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罰在房間裏寫檢討。什麽時候寫好了,什麽時候才會準許我重新迴到工作崗位。

    鬼才想迴工作崗位。

    現在我體內不知道有多少隻寄腦蟲,它們輪流睡覺,完全不給我逃跑的機會。我現在隻能等沏依察覺到我失蹤。樂觀估計,這大概需要半個月。然後她會想辦法找到我,這起碼再要用半個月。

    在這段時間裏,要是我被熏陶成了一個聖人,那就全是沏依的錯。

    無事可做,我把檢討紙疊成一架架紙飛機,坐在桌上滿屋子亂扔。它們一會兒在空中劃出個s,一會兒劃出個……

    門忽然打開,出現了一個翠綠色披肩發的少女。眼眸是比發色稍淺的淡綠色,秀麗漂亮的臉蛋透出一股清新的氣息。白色連衣裙的身影,站在灰暗水泥走廊中,仿佛一抹特別的亮色。

    “對不起,我看門沒關……”

    飛翔的紙飛機直直撞上了她齊劉海的額頭。

    她弱弱地呀了一聲,有些不知所措地摸了摸腦袋,俯身撿起了墜落的飛機。隨即,她左右環視遍地的紙飛機,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個個空難現場,一路走到我跟前,雙手捧上紙飛機。

    我拿起紙飛機,盯住她的臉。“你居然還敢來見我?”

    她垂下腦袋,囁嚅著說:“對不起……”

    這個隻會說對不起的少女,正是害得我沒辦法逃走的元兇……哦不,應該說是幫兇。這些寄腦蟲行動能力不強,如果需要大量地傳播,必須有人來代勞。

    就是她,那時塞了我一嘴蟲子,隨後滿臉害怕地逃走了。雖說這全是蟲子在控製她,但一切都是拜她所賜。這也是事實。

    如果道歉有用的話,這個世界還要戰爭幹什麽嗎?

    我考慮了一下,決定用一場空襲作為報複。

    一抬手,紙飛機慢悠悠地飄過去,在她臉上輕輕一啄。這名少女表情一緊,她腦袋稍稍抬起,細長的眼睛從下方盯著我,裏麵滿是小動物般的神情。反而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麽事。

    “如果你隻是來說對不起的,那現在就可以迴去了。”

    “我叫艾沫洛達,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她深深唿吸,鼓足勇氣似地湊近臉。“請問,你為什麽要反抗呢?”

    這還真難住我了。是迴答我要為尊嚴與自由而戰,還是老實說自己一點都不想當苦力?

    “你問這個

    ,是不是打算告訴我,不反抗就不會死?”

    “不,就算不反抗,你也會死,呀!不是!”艾沫洛達慌忙搖手,“我不是說你馬上就要死了……”說到這,她猛然捂住嘴。

    我直直地盯著她。空氣陷入長久的沉默。在我的逼視之下,艾沫洛達目光飄忽不定了一陣,很快堅持不住地說出了實情。

    別看這個地下掩體現在是空蕩蕩的,早先也被大量的人填滿過。不過,他們大多數都已經死了,艾沫洛達是他們中活得最久的。

    這些人的死因,就是寄腦蟲。

    當蟲寄生在人體裏,宿主的基因就會不可避免地發生變異,身體漸漸蟲化。如果他們堅持下去,大概會變成蜘蛛俠、蟑螂俠什麽的,可惜都半路死於各種基因疾病和排異反應。

    宿主體內的蟲越多,基因就變異得更快。而蟲會依據一個人的威脅等級來決定寄生的數量。像艾沫洛達這樣無害聽話的弱者,體內的寄腦蟲就比較少,活得比較久。

    我本來也應該如此,隻不過我逃走的次數稍稍多了一點,被判定為需要加強控製。但事實上,我的肉體並沒有那麽強大,會比一般情況下更加容易蟲化。

    講解到這裏,艾沫洛達困擾地停下。“請問你在幹什麽?”

    “撓背,這你都看不出來?”我把手從背後的衣服裏伸出來,心情沉重地捏著一根黑毛。“你看,怪不得我背上突然那麽癢,連昆蟲的纖毛都長出來了。”

    艾沫洛達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說:“蟲化還不會那麽快開始,這應該是你的頭發。”

    不早說。

    我唿地吹走頭發,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你不要誤會了,敢來這個世界,我自然早就看淡了生死。那麽,這東西到底什麽時候開始?”

    “可能就是明天,也可能是一星期後。最晚不會超過十天。”

    我就知道沏依那家夥靠不上,最後還是得我自己來想辦法。“你來這裏,應該不是來提醒我快點寫遺囑的吧?”

    她猛然脹紅了臉,慌忙說:“不不不,我是來拜托你拯救大家的。”

    “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臉,“你沒搞錯吧?比我強大的人,在這個地方一抓就是一大把。比如隔壁就住了一個魔法使,有什麽危險的事讓他去吧。”

    “不,隻有你才可以。我原本以為你也和其他人一樣,最終會屈服於蟲的折磨之下,但我錯了。”艾沫洛達握住我

    的手,眼神裏充滿了希冀。“那條道路,隻有你才能走得下去。”

    不得不說,她很有看人的眼光。畢竟,不是每個人都像我這樣意誌頑強、無所畏懼、智謀過人……

    甚至,敢於鑽進一條滿是蟲糞的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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