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確有許多困惑。”衛檀生道,“但是現在還不是談話的時候,等迴到京城,養好了傷後再說也不遲。”


    惜翠略感納悶,她還是覺得這小變態好像有什麽變化,但究竟什麽變化,她卻是看不出來。


    能這麽輕鬆地就蒙混過關,就已經夠出乎她的意料了,目前而言,她也沒那麽多精力給自己沒事找事幹。


    衛檀生不追問,她就當不知道。


    屋裏又陷入了一片古怪的寂靜中,衛檀生不說話,隻望著她看,看得惜翠頭皮發麻,渾身都不自在,隻好匆匆忙忙將眼低下。


    無意一瞥,卻瞥見了衛檀生手背上透出了血色的繃帶。


    “你的手?”抓住一個話題,惜翠表露出了自己的關心。


    “無事。”衛檀生低頭看了一眼,抬頭笑道,“已經處理過了。”


    惜翠:“……”


    這細布裹得亂七八糟的,怎麽看都不像是好好處理過的樣子。


    看著——怪可憐的。


    想到這傷是為了護著她腦袋才刮蹭成這幅模樣的,惜翠抿起唇角,伸出手,“我來。”


    青年訝異地看向她。


    “我幫你重新裹一下。”惜翠無奈。


    纖長而白皙的手指聽話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涼得就像冰一樣。


    惜翠眉頭緊鎖,小心翼翼地拎起布頭,一圈一圈,繞著揭了下來。


    “如果弄疼你了,你就直說。”惜翠囑咐道。


    “好。”嗓音出乎意料地溫柔。


    她不是大夫,畢竟也不會處理傷口,隻能盡量避免接觸衛檀生的傷,將細布纏好,係上一個蝴蝶結,確保不會散開。


    至於衛檀生落在她發頂的視線,她就裝作沒有看見。


    “好了。”


    “多謝。”衛檀生收迴手,新奇地看了眼自己手背上的蝴蝶結,眉眼彎彎地笑道,“翠翠。”


    她媽都沒這麽叫過她。


    看著自己的成果,惜翠微窘。


    =


    向衛檀生解釋過後,再到高騫那兒就容易許多。


    將應付衛檀生的說辭,大致向高騫說了一遍,高騫顧忌到她的病體,沒有多問,反倒是安慰了她兩句,叫她好好休息。


    在客棧中修整了一天,隊伍迴到了京城。


    沒想到剛迴到京城,惜翠就病倒了。


    一個健康的成年女性,在雪地裏這麽一番折騰也要病倒,更遑論她本身就是個藥罐子。


    迴到衛家後,究竟發生了什麽,衛檀生又是怎麽向衛宗林和衛楊氏交代的,她什麽都不知道。


    這一病來勢兇猛,本來喉嚨隻有點疼,而現在疼得她幾乎說不出來話,一咽口水就像一場災難。鼻塞、咽痛、頭痛,流鼻涕,無一幸免,躺在床上,某一瞬間,她幾乎覺得自己又要領取一份熱乎乎的便當,讀檔重來。


    迷迷糊糊間,好像有人端來了藥,溫聲道,“乖,張嘴。”


    “翠翠?”


    雖然對這惡心的中藥十分唾棄,但為了保住自己一條狗命,惜翠還是嫌棄地張開了嘴,由人喂著,全都吞了下去。


    那人,或許是珊瑚,也或許是海棠,幫她擦了擦唇邊的藥漬,又幫她調轉了軟枕,好讓她睡得更舒服一點。


    喝完藥,她再一次睡了過去。


    而端著藥碗的青年,則輕輕地將藥碗擱在高凳上,沒弄出一點兒聲響。


    沒有離開,衛檀生坐了下來,紺青色的眼,看著窩在被褥中的少女。


    還沒好全醜陋的的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蒼白中透著不正常的嫣紅,比胭脂都要紅,像傍晚豔色的斜陽。


    失去了血色的唇瓣似乎還停留著些許的藥味。


    她是他的。


    他低頭湊近了些,細細地嗅了嗅。指尖順著臉頰落下,按在唇上,柔軟得不可思議。


    他低聲道,“翠翠。”


    “乖。”


    “張嘴。”


    一字一頓,纏綿悱惻,像餓鬼的低語。


    病中的少女不疑有他,張開了嘴。


    他真正地如同餓鬼一樣,眸中流轉著異光,將她口中的柔軟叼入了自己口中。


    她是他的。


    在她願意與他一起死,在她說出那話的時候,她就別想反悔了。


    對他來說,僅僅這麽點還不夠,他還想要更多,隻有占有得更多,他才更滿足,才更安心。


    餓鬼常陷於饑渴之苦惱,若偶爾獲食,於將食時,又化作火焰,無法下咽。


    衛檀生眼神暗沉,唿吸急促,攫取著她口中的全部,舌尖一卷,全都吞吃入腹,昏睡中喘不過氣,她下意識地想往後躲,他緊緊按住她的後腦,不讓她逃。


    他生顫抖著,唇齒間因為興奮,溢出曖昧的呻吟,那是殺戮也無法帶給他的歡愉。


    原來曾經厭惡的事,倒也有如此樂趣。


    還想要更多,心頭的焦躁這麽告訴他,隻有更多的,才能滿足他。


    但還不是現在。


    和旁人忌諱疾病不同,他不討厭“病”,甚至喜歡極了,像枯骨中生出的花。病中的人,垂死的模樣,美得令他驚歎。


    衛檀生抽迴身,舔去唇角的銀絲濕意,若無其事地替她掖好被角,摸了摸她的發頂。


    不過現在他更想她早點好起來。


    眼下這幅模樣,美則美矣,卻太過無趣。出錯了,請刷新重試


    第70章 連朔


    三少夫人病了。


    聽聞郎主安排郎君去了趟懷州談生意, 才走到一半,不知為何又迴了京,迴來後不久,少夫人就一病不起。


    少夫人一病病得兇險,藥湯灌下去,不見起色。


    凡是見過少夫人麵的丫鬟們, 這會兒都不由得暗暗忖度, 如此病弱的夫人, 也不知能不能捱過這一次, 這才嫁過來沒多久, 若是捱不過去,喜事恐怕就要變成喪事了。


    “誒,貝葉你不是見過少夫人嗎?”正八卦間, 有個小丫鬟隨口問了一句,眼睛裏閃動些看熱鬧的光芒。


    誰不知道在少夫人病著的當口, 有人心思正熱絡著呢。


    她心下嗤笑,望向貝葉的目光卻如常。


    在小丫鬟的注目下,樣貌清麗的女人拎起食盒, 瞥了她一眼,冷冷地道:“管好你自己得嘴, 主子的事少在這兒嚼舌根。”


    言罷,提起食盒轉身就走, 隻剩下一抹嫋娜的身影。


    小丫鬟臉色頓時一變, 待她走遠了, 不滿地啐了一口,“裝什麽呢,你有幾條尾巴真當我還不知道了?”


    “誰不知道,這府上就你巴巴地盼著夫人……”


    巴巴地盼著夫人的死……


    這話太過冒犯,剛吐露出一半又匆匆忙忙地咽了迴去,小丫鬟左顧右盼地留意了一眼四周,見沒人注意到這兒才拍著心口,吐出一口氣。


    想想還是氣得慌,往地上又啐了一口。


    拎著食盒走在路上,貝葉低著頭細思。


    這幾天府上誰都不高興,郎主與娘子也沒往日和善了,尤其是大少夫人,前幾天撞見她,失魂落魄,一驚一乍得像鬼。


    也不知郎君與少夫人這趟出去究竟發生了何事。


    少夫人這一病,院子裏也沉悶得緊,人人做事都憋著一口氣,像是怕驚動了病榻上那人。連平常愛俏的幾個小丫鬟也不打扮了。


    想到這兒,貝葉心中一動,步子一轉,端著食盒往屋裏走。


    屋裏沒人,她快步走到自己床邊,從枕頭下翻出個妝奩,指尖在口脂上挑了一丁點,對著鏡子抿了抿,用紙輕輕地揩了點,又細細地抿了抿,直到唇上那抹紅顯得自然了些,才理了理發絲。


    將妝奩一合,塞到枕頭底下,又端起食盒,這才低著眉眼,匆匆去了。


    少夫人雖然還在病中,但飯總是要送過去。


    這一病,大夫人重視得緊,特別吩咐廚下熬了藥粥,女人懨懨的,粥怎麽送過去基本上就是怎麽拿迴來。


    她們隻管送到,至於夫人吃不吃這就不關她們這些下人的事了。其他怎麽想她的,確實沒想錯,倘若她一病不起,這才正合她的意。


    拎著裝滿了粥的食盒,剛進院正好撞上了一人,貝葉忙往後退了一步,待看清來人,心中不免砰砰地跳。


    “郎君。”


    眼前這個容貌甚美,男人除了素有小菩薩之稱的衛家三郎還有誰。


    “是你。”衛檀生微微側頭。


    貝葉抬起臉,提起食盒,溫馴地道,“婢子來給夫人送膳食。”


    眼前的男人美得像團鬆林中的晨霧,叫人琢磨不透。又像玉一樣,溫潤中透著些豔色。


    雖然已經在郎君身邊伺候了好幾年,但每每瞧見,貝葉還是不敢細看。


    郎君……和往常似乎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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