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原身僅僅是一隻小白兔,吸收流火過罷,也擁有了手撕豺狼的能耐,成為一品魔獸。


    故而流火也被稱為魔火。


    再說魔火對人族的影響,遠沒有對獸族那樣大,各城都有護城大陣,當魔火大天劫到來之時,隻需啟動大陣,城市上空的結界屏障完全可以將流火隔絕在外。


    天降魔火並不是持續性的,隻有一波,落地便會熄滅。在屏障保護下,人族躲過一劫,再得數百年安穩。


    曲悅連連點頭,怪不得這個世界的修道者要以“國家”的形式存在,隻有“國家”才能擁有足夠的組織力。


    她問:“那您說逐東流祖上曾被魔火入侵過,又是什麽意思?”


    居不屈摸摸下巴上的短須,長長歎了一口氣:“即使我們為了抵抗大天劫準備的極是充分,但也阻擋不了一些人和妖物,他們想要成魔啊。”


    曲悅明白了,魔火是災難,也是機緣。


    是正道的毒藥,亦是魔道的狂歡。


    魔道原本就比正道容易修煉,四品的正道通常鬥不過三品的魔道,這是公認的事實。


    而魔火入體之後,沒有修煉天賦的人也能燒淬出一具魔體,開魔府鑄魔丹,走上修煉的路。


    如斯誘惑,的確不易抵抗。


    “那些甘願被魔火侵體之人,皆為意誌不堅之輩。”居不屈提起此事,目光先冷三分,“每次大天劫過後,九國便會聯手掃蕩,但那些魔人越來越善於偽裝……”


    曲悅想起這一路城門上懸掛的銅鏡,竟是為了防止魔人入城。


    “逐東流的祖上,就曾有人被魔火侵體,處死以後,族中後代便要受到密切監視,若三代內的嬰兒都沒有魔火傳承,就會解除對他們的監視。”


    “魔火會通過血脈傳承?”


    “通常不會,僅僅有一定的小幾率。經過數千年的經驗,若是會通過血脈傳承,也僅限於三代以內。”


    曲悅皺眉:“逐東流是第幾代?”


    “第九代了。”


    居不屈說到這裏,目色深了幾分,“似逐東流這般祖上被魔火入侵過的孩子,學院內每一屆都有好些個,我們也都一視同仁。但在六百年前,天風國的國立學院,有一位驚采絕豔的人物橫空出世,他祖上也有魔火,他是第七代,得天風學院全力培養……”


    “最後,此子入了魔,如今乃魔道三大禍害之一。在此以後,我們依然會收這些孩子入學院,但不會傾注過多心血去培養他們。”


    曲悅摩挲指腹,尋思著問:“前輩,隻這一個例子麽?”


    居不屈頷首:“目前為止,隻這一個。”


    曲悅再問:“確定他是體內魔火覺醒,而非其他原因?”


    居不屈皺眉:“不然呢?已在正道修至七品,卻突然叛入魔道,這根本聞所未聞。除了體內傳承的魔火蘇醒,還會有什麽理由?”


    曲悅在心中默默道,那可說不定啊,也未免太過武斷。


    居不屈道:“所以逐東流不行,你再換一個吧。本座知道你看中了夏孤仞,他容易搞,可他那個師父韋三絕難搞,你負責搞夏孤仞,本座替你去搞……”


    曲悅連忙拒絕:“居前輩,既是晚輩挑人,任何問題由晚輩去解決,多謝前輩好意。”


    居不屈也就不強求了,提醒道:“你就隻有八個月的時間。”


    心裏道:本座最後的臉麵可全砸在了你身上。


    曲悅本還想再說一說逐東流的事情,又咽下了。


    ——


    她從天上城的掌院閣出來,心事重重。


    不知魔火大天劫,和“嫌疑犯”君執破碎虛空扔進太平洋的那顆蛋之間,究竟有沒有什麽關聯。


    乘著仙鶴落地,迴到自己居住的客舍,剛進入院子,就瞧見站在角落裏的逐東流。


    落日餘暉為他鍍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見到曲悅從月亮門拐進來,他收起局促,依然是一副得體的笑容:“曲先生。”


    曲悅在門前駐足,一對兒清澈的眼眸與他對視。


    看到他眼底正極力壓製的不安與希冀,她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了。


    第9章 一線牽


    準允魔火後代入學,但不悉心培養,是九國學院共同的決定。


    在曲悅看來,這個決定是可以理解的——前提是六百年前,那位七品修道者確實是因為血脈魔火覺醒,才轉修魔道。


    若是其他原因,那麽六百年來,不知多少如逐東流這樣的孩子,遭受了極端不公平的歧視。


    然而,曲悅是個外來者,她對當地情況並不十分清楚。


    她不能與居不屈辯什麽道理,那是無知之言。


    但曲悅是很欣賞逐東流的,夏孤仞雖是她的獵物,可今日她設下這個選拔,想要選出的正是逐東流這樣有野心、有魄力的平民子弟。


    不滿二十的年紀修到三品,他天賦不低。不得名師指點和高級功法,他也能突破四品,但在這個道統斷絕了大半的世界,有九成幾率此生隻能在中三品徘徊,無法進入上三品。


    所以他孤注一擲的想要抓住機會。


    曲悅給了他希望,若是打破,他往後很可能會一蹶不振。


    曲悅斟酌著,提步向他靠近:“逐公子,你應該明白,即使你今日脫衣遊街,可能也是一場空歡喜,甚至因為丟了學院的臉麵而被逐出學院,為何還要堅持?”


    似乎早已自問多次,逐東流迴的不假思索:“弟子想輸在‘我不行’,而不是輸在‘我不配’。”


    “好。”曲悅已經走到他麵前,從儲物鐲內取出一個僅有拇指大小的玉葫蘆瓶,“將你的真氣全都匯聚到舌尖,咬破舌尖,給我些你的舌尖血。”


    逐東流微訥了下,也不問原因,接過玉葫蘆瓶,按照曲悅說的做。


    放出舌尖精血後,他臉色一瞬煞白。


    曲悅拿迴玉瓶,在手心裏拋了拋,笑道:“先在這等著。”


    逐東流不明所以,隻拱手道:“是。”


    ……


    曲悅迴到房內,啟動房禁封印,去打坐台坐下。


    將小葫蘆放在麵前,她抬起自己的右手腕。


    她的左手腕上戴著儲物鐲,右手腕則是一條紅繩編製而成的手鏈,手鏈上還有一顆黃金色的橢圓形鏤空雕花珠子。


    看上去和金飾界流行的轉運珠相似,但其實是一件高階法寶——一線牽。


    這一套法寶有一母珠和九子珠,特殊部門超高級外勤人員,就比如她曲悅,出去執行任務時帶上一顆子珠,無論走到哪裏,留在總部的母珠都能有所感應。


    即使破碎虛空進入其他世界,她二哥曲宋照樣能夠通過母珠鎖定她的位置,隻是需要時間。


    時間長短和許多因素有關係。


    鎖定曲悅的方位,等於鎖定這片大陸在三千世界內的坐標,曲宋就能親自、或者派高手前來這裏抓捕“嫌疑犯”,接她和江善唯迴家。


    除了用於鎖定方位,自然也有其他的用處,子珠可以與母珠溝通。


    隻不過溝通一次消耗極大,曲悅通常等到法力完全恢複,或是調查有什麽重大進展時才使用。


    今次算是破例一迴。


    她以法力催動紅繩上的珠子,珠子散發出盈盈光澤,是在召喚母珠。


    母珠由曲宋看管著,她在外時,曲宋肯定是會日夜盯著的,所以很快有了迴應。


    隻見手腕上的珠子慢慢逸散出一黑一白兩道光芒,光芒似藤蔓,順著她的手臂遊走,攀上她的脖頸、臉龐,最後鑽入她的眼睛裏。


    黑光入左眼,化為一條黑魚。白光入右眼,化為一條白魚。


    倏然間,黑白雙魚跳出眼眶,在她麵前的虛空中互相咬尾,旋轉出一個小漩渦。


    曲悅不怕被人偷窺,入眼再出,這小漩渦唯有她才能看到。漩渦裏慢慢凝結出一個虛影,瞧著和她一樣,也在盤腿打坐。


    “怎麽了?”曲宋的聲音,“就查出來了?還是遇到了什麽難題?”


    “稍微有些眉目,嫌疑犯可能是覆霜國的攝政王君執。”曲悅將這些天的經曆,以及她了解的情況講了一遍,“君執很神秘,隻知他是覆霜前任君主唯一的親弟弟,年少時曾被先王攆出王都,下落不明兩百年。”


    “三十多年前,先王在抵抗魔獸的戰場上遭受重創,膝下僅有一個幼子君舒,年僅三歲,先王便將君執重新找了迴來,托孤於他。”


    “先王留下遺詔,君舒需突破四品,自覆霜學院畢業之後,才有處理國事的資格。不過我偷聽學院男修在寢室裏夜談,君舒十歲便突破三品,卻在三品巔峰卡了二十幾年,原本是一代天才,如今卻越來越悄無聲息。覆霜國眼下隻知有攝政王,不知有王。其中原因耐人尋味。”


    曲宋認真聽了半響:“你怎麽看?”


    曲悅搖搖頭:“我與君舒隻見過兩麵,更是一次也沒見過君執,不知道。”


    聽進耳朵裏的話,曲悅從來隻當信息采集,不會輕信。


    她問:“二哥,那枚蛋研究出來了沒?”


    曲宋也搖了搖頭:“毫無進展。”


    曲悅提到正題:“那先幫我個忙。”


    “什麽?”


    “幫我做個分析。”曲悅說著話,將麵前的小葫蘆捏起來,拔開瓶塞後,她微微仰起頭,像點眼藥水一樣,點進自己眼睛裏,左右各三滴。


    就見漩渦裏曲宋的虛影也微微仰頭,似乎有液體也從他眼睛裏流了出來。


    片刻後,一貫沉穩的曲宋忍不住低聲罵了一句:“曲悅,你有病吧,男人的舌尖血滴眼睛裏??”


    通常他們都是以這種方式來傳遞江海之水,用來分析靈氣屬性。


    曲悅催促道:“二哥你快去分析,看看血裏有沒有潛藏的魔性。我的法力支撐不了不太久,下次能開啟一線牽不知道是何時,我著急用。”


    “你這臭丫頭,等著。”


    曲宋的虛影流著兩行血淚起身,消失在曲悅麵前的漩渦中。


    曲悅掏出個手絹擦了擦眼角的血漬,想知道逐東流日後會不會有什麽魔血覺醒,分析一下就清楚了。


    用來做分析的法寶混元鑒真儀,是華夏修道界一位鑄器師大佬受到現代醫學啟發煉製出來的。


    混元鑒真儀前身叫做測靈石,幾乎每個修道界的門派都有,用來測試入門弟子有無靈根,以及靈根屬性的。


    改造之後,測的更準更全麵,連十幾代往上有一脈妖血都能測出來。


    提起來,曲悅又想吹一吹自己國家的修道者,末法時代道門不昌又如何,照樣人才遍地。


    就比如手腕上的一線牽,就是她父親煉製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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