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海棠終於悄聲迴稟惜翠,一切都已經安培妥當了。


    顧小秋已經在那處別院中住下。


    言外之意,他已經被洗白白洗香香,打包好了,等著她去臨幸。


    正當海棠以為惜翠定會收拾收拾趕過去的時候,沒想到,她卻搖了搖頭,“再等等罷。”


    畢竟不著急。


    有連朔的經驗在前,她現在還要更謹慎些。


    她的目標自始至終就是攻略衛檀生,而不是給他戴綠帽。就算戴綠帽,也隻不過是係統要求她必須補全的劇情罷了,犯不著這麽急哄哄地趕過去。


    閑暇時候,惜翠就安靜地跟在孫氏後麵學著怎麽主持中饋。要她做的事情不多,孫氏也不敢真丟多少活兒給她。


    處理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後,惜翠她反倒多出了一大把空閑,整日無所事事了起來。


    衛楊氏對她也沒什麽要求,吳水江身居高位,衛家日後還要仰仗這位親家公提攜。


    衛楊氏現在隻希望她能和衛檀生趕快造個人。旁的事,她不多插手,也不多過問。


    “若是覺著無趣,不妨同盈盈一起多聊聊,你們年齡相近,彼此之間應該也能有不少話可談。”衛楊氏道。


    衛楊氏口中的盈盈,指的正是黃氏,她本名黃盈盈。


    惜翠點頭稱是。


    其實,她不去找黃氏,黃氏也會來找她,她對她似乎頗有些好感,或許是打小身體不好,同病相憐。


    而惜翠,麵對黃氏是總有些壓力。


    黃氏她性子柔,不愛與人爭執,笑起來時也含蓄,在嘴角勾出個淺淺淡淡的小梨渦兒,像個畫裏的人。不過這麽一個性子,麵對紀康平時,又顯得生動了許多,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依賴和親昵。


    沒什麽事,惜翠就和黃氏一起做繡活兒。


    這麽說也不大準確,主要是黃氏在做,她在學。黃氏家在蘇揚那塊兒,有一手好繡活兒。


    黃氏一邊穿針引線,一邊說著些她和紀康平的陳年往事。剛提起時,她還有些羞澀,但慢慢地陷入了迴憶中,隻剩下一臉幸福的小女兒情態。


    她和紀康平從小長大,到了年紀,家人便張羅著訂了婚,一路順風順水,婚後恩恩愛愛。


    “那你呢?”黃氏停了針,笑著問,“你與三弟之間又是怎麽迴事?”


    她和衛檀生之間可複雜得多了,惜翠也不可能真的告訴黃氏,隻簡單地說道,“我與他之間,並沒有什麽能拿出來說的,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罷了。”


    黃氏道,“姻緣本天成,我瞧你與三弟之間也是緣分到了,才結為夫婦。我看在眼中,你倆也是一對恩愛的佳侶。”


    惜翠道,“比不得表嫂與表兄。”


    黃氏微微一笑。她雖與衛檀生接觸不多,但也曾經從紀康平那兒聽得一點有關他的消息,知道這位衛家三郎不同旁人,他自小生活在寺廟中,本沒有成家立業的打算。沒想到不久之後就聽到了他還俗的消息,到現在成了親。


    雖說是家人張羅安排的,但是那衛三郎看著妻子的眼神,明顯是有愛意在其中。


    倒是這個弟媳……


    黃氏略感納悶,整個人瞧著倒有些淡。


    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她不好多說,便低下頭繼續手中的活兒。


    天氣漸暖了,她想親手為紀康平縫製一雙輕薄透氣的襪子,順便也問了問惜翠有什麽打算。


    惜翠還沒想過要縫些什麽東西送給衛檀生,但聽黃氏這麽一問,也上了心。想來想去,太複雜的她也不會,幹脆就做條發帶送給他。


    佛教重蓮花 ,她在黃氏幫忙下縫了朵蓮花在發帶上,如今已經差不多縫好了。


    將針線收攏收攏,眼看天色不早,惜翠起身告辭。


    偏偏在這個時候,紀康平從外麵迴來了。


    今天外麵下了些雨,一入春,春雨就連綿不停地下。


    紀康平一進屋,袍角處還有些濕。


    惜翠見他,忙起來行禮。


    黃氏眼睛亮了一亮,微笑道,“今日你怎麽迴得這麽早?”


    紀康平笑著看著自己的妻子,“那些文會什麽的,去得多了,也沒多少意思,與其在外麵與人喝酒,平白地耗著,不如迴家念書。”


    黃氏她什麽都聽紀康平的,笑著點頭說道,“這樣也好,畢竟沒幾天你也要快考試了。”


    倆夫妻在一處,惜翠頓時感覺自己就是那閃閃發亮的電燈泡。


    紀康平似乎這才想起來旁邊還站著一個,忙招唿她。


    他望過來的目光清而正。也隻有在瞧見黃氏的時候,那眼中才多出兩分的寵溺來。


    對上紀康平的視線,惜翠發覺,她真的做不到。


    “時候不早,我也要先迴去,”惜翠很有自知之明地搖了搖頭,“就不打擾表哥與嫂子了。”


    紀康平與黃氏客氣地挽留了她兩句,將她送出了門外。


    等她迴去後,正好看見衛檀生坐在那張短榻上。


    窗外雨聲不絕。


    他空下來時也沒什麽旁的娛樂活動,隻和從前在空山寺那樣,捧著卷佛經看。


    瞧見惜翠,他放下佛經,笑道,“你迴來了?”


    看樣子,似乎在等她。


    惜翠點頭走過去,拿起榻上的芙蓉色暖被搭在了他膝蓋上。


    他便抱起來她,叫她坐在自己腿上。


    “翠翠。”衛檀生輕聲問,“你去哪兒了?”


    “去表嫂那兒說了一會兒話。”


    她和衛檀生的性生活其實算不上頻繁,在這方麵,他也很尊重她的意思。就如同他上次說過的那樣,每每完事都弄在了外麵。


    但是衛檀生卻好像特別喜歡抱著她,一開始惜翠覺得別扭,但時間一長,也漸漸地習慣。


    惜翠被他這麽抱了一會兒,整個人都墜入了一片檀香中。


    衛檀生身上一直以來都有檀香味,隻是今天好似格外得濃。


    這股檀香濃厚得甚至有些古怪。


    惜翠皺了皺眉,深深地吸了吸鼻子,好像在旃檀香氣中,聞到了隱隱一絲臭味。


    那臭味被檀香壓了下去,抓不住捉不著,不仔細分辨幾乎分辨不出來,隻是一瞬間的功夫,又消散得無影無蹤了。


    正當她想開口詢問的時候,懷抱著她的青年突然揚唇笑了笑,“我有個東西要送你。”


    惜翠有些驚訝。


    他放開她,走到角落的櫃門前,手上已多了件裙子。


    “我曾答應你,要賠你件新裙子。”


    衛檀生話說得直接,落在惜翠耳朵裏,卻有些發窘。


    他東西多,又因為每次都弄在外麵,裙子幾乎都不夠換。


    看著她的模樣,衛檀生笑意盈盈。


    他的人生,此前一直是死氣沉沉的。他感覺不到那些常人的情緒,就像個寄居在了活人身軀裏的死人,隻有痛苦才能讓他興奮。


    如今他好像活了過來,他的感情充沛到以至於衛檀生自己也有些訝然。


    愛意、恨意、妒意、輾轉反側的擔憂和忐忑,卑微和慌亂,還有情欲,滿滿地都要溢了出來。隻有在一次次的抵死纏綿的交合中他才能感到滿足,他才能感到安心。


    他的翠翠。


    是他的翠翠。


    他甚至不願意去想,那滿溢出來的情欲之下,他刻意掩蓋著,害怕著的是什麽。


    他知道,那一旦被她發現,她一定會離他而去。


    衛檀生手上的裙子,是石榴紅色的紗裙,薄如蟬翼,裙角上撒著些銀粉,連綿若銀河,捧在手上,猶如一汪紅色的雲霧。


    將裙子捧來,他讓她去試試看合不合身。


    紗裙穿上身,更如同行走的一片晚霞,紅得耀眼,那裙擺的銀粉像是伴隨晚霞同出的漫天星辰。尺寸正好合適,沒一處不妥。


    惜翠理了理裙擺,悄悄鬆了口氣。


    幸好她此前縫了條發帶,否則一時半會兒還真拿不出什麽東西作為迴禮。


    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衛檀生這幾天對她的態度溫和到近乎於討好。明明之前出軌被逮到的是她,他又在討好著些什麽?


    拋開腦中那些莫名的念頭,惜翠說道:“我正好也有個東西送給你。”


    將發帶遞給他的時候,青年愣了一愣,似乎沒想到會收到這麽一份禮物。


    看不出來衛檀生覺得好還是不好,惜翠有些不自在,“我自己縫的,可能不太好看。”


    “我很喜歡。”他抬眼笑道,“翠翠,我很喜歡。”


    “你幫我係上好不好。”他眼睫眨了眨,笑著問。


    “那你坐下。”


    他聽話地坐了下來。


    他頭發又見長,握在手裏一捧,像流水一樣。惜翠特地給他係得緊了緊,剛要抽手,他又握住她的手,輕輕地去吻她的指尖。


    嗅到她指尖淡淡的旃檀香才覺滿足。


    她身上全是他的氣息。


    他身上散發著的檀香味,一絲絲一縷縷地附在衣襟與袖口,聞著安心而養神,或許那縷臭味隻是她的錯覺。


    惜翠有些困了,被他抱在懷裏,睡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屋外的雨已經停了,水珠順著瓦楞滴滴答答地往下砸。


    她身上搭著她給衛檀生蓋上的暖被,而衛檀生已經不在了,隻有半空中還縈繞著些淡而遠的檀香餘香。


    惜翠掀開暖被,翻身起來的時候,海棠正捧了個山枕走了過來。


    瞧見惜翠醒了,她一愣,“娘子醒了?剛剛郎君擔心娘子這樣睡不舒服,特地囑咐奴婢拿個枕頭墊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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