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父親講完合道幻夢的場景,曲悅愣了一會兒。


    家中沒有族譜,也不曾聽父親提過祖父,所謂的老曲家祖宗十八代,也是掛在嘴邊說著玩的。


    她一直以為父親是個孤兒,曆經坎坷,最終走上了人生巔峰。


    原來不是啊。


    曲春秋問:“可聽明白了?”


    曲悅迴過神:“嗯,聽明白了。”


    曲春秋提醒:“阿悅,你需要真身入我幻夢,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曲悅想了想,等同這個投影陣法隻是一個中轉站,父親現在要施法送她進入他閉關之地了:“若我找不到心魔化身,溫前輩他們擋不住雷劫,您道消身隕,我可能也會死?”


    “死倒是不會,為父拚勁最後一口氣,也定將你送出來。”曲春秋道,“但也隻是留你一條命,旁的,為父無法保證。”


    “我知道了。”曲悅不怕,也不能怕。


    “好女兒。”


    曲春秋的話音落下,曲悅立刻感受到失重感,忍不住一聲驚唿。


    緊接著如墜懸崖,不斷下落,仿佛永無盡頭。


    噗通——!


    她終於摔到了底部。


    她落在了一座城市裏,耳畔傳來諸多聲音,但有個聲音最大:“小月亮,這是哪兒啊?”


    曲悅一怔,摸摸耳墜,很詫異帶著這耳墜,連幻波也能進入父親的合道幻境裏:“這是兩千多年前的華夏,走,先去找我爹。”


    忍不住得瑟一句,“原來我先祖居然是皇室呢。”


    ……


    在九荒眼睛裏,曲悅是突然就不見了。


    “六娘?”他伸手去抓,連一片衣角都不曾抓到,“六娘?”


    曲春秋的聲音壓下來:“著急什麽,我還能害她不成?”


    九荒連忙將手收迴去,老實站好。


    曲春秋笑道:“小邪修,你得罪我了,明白不明白?通常得罪我的人,你可知他們的下場?”


    九荒咽了咽口水,他雖在笑,且笑的溫煦,卻令人覺得毛骨悚然,仿佛笑聲裏隱藏著暴雨梨花針,隨時能將人射成篩子。


    曲春秋:“說話。”


    九荒忙道:“知道,他們都變成您的劫龍了!”


    曲春秋對他的迴答感到滿意,態度也稍和善:“我可以不追究,但你必須答應我,往後離我女兒遠一點。”


    九荒忙不迭點頭:“好!”


    曲春秋真想讓自家閨女聽一聽,瞧瞧他這幅窩囊樣子,被恐嚇一句便退縮了。


    嗬。


    卻聽九荒問:“伯父,不知我要離多遠,一寸?一尺?一丈?”


    曲春秋:?


    九荒認真分析:“最多一丈,再遠就不行了。若有超出九品中期的高手偷襲六娘的話,我怕我的速度會慢一步,畢竟我反應雖快,身手也特別敏捷,可被曲宋折損的修為還沒能補迴來……”


    九荒分析完之後,試探著伸出一根手指,討價還價,“那就一丈,行嗎伯父?”


    半響。


    ——“滾犢子!”


    第153章 月下仙


    在曲春秋的合道幻夢裏, 曲悅宛如一個隱形人,自由穿梭於城市,沒有人看得到她。


    或者說, 她此時與這個夢中世界是平行的, 不存在交叉點。


    但曲春秋提醒她, 隻要她一出手,便會打破兩個世界之間的“壁”, 合二為一。


    所以,她隻有一次出手的機會。


    倘若找錯了,斬殺的不是心魔, 便會被心魔拘禁。


    幻波本在耳墜海裏休息,連番波動終是將它吵醒,冒出頭趴在耳墜邊緣, 聽曲悅講述著,滿頭霧水:“小月亮,你爹既然知道自己被困在了十六歲之前,應該知道自己因何被困,困住他的心魔是誰,為何不直接告訴你, 反而浪費時間讓你找呢?”


    曲悅答:“我爹說,他僅僅可以感覺到自己被困在這個年齡段裏,但具體是因為什麽,他不知道。”


    合道心劫與心魔劫是有區別的,心魔劫肯定來源於自己, 就像她曾因為九荒一個眼神,胡思亂想,生出了心魔劫。


    合道心劫,則有可能是在一個人完全不在意的情況下,對別人造成了傷害。


    被害之人念念不忘,積聚怨念之力,形成劫因。


    曲悅尷尬道:“我爹不知道心魔是哪一個,我想,是因為他幹的壞事太多,得罪的人太多,他根本記不住……”


    幻波誇讚道:“能將你爹困死在合道心劫中,這怨念怕是山高水深,然而你爹竟然記不住是誰,真是豁達呀!”


    曲悅滿頭黑線:“這也叫豁達?”


    幻波道:“那當然啦,將別人氣的半死,他卻絲毫不往心裏擱,活的逍遙快樂,這種心境,可不是誰都能達到的。”


    曲悅扁扁嘴,沒有接話。


    相比較而言,她還是更喜歡父親立的“人設”。


    說話間,曲悅已經來到了王城外的一座府邸,這座府邸的主人,正是她父親,古樂國的一位王子,被稱為公子晟。


    家裏有著“唐宋元明清”,所以哪怕異人學院的升學考試不考“凡人曆史”,曲悅的曆史依然很好。


    父親十六歲時,正處於春秋時代初期,周王室式微,諸侯割據,單是在各類史書上留下大名的諸侯國,就有一百多個。


    但這個古樂國,卻不曾出現在任何史書上,幸好曲悅曾在異人學院的圖書館裏翻看與“樂師”有關的內容時,瞧見過一段描述。


    此國位於江南,彈丸之地,上至王君下至百姓全都愛好音樂。著重提到了“公子晟”,說他隻是王君諸多兒子中的一個,本不受寵,因在王君壽宴上,以七弦琴彈奏一曲自己譜寫的《月下仙》,驚豔四座,最終贏得了王君的喜愛,以及百姓的擁戴。


    又描述了一件事情,來表述他謙謙君子,德性高潔。


    這件事好像是,《月下仙》問世之後,有個弈恆的落魄士族子弟,上告至王君處,說這首《月下仙》是他用了三年時間所譜,結尾處其實尚未完成,故而一直沒有麵世。


    公子晟偶然得知後,以權勢威逼利誘弈恆的父親,父親與弈恆商量不通,直接偷了他的曲譜,獻給公子晟。


    一時間引起了軒然大波。


    王君愛才,非護短之人,便讓弈恆當庭彈奏,與公子晟一較高下,但弈恆竟然彈錯了好幾處,證實了是誣告。


    本該重罰,公子晟卻站出來替他求情,惜他有才華,求王君給他一個機會,便隻罰了個遊街。


    爾後公子晟又譜出不少佳曲,用實力證明了自己。


    可惜戰亂年代,連同那首《月下仙》都沒有流傳下來。


    總之,這雜書裏短短一段內容,將公子晟的才華、品德著實好一番誇讚。


    剛才曲春秋告訴曲悅,他是古樂國公子晟的時候,曲悅乍一聽有點耳熟,想到這一段描述,心裏頓時激動起來。


    沒想到這位公子晟竟是自己的父親。


    可再一想,以她近來得知的父親,這一段誇獎之言,該不是他自己寫的?


    她甚至還暗戳戳的想,父親是不是真偷了別人的曲譜。


    但應該不是,父親即使品格有問題,滿腹才華是做不得假的,不然也不會被奇門老祖看中,將他從地球帶走。


    曲悅邊和幻波講著這段記載,邊大搖大擺的從正門走入府中,反正護衛也看不到她。


    府邸的麵積不算大,她依靠耳朵,很快在一處院落裏找到了目標人物。


    月上柳梢,公子晟跪坐在一方矮幾前,姿態優雅的喝酒。


    幻波眼眸裏流露出驚豔:“他就是你爹?”


    曲悅立刻道:“這裏是幻夢,你拿他鞋子沒有用哦。”


    幻波搖頭:“我隻是覺得他有些眼熟,好像曾在哪裏見過。”


    曲悅笑道:“當然眼熟了,覆霜學院外麵的客棧裏,你見過我三哥曲元的真實容貌啊,當時還想要他的鞋子呢,我三哥的容貌,是我們六個裏最像爹的。”


    幻波仔細想了想,拍拍腦袋:“啊,想起來了,不過這麽一看,你三哥長的可不如你父親。”


    “是。”誇她父親,比誇她更令她開心,品格扔一邊,父親的顏值絕對是超能打的。


    兩人聊天時,公子晟放下了酒盞,看向曲悅:“道長。”


    曲悅冷不丁被嚇了一跳,扭頭看到一名道士裝扮的男人走了進來,才鬆了口氣。


    隨後,曲悅眉頭一皺,此人雖做道修裝扮,實則是個五品的邪修。


    邪修也不請安,直接走到公子晟麵前坐下,淡淡道:“公子急著找貧道來,所為何事?”


    公子晟從腳邊端上來一個食盒狀的木盒,小心翼翼的將蓋子取下來。


    ……


    幻波探頭一看,是個塤,塤上還貼著一張符籙:“小月亮,這塤是邪物,陰氣極重啊。”


    曲悅的眉頭越皺越緊:“這是我爹的本命法器,明明是個極品寶物,並不是這樣的呀。”


    幻波托著腮:“那可能原本是邪物,你爹得到之後,將邪氣淨化幹淨,變成了寶物?”


    曲悅點頭:“有這個可能。”


    ……


    公子晟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道:“近來我時常夢見弈恆,七竅流血找我索命……”


    邪修冷冷一笑:“區區凡人,死後所化之鬼,也不過是小鬼,隻敢在夢中嚇人罷了,公子不必畏懼。”


    ……


    “弈恆?”曲悅聽到此處,心頭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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