏明白了他的意思,“這個……得申請搜查令吧。”


    秦越用桌上的紙巾擦了擦嘴,站起身道:“這個還用你說,早就申請好了,走吧。”


    林晏震驚了,他一下午都和秦越在一起,也沒看他拿出手機給誰打電話,怎麽就將搜查令申請好了?


    大約是看出林晏在想什麽,秦越解釋道:“從那個老師家出來後我給顧易發了微信,問搜查令的事,顧易說特事特辦,先搜再補,反正咱們在安南市沒有上級單位,如果真要迴辦公室自己打一個蓋章也行。”


    林晏,“……”那還真是很方便。


    重新開車迴到賀老師住的小區,讓他們意外的是,家裏的窗戶竟然亮著。


    林晏看了看表,“不是說不到12點不迴家嗎?這才十點多啊。”


    秦越道:“迴來也好,正好我們去問問。”


    也隻能這樣了,兩人停好車,就坐電梯到了賀老師住的樓層,秦越敲的門,很快就有人開了,是個三十多歲長相普通,但看著很溫和的人。


    男人穿著白色的棉布睡衣,站在門後詫異的看著他們,“你們是?”


    林晏不知道這迴秦越又要演什麽劇本,沒再像之前一樣搶著亮證件,誰知道這次秦越中規中矩的點點頭道:“你好,我們是警察,有些事情想向你了解一下。”


    男人略微有些愕然,但很快就平靜下來,後退一步道:“那你們進來吧,喝茶還是喝水?這麽大晚上的還這麽忙,很辛苦吧,吃飯了嗎?不然我削幾個水果給你們吃?”


    不問他們的來意,也沒有絲毫緊張的意思,也沒有常人晚上被打擾的煩躁,反倒關心起他們吃沒吃晚飯,如果不是他們早就心中料定賀老師有什麽問題,單看這番表現,還真像那些老師學生說的,是個很溫和很好的人。


    “不用了,白水就行,”拒絕了他的好意,林晏和秦越在沙發上坐下。


    男人去倒水,林晏就打量起這個屋子來。


    看格局應該是一室兩廳的,不大,裝修的很簡潔,一應東西也擺放的整整齊齊,沒有女人生活的痕跡,倒是有一些玩具擺在架子上,有男孩的小汽車小火車,也有女孩才喜歡的芭比娃娃,除此之外沒有什麽特殊的。


    快速的打量了一圈,倒水的賀老師也迴來了,他還是穿著那套睡衣,但披了件外套在外麵,將水杯在他們麵前放下後,坐在他們對麵問,“你們想了解些什麽?”


    秦越問,“賀老師結婚了嗎?”


    大約是沒想到第一個問題是這個,男人有點驚訝,笑著搖搖頭,“還沒有。”


    “怎麽不結?”秦越又問,“像賀老師這樣的性格,應該有很多人喜歡吧。”


    男人無奈的笑了一聲,並沒有被冒犯的憤怒,緩緩道:“以前有過一個女朋友,都談婚論嫁了,但是因為一些事情沒結成,後來我就覺得一個人也挺好,反正工資夠我花,我是做老師的,每天有很多學生陪著我,我也不孤單,就這麽吧,挺好。”


    看得出來他的確是對現狀挺滿意的,秦越換了一個話題,“我們之前就來找過賀老師,隻是賀老師不在家,方便透露一下去哪裏了嗎?”


    男人依舊不疾不徐道:“我有資助一些孤兒,基本每隔幾天我就會去孤兒院看看他們,今天下午沒課,我就去了,給他們帶了些禮物,又陪他們玩了玩遊戲,輔導了一會兒功課,才迴來的。”


    林晏有些意外,秦越卻不置可否,終於問到正題,“對於樊雨雯當初汙蔑你的事,賀老師有什麽想法。”


    提到這件事,賀老師的神情凝固了,片刻後才臉色沉重的道:“這件事是個誤會,我沒錯,那個孩子也沒錯,而且人死為大,我希望你們不要這麽刻薄的語言去對待一個孩子。”


    秦越道:“這麽說,賀老師一點都不生氣?”


    男人溫和道:“生什麽氣呢,一個孩子而已,也是我自己沒有把握好分寸,不然又怎麽會引起誤會呢。”


    男人說著歎息一聲,看起來一副很後悔的模樣。


    林晏問道:“介意說說因為什麽才讓她誤會了嗎?”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天……六月十幾號的時候吧,晚上六點多,她照常來我家補習,一般有學生來家裏,我都會做晚飯一起吃,那天也是一樣,誰知補習完我做完晚飯出來,卻發現她發高燒燒糊塗了,我趕緊把她送到醫院,本來我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還挺擔心她,誰知她會說,我將她迷暈了,猥……猥褻她。”


    這兩個字對男人來說實在難以說出口,臉上也帶著些難堪的神情。


    林晏問他,“那補習的時候你沒發現她發高燒嗎?”


    男人道:“我發現了,我當時就要送她迴去,可她不願意,說什麽都要留下來補習,也不知是不是燒的太厲害,甚至跪下來哭著求我不要送她迴去,我看她實在太抗拒,就把她留下來了,本來我是要給她吃藥讓她在我這兒休息的,結果她也不肯,一定讓我給她補習,我隻要不願意,她就要下跪,我實在沒辦法,隻能按著她的要求來。”


    林晏聽著一時沒有說話,這讓她想起了樊雨雯的家庭,是她父母對她做了什麽,讓她生著病還不願意迴家,聽賀老師描述的,林晏感覺樊雨雯是把賀老師家當做了她的港灣。


    “那後來呢?”秦越問,“後來發生什麽事了,導致她最後跳了樓。”


    “後來……”男人神色有些恍惚,像是陷入了迴憶裏,苦笑了一聲道:“後來我自然非常生氣質問她,我自認對她很好,從來沒有越矩的行為,她為什麽要這樣冤枉我。”


    “那她什麽迴答?”秦越道。


    男人說:“她就一直哭,說她沒有撒謊,我的確對她做了什麽,她說她有感覺,我確確實實猥褻了她。”


    男人說著露出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正準備再說什麽,秦越卻語出驚人,“那你猥褻她了嗎?”


    男人怔了一下,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隨後麵上浮出被冤枉的憤怒,連額頭上的青筋都鼓了起來,就在林晏以為他會說出什麽口不擇言的話,沒想到他隻是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一個孩子的話就算了,我可以不計較,但你作為警察,就是這麽信口開河嗎?你有證據嗎就胡說八道?”


    秦越看著他的表情,迅速的道了歉,隻是看神情卻沒有什麽誠懇的意思,男人徹底被激怒了,立即站起身就趕他們走。


    秦越也沒賴著的意思,起身拉了林晏一把就走了。


    男人在他們身後將門摔的震天響,秦越停下腳步迴頭看了一眼,沒什麽特殊的表情,嘴裏的話卻是,“有點意思。”


    林晏簡直跟不上他的腦迴路,但知道他這麽做自然有他這麽做的用意,一進電梯後就忍不住問他,“看出什麽了?”


    秦越道:“我覺得……樊雨雯沒有撒謊。”


    林晏問,“怎麽說?你怎麽確認的這一點?”


    秦越道:“我剛才故意激怒他,就是想看他的微表情,他瞳孔緊縮,嘴角抿起,手指下意識摳了一下膝蓋,這都是緊張的表現,雖然時間很短動作也很輕微,但我確定沒看錯,他在撒謊。”


    林晏倒沒意外,隻是歎息一聲,“知人知麵不知心,那這件事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嗎?”


    “是也不是,”秦越道:“這在導致她跳樓的原因裏占據了很大一部分,但我覺得最後一根稻草,是她那些同學對她的態度。”


    林晏隱約明白了,“她同學的態度,讓她有一種全世界都不相信她的錯覺,她無法轉學,掙脫不了,所以自殺了。”


    秦越嗯了一聲,在他們坐進車裏後,突然說了一句,“我現在想通了為什麽樊雨雯家裏會讓我們覺得怪怪的。”


    林晏精神一振,“你說。”


    秦越遲疑道:“我懷疑……樊雨雯之所以對這種事這麽敏感,是因為她曾經經曆過同樣的事。”


    林晏,“……”


    這句話涵蓋的信息量太大,林晏反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驚疑不定道:“你意思是,樊雨雯的父親和那個賀老師一樣?”


    秦越道:“隻有這樣才解釋的通她父親為什麽會喜歡女兒,但兩個女兒都怕她還這麽膽小。”


    林晏想起了他們從樊雨雯家裏出來時聽到樊雨雯母親說的最後一句話,背後一股涼意直竄頭頂,“那她母親知道嗎?”


    秦越沉默了一下,道:“應該是知道的,她身體不好,沒有工作,幾乎二十四小時在家裏,更何況如果不知道的話,又怎麽會說出那樣一句話呢?”


    林晏腦海裏不斷重複著那句話:小蘭,你爸快迴來了,趕緊換衣服去。


    不知道這些年,樊雨雯是不是也一直聽著這句話。


    第63章 63


    因為秦越的那個推測, 林晏終於能將分散的線索串聯在一起, 勉強拚湊出一個真相。


    樊雨雯在初二以前, 是一個長相普通,性格內向, 雖然家庭環境不好,但還是努力學習,想要用知識改變自己命運的一個小姑娘。


    她還有一個朋友, 那個朋友比她漂亮很多, 也比她優秀很多, 她不知道算不算是好朋友, 但對她來說,是僅有的朋友了, 因此她很珍惜, 不過美中不足的是, 她這個朋友有個不好的缺點,喜歡偷東西, 她勸過很多次,她的朋友都不聽, 她也不敢告訴老師,她隻好心裏暗暗為她擔心。


    這樣的生活雖然不盡如人意, 但對她來說,也滿足了,隻可惜這樣的平靜很快被打破,她如何都想不到, 她的爸爸,那個對她來說盡管不負責任,但還是讓她敬仰的爸爸會對她做那種事。


    她一開始並不明白,但知道親生父女之間不該是這樣的,她恐懼,慌亂,又茫然,她不知道該怎麽辦,於是她向她母親求助,隻是讓她更絕望的是,她母親並沒有幫助她。


    從那天開始,她的天塌了,她以前隻是內向,從此以後就變成了陰沉,她越發知道她想要擺脫這樣令她惡心逃離的環境,隻有學習。


    好在她成績雖然降了,但底子還在,她趕在中考前夕努力了一把,終於讓她考上了心儀的高中,最讓她開心的是,上高中就能住校了,雖然不能完全不迴去,但她一個禮拜至少有五天能在學校裏,這對生活在地獄幾年了的她來說,已經是照進她生命中的一束光,讓她預見到了她未來的生活,她想隻要她努力,一切都會過去的。


    隻可惜她一直對命運抱著希望,但命運從來沒有給過她眷顧。


    她被她僅有的朋友背叛了,明明偷東西的是她朋友,但她朋友輕輕巧巧就栽贓在了她頭上,她反駁,據理力爭,可沒有人相信,所有人都說,樊雨雯,你就是個小偷,你不止偷東西,還想栽贓在別人身上,那個人還是你朋友,她對你那麽好,你有沒有點良心。


    她一遍一遍解釋,一遍一遍反駁,可得到的隻有謾罵和嘲笑,沒有人相信,沒有人相信優秀如她朋友會去偷東西,而明明沒有偷東西的她,就因為她家庭條件不好,她窮,就被認定,她就是個小偷。


    林晏無法猜測樊雨雯當時的心情,但她想,她一定是極為難過和憤怒的,為自己被冤枉難過,也為自己會交這樣一個朋友而難過,至於憤怒,林晏想,大致就是她真心把董靈雪當朋友,董靈雪也跟她玩了這麽多年,她們在初中就是朋友,她還送了她一個文具盒,這麽深的感情,她為什麽要這樣對她呢?


    小小年紀的她還不明白人心險惡,有時候說是把你當朋友的人,其實心裏不知藏著什麽樣的惡毒心思。


    這件事給了樊雨雯很大打擊,幾乎讓她一蹶不振,但是她難過歸難過,但並沒有想到要自殺,真正讓她決定自殺的,是另外一個背叛。


    她怎麽也想不到,世上的壞人會這麽多,她爸爸是一個,媽媽是一個,朋友是一個,就連一直對她那麽好,她那麽相信的賀老師也是。


    林晏無法想象她從醫院醒來察覺到自己身上的不對勁時是一種怎樣的心情,她換位代入了一下自己,隻感受到窒息和絕望,再加上她無法轉學,她說出的話沒人信反而被譏笑和辱罵,所以她才自殺的。


    事實上林晏並不是一個過於感性的人,隻是拚湊出這個真相後,她難過的不能自已,她腦海裏迴憶著張老師曾經跟她說的話,白天聽著隻是覺得過分,如今迴憶起來,隻有滿腔的憤怒,她現在明白了壓死駱駝的稻草是哪一根,如果董靈雪和她父母以及賀老師的所作所為是主因,那麽樊雨雯那天站在天台上準備跳樓時她同班同學說的風涼話,就是最後一根稻草。


    難怪她沒有先向董靈雪賀老師以及她父母報仇,原來如此。


    大約是林晏的臉色很難看,秦越很快就發現不對,“你想到什麽了這幅表情?”


    林晏緩了緩,才將自己的推測大致說了,秦越聽完很久沒有吭聲,半晌才說了一句,“很多時候,人心比鬼可怕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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