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迴過神來時,心中不免突突直跳,不知道三郎究竟聽進去了多少。


    黃氏想說些什麽,但又怕他其實剛站在外麵沒多上時間,她說了,反倒是越描越黑。


    可若是,她什麽都不說,三郎全都聽進去了,遷怒了翠娘這該如何是好。


    一時間,黃氏發了愁。


    想來想去,隻能言簡意賅地說,“翠娘……她並非有意,她年紀小,隻是一時沒想明白,腦子沒轉過彎來。”


    “我省得。”衛檀生端著藥碗,從那水晶簾影中緩步走出,一步一步,當真如同走下蓮花台的小菩薩,溫潤有禮地迴答。


    黃氏卻不敢多看,又是著急又是窘迫,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匆匆地安慰了兩句,快步離去。


    他平靜地將藥倒入屋外的芭蕉葉下,這才走入了內室。


    她正坐在桌前出神。


    他隔著斜陽望見她,薄暮昏昏,細細風來細細香。


    斷霞殘影落了,落日悄悄移落紅窗側,冷紅鋪滿了居室。


    衛檀生緩緩走到她麵前跪下,枕著她膝蓋。


    他烏發已經生得很長了,滑落下來。


    惜翠在屋裏已經聽到了屋外的動靜,隻是沒想到衛檀生什麽都沒問,什麽也沒做,隻是靜靜地將頭依靠在她膝上,慢慢地闔上雙眸。


    惜翠頓了頓,終於徹底地下定了決心,“衛檀生,你想好他(她)日後叫什麽名字了嗎?”


    衛檀生不由得一愣,迴過神來後,環抱住了她的腰身,不禁笑了,“還未曾想到。”


    晚上,他將她抱上床,埋頭在她頸側。


    惜翠覺得有些癢,忍住沒推開他,認真地問,“你說這會是個兒子還是女兒。”


    衛檀生不假思索地迴答,微笑著一口咬定道,“自然是女兒。”


    “如果是兒子呢?”


    “不會是兒子,隻能是女兒。”


    他又抬起臉來親她鼻尖、唇角、下頜,細密而纏綿。


    “翠翠。”


    “叫我檀奴,”他遠山似的眉輕輕一蹙,眼裏帶笑,語氣卻賣著可憐,舔舐著耳廓的動作卻毫不含糊,“你總不願叫我檀奴。”


    惜翠哆嗦了一下,被他親得有點迷糊,“檀……檀奴……”


    滿意地看著耳尖上薄亮的水光,微微泛著紅,青年收迴舌尖,緊了緊臂彎,笑著說。


    “世人都言,佛慈悲。”


    “予樂為慈,拔苦為悲。翠翠,你是我的佛。予我樂,救我苦。”


    隻是相依偎,便由衷地感到了滿足。


    他慈悲的佛寬恕了他,憐憫了他,自此之後,他們一家人再也不會分開。


    第101章 春


    其實比起女兒, 惜翠倒更願意是個兒子。大梁畢竟是一個封建王朝, 即便民風較前朝更為開放, 但女人總有些束縛, 婚事也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日後嫁了人, 更要侍奉丈夫和公婆,如今的時代,對女人而言太過殘酷,相較而言,不如生一個兒子。


    這個時候,惜翠又難免猶疑,自己做的決定到底對不對。


    那日在昏黃的佛堂裏,瞧見他滿身的傷疤時,她的確是心神微動。她對衛檀生的感情和愧疚還不足以支撐她放棄迴家的步伐,她隻是擔心。相處了那麽長時間,衛檀生性格的缺陷她看了個清清楚楚。


    她不僅不能迴應他的愛,甚至。是她將他引上了一條歧路。一旦她離開了, 惜翠也不確定他會不會做出什麽偏激的事。


    或許是她自私, 她希望這個孩子能陪伴他,不至於他在以後的日子中泥足深陷。


    如果沒有她的存在,一如原著那般的發展, 對衛檀生而言,未嚐不是最好的結局。在被吳懷翡拒絕後,不恨也不癡, 往後的歲月中潛心修佛,平穩地度過了一生。是她為了迴家,打亂了他的人生。


    第二日,惜翠照常去向衛楊氏請安的時候,衛楊氏擔心她初為人母,恐怕會緊張,特地拉著她,細細地囑咐了一番,安慰道,“我與你爹雖希望你能生個兒子,但未打算逼你,你與檀奴年紀尚輕,頭一胎若是個閨女也無妨,翠娘你莫要害怕,安心養胎便是。”


    又免了她日日的請安,叫她好生休息。惜翠迴到屋裏的時候,正看見衛檀生正對著桌上的紙墨,似乎在想些什麽。


    瞧見她拂簾踏入室中,青年莞爾一笑,叫她過來。


    “翠翠,我在想,要給我們女兒取個什麽名字。”


    衛檀生篤定地認為會是個女兒,直接略去了兒子的可能性,惜翠已經懶得再糾正他。


    “你想到了什麽?”


    惜翠走到桌前,低頭看了一眼,直看到了潔白的紙麵。


    幼時以聰慧名動京師的衛家三郎,卻在取名一事上,沉思許久,始終沒拿定主意,


    衛檀生坦蕩地笑道,“什麽也沒想到,倒是想了個小名。”


    左想右想,到底也想不出來,衛檀生幹脆擱下筆,“翠翠,你說叫妙有如何?”


    惜翠本來也不擅長取名,“妙有”具佛性,寓意也不錯,男女都可叫這個,便同意了下來,傳到衛楊氏與衛宗林那兒,都沒什麽異議。


    如此,便定下了妙有這個小名。


    得知她懷孕之後,吳水江與吳馮氏也來看過她一次,吳懷翡雖然驚訝,但也不甚意外。


    她與衛檀生成親已有一段時日,有孕也實屬正常,由於吳懷翡懂醫術,又是大姊,吳馮氏便常常叫吳懷翡來看她,幫她安胎,吳懷翡欣然地受了。


    高騫不知從哪兒得來消息,也送上了一份賀禮,但礙於如今的身份,卻不好當麵再見。


    小妹已經懷孕,高騫心中說不上來高興,也說不上來不高興。


    無法再相見,隻能從旁人聽說她已作人婦,已為人母。


    高騫浮浮沉沉,心緒複雜,其間滋味難以道明,隻沉默不言地備下一份厚禮送了過去。


    他如今能力與地位還不夠強大,還不至於能像從前那般護住她,為她遮風擋雨,日後,他還會繼承高家,一步一步往上繼續走,直到足夠強大為止。


    吳懷翡來了兩三次便發現了她身體上的古怪之處。


    有衛府與吳府小心翼翼地照料著,她脈象卻還是一點一點地弱了下來,這變化很細微,更像無聲的蠶食,但吳懷翡為人細心,依舊是察覺出來。


    不過,她隻當是她從小體弱的緣故,隻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身子。


    收迴手,吳懷翡柔聲道,“藥是三分毒,你有孕在身,我待會兒為你寫上幾幅藥膳,便照這個調理。”


    她的身體,她最清楚,吳懷翡看見的正是係統所說的日漸衰竭。惜翠真心實意地謝過了她。


    吳懷翡又陪著她說了一會兒話,眼見時間不早,起身告辭。


    出門時,正好撞上了衛檀生迴來。


    她頜首打過招唿,各自鎮靜自若地道了別。


    時至今日,吳懷翡自然是樂見衛檀生能與高娘子舉案齊眉,和睦相處的。


    往日種種,兩人都不甚在意。


    惜翠看衛檀生進來,猶豫了一會兒,開口問道,“檀奴……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顧小秋那兒她不能再去,也不知於自榮會不會再為難於他,隻能托衛檀生有意照料他幾分。


    衛檀生凝視她良久,將她攬入懷中,終究是輕聲歎了口氣,“好。”


    迴想吳懷翡的叮囑,又想到古代的生產條件和她的身體素質,惜翠心裏也有點兒忐忑,為了到時候能少吃一些不必要的苦,也為了孩子,她開始有意識地多多鍛煉,這具身體太單薄了。


    於此同時,更重要的是,她也要想辦法培養衛檀生與他(她)的感情,培養他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心,在她迴去後,不至於走上極端。


    日子突然變得極慢,於春光中漫不經心的滑過。


    惜翠有意叫衛檀生問空山寺要來一顆菩提樹苗,在院中辟了一處空地。他在空山寺的時候做農活做慣了,種起樹來倒頗為趁手。


    春天快盡了,天氣轉暖,青年揩去臉頰上的汗水,抬頭看了眼天上的日頭,轉頭對她笑道,“等日後長成了,到了夏日,我們便能坐在此樹下歇息乘涼,偷得浮生半日閑,也不過如是。”


    過了幾天,晚上又下起了暴雨。


    惜翠當時正臨窗伏案寫著筆記,雖然不能陪伴他(她),但她還是盡量減少他(她)日後沒有母親相伴的孤寂。她寫的大部分都是日記,也間雜著些現代的童話或科普知識,分了他(她)不同的年齡和時間段。


    一年的時間,足夠她寫下不少東西。


    春雨來得突然,霎時間狂風大作,雨水如鼓點般落了下來。


    想到兩人親手種的菩提,惜翠擱下筆,趕緊叫上衛檀生一起,披上衣,提著燈籠,撐著傘去看。


    樹苗被那一團薄黃的光照著,在暴雨中耷拉腦袋,怏怏的失去了精神。


    惜翠趕緊去扶,一邊叫小廝們過來一起幫忙。一大幫人折騰到了深夜,待到風雨停歇,才堪堪鬆了口氣。


    “為何這般著急?”迴到屋裏,衛檀生幫她脫下微濕的裙擺,問道,“若是死了,我再去向寺裏要一棵樹苗便是。”


    屋外雨聲淅淅瀝瀝,燈光下,他麵色確實有所不解。


    惜翠知道他沒有生死觀,並不著急,隻是說,“再換一棵,就不是這一棵了。”


    衛檀生雖不認同她的說法,倒也沒多說什麽,還是盡心盡力地與她照料這一棵菩提。


    沒多久,惜翠就開始出現了妊娠反應,早上起來頭暈惡心,吃什麽都沒胃口,睡眠極淺,常常被庭院裏嘰嘰喳喳的鳥雀吵醒。


    衛檀生就仿照著唐人的習俗,在庭院中的花樹上,扭紅絲為繩,綴上金鈴,做了個護花鈴,每天當鳥雀飛臨的時候,就掣動護花鈴,將鳥雀驚飛。


    每當風來,惜翠披衣起床,一眼就能看見窗外紅繩金鈴在春風中泠然作響,鈴音陣陣,菩提樹也於鈴音中日漸成長。


    劉大夫特地叮囑了頭三月勿要行房。


    可恥的是,在激素的影響下,惜翠發現自己也有了些難以啟齒的需求。衛檀生倒是每晚乖乖地摟著她一同入睡。


    青年烏發散落,胸膛袒露,燈光下,細細凝望,竟有種驚心動魄般的奇異美感。


    聽到她的動靜,衛檀生支起手臂望向她,不解地笑了笑,清心寡欲起來倒像是還在空山寺時。


    直到有一天,惜翠不小心撞見他獨自一人跨坐在床上,層層堆疊的衣擺下,微昂起臉,對此,惜翠選擇默默地掩上了門。


    等到第三個月能同房時,衛檀生唇角的笑意怎麽也壓不下來,笑起來時,色若春曉,如珠似玉,滿帳生輝。


    丹色唇瓣間吐出壓抑的喘息,汗水潤濕了眼睫,腰腹動作刻意放緩了些,憋得眼尾甚至也染上了抹海棠紅。


    惜翠伸出手,環住了他脖頸,與他額頭相抵,緊密相貼。


    或許是知道自己太過欲求不滿了些,事畢,青年眨眨眼睫,一本正經地給自己找了個借口,笑道,“修行佛理本是饑來吃飯,困來即眠。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須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與修行而言才是大忌,修行,講究的要隨心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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