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林思晴拿定了主意,衝著剛剛轉過頭來的鄭永嘉笑了笑。


    她的笑容充滿了一種溫柔娟好,鄭永嘉愣了愣,出於禮貌,衝她迴了一個笑容。


    方琮珠將兩人這神情看在眼裏,心中默默道,林思晴倒是個敢於出擊的大膽女子。


    雖說不知道鄭家是不是真講究門戶,可畢竟總得要試一試才知道,現在林思晴的處境有些令人擔憂,她這也是想自救而已。


    “嗯,這樣罷,我先帶思虞到中環這邊看看,有沒有適合的寫字樓給《申報》做辦公地點的,二哥,你陪兩位林小姐坐坐?”


    說到此處,方琮珠拉起林思虞就朝外邊走。


    “琮珠,這樣有些不好……”


    走到門口,林思虞迴頭看了看那邊的三個人,有些尷尬。


    他也看出來妹妹眼裏不同的神色,也體會出方琮珠拉他出來的意圖,總覺得有些不合適,思晴這樣做,似乎有些太急功近利。


    “思虞,你說說看,有什麽不好?”方琮珠挽住了他的胳膊,兩人走出了餐廳的大門。


    門口有兩個大盆,裏邊栽滿了攀爬植物,沿著門邊朝上,形成了一個闊大的拱門,門檻上枝葉繁茂,鮮紅的花朵在綠葉間成片的燦爛著,有一種令人振奮的力量。


    “我覺得思晴太著急了些,她與那鄭永嘉並不怎麽熟悉,現兒忽然間就對他熱情起來,這讓鄭永嘉怎麽想呢?”林思虞搖了搖頭:“她這般做,不過是想匆匆忙忙給自己找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隻是也太倉促了。”


    “這總比她一無所知的被你爹娘拿去賣錢比較好罷?”


    方琮珠卻不認同林思虞的觀點:“至少她與鄭永嘉還見過幾麵,彼此知道一點情況,你爹娘給她找的人,她竟是連一麵都不曾見過呢。”


    林思虞想了想,歎了一口氣:“你說的也是,隻不過鄭永嘉出身名門,不一定能看得上思晴,我怕她白白浪費了一片心。”


    “能不能成,這是天意,可是你一點行動都沒有,如何能成?我覺得思晴的做法不錯,能主動出擊試探一下,這很勇敢,萬一鄭永嘉對她印象很好,願意與她共度餘生,豈不是一樁美事?即便如你所說,鄭永嘉看不上她,這也沒什麽關係啊,對於思晴來說,她又沒損失什麽,隻不過是浪費了一點時間而已。”


    想要得到就該有付出,坐在那邊畏手畏腳的,如何能得到?


    聽著方琮珠這番話,林思虞也覺得合情合理,隻不過依舊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我要跟思晴說說,若是鄭永嘉沒那個意思,切不可死纏爛打,那也太丟人了些。”


    “那倒是,如果人家沒那個意思,就趕緊撒手唄。”


    方琮珠也認同林思虞的觀點,其實這就等於是變相的相親,互相認識下,覺得可以交往就繼續交往下去,交往一段時間以後,彼此認為合適就能談婚論嫁。


    像鄭永嘉這樣的公子哥兒,或許挑剔——雖然方琮珠與鄭永嘉認識了一年多,可她卻了解不多,以前住在鄭家的時候,早出晚歸,也就在吃晚飯的時候在餐桌邊見麵,後來搬出去接觸得更少。隻不過他現在二十四五的人,要才有才,要財有財,身邊卻沒一個常伴左右的女友,委實有些讓人猜不透原因。


    有可能是因為太挑剔了,如果是這樣,那林思晴便沒有什麽勝算的機會。


    從方琮珠的角度來看,林思晴並不是美貌過人,但也生得不難看。


    江南水鄉的女子,一般來說沒有什麽生得醜的,林思晴肌膚雪白,細眉細眼的很耐看,隻不過沒有那種令人驚豔的美,不會讓人一看就覺得很震懾很驚豔。


    各花入各眼,說不定鄭永嘉就吃這樣的長相呢?


    為何不讓她試一試呢?試一試還有機會,若是不試,一點機會也沒有。


    兩個人順著中環的馬路朝前邊走,一路上看著樓宇上的一些廣告板。


    “瞧瞧瞧!”方琮珠指著;樓房上的一塊招牌:“工商晚報!”


    她以前都沒留心過香港的報紙,忽然見著一家報社的招牌,有些新奇,又看了看旁邊的一塊招牌:“華宇報……”


    看起來這個地方是香港媒體匯聚之處?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手拉手的走上了樓梯。


    《工商晚報》與《華宇報》各自租了一層寫字樓,麵積並不大,每一層都是幾間編輯辦公的房間,再朝旁邊是存放樣刊的房子,也不知道他們的倉庫和印刷間在哪裏。


    方琮珠與林思虞在兩層樓上轉了一圈,辦公室裏坐著一些人,正在認認真真埋頭做事,或者在看稿件,或者在校對,大家都很忙碌的樣子,即便聽到了推門聲,也隻是抬頭看一眼,見門口站著的是兩個不認識的人,都低下頭,自己忙自己手裏的活去。


    兩個人兜了一圈,見著四處靜悄悄的,沒好意思貿然打擾,下了樓逮著一樓商店裏一個店員問了幾句。


    原來這兩家報紙是合用一個印刷車間,倉庫與車間都沒在這邊。


    “這裏租金太貴啦,誰能在中環租倉庫,那可是家裏開金鋪的。”夥計笑著搖頭:“我們也不知道倉庫與印刷間在哪裏,估計都去新界那邊了。”


    “原來是這樣。”林思虞點了點頭,衝著那店夥計笑了笑:“多謝指教。”


    “先生您可真是客氣。”店夥計趕緊擺手。


    這位年輕人謙謙有禮,是個不錯的小夥子。


    兜了一圈以後,方琮珠還是帶著林思虞一起去拜見了孟佩君。


    畢竟自己拜了她做幹娘,幹女婿去了,總得要帶著去瞧瞧。


    兩個人在街上買了不少東西,騎了自行車朝淺水灣那邊走,先迴了自家,方琮珠換了件衣裳,再與林思虞兩人走路去鄭男爵家。


    都在淺水灣,走路也沒用多久,不過十多分鍾就走到,經過那整塊大石頭砌出的院牆,林思虞忍不住讚歎了一聲:“花了這麽多整塊的大石頭,也不知道要多少錢。”


    方琮珠笑著捏了他的手心一下:“你不用擔心,人家闊著呢,有錢可不得使勁兒花?”


    兩個人走到大門口,守門的見著是夫人的幹女兒過來了,趕緊開了大門笑著迎上來:“小姐你迴來了?”


    方琮珠衝他點了點頭,與林思虞手拉手的走了進去,看門人望著兩個人的背影,心裏頭想著,這大概是姑爺了,跟小姐挺登對的哪。


    孟佩君見著方琮珠帶著林思虞進來,也是愣了愣,見著兩人態度親昵,自然明白了林思虞的身份:“啊呀呀,琮珠,你怎麽又給我帶這麽多東西來了?”


    “有一段日子沒來探望過幹媽了,今日思虞過來,我拉著他一道來孝敬幹媽一迴。”方琮珠拉著林思虞走到孟佩君麵前:“幹媽,這個就是你的幹女婿,他姓林,叫思虞。”


    孟佩君上上下下打量了林思虞一番,這小夥子瞧著挺精神的,生得很不錯,高鼻梁大眼睛,隻是人略微瘦了點。


    “琮珠啊,你看他瘦成這樣,得想法子給他補充點營養才行呢。”


    孟佩君指了指左邊的沙發:“你們快些坐,別站著。”


    “幹媽,他是吃了不認賬的那種。”方琮珠轉臉望向林思虞:“你得快些長胖點才行,見了你的人個個都在說我把你餓壞了。”


    林思虞笑著衝孟佩君道:“幹媽,我這是天生有這麽瘦,怨不得琮珠。”


    孟佩君聽著他跟了方琮珠喊“幹媽”,心中大悅,這輩子沒女兒是個遺憾,認了方琮珠做幹女兒,又多了一個幹女婿,這可真是美滿了,兒子媳婦,女兒女婿,別人有的,她也全有,一樣沒少。


    “快快快,喊了廚房的人過來。”


    孟佩君轉身吩咐站在一邊服侍的女下人:“我有事情要交代。”


    廚房裏的主廚趕緊跑了過來,在孟佩君麵前半彎著腰:“夫人,怎麽了?”


    “今日來了貴客,晚餐豐盛些,用雙頭鮑做頭菜,另外搭配時下最新鮮的海鮮。”


    廚師聽聞用雙頭鮑做頭菜,不禁偷偷打量了林思虞一眼,這位年輕人看來很得男爵夫人的青睞啊。


    “夫人,雙頭鮑做白灼還是澆汁?”


    “澆汁罷。”孟佩君隨口答了一句,又笑眯眯的朝方琮珠看了過來:“琮珠,你不是說我這裏的鮑魚貨真價實?今兒又讓你嚐嚐味道,這可是真正的雙頭鮑,不是那種三頭冒充的。”


    方琮珠衝著林思虞笑:“看幹媽多心疼你,你過來用餐都拿雙頭鮑來招待你呢。”


    俗話說“千金難買雙頭鮑”,用雙頭鮑待客,這是極其隆重的做法。


    林思虞連忙感謝孟佩君:“多謝幹媽。”


    聽他嘴甜,孟佩君更是高興:“這算什麽呢,你可是我的幹女婿,難得來一迴香港,當然要好好招待你。”


    方琮珠在一邊笑了起來:“幹媽,他以後可能要常駐香港呢,看看你有多少雙頭鮑把他喂飽?”


    孟佩君瞟了她一眼:“常駐香港好啊,那就能照顧到你了,雙頭鮑算什麽,把女婿喂胖些,以後你們生娃娃也能順當些。”


    林思虞聽了這話,忍不住朝方琮珠看了過去,臉上微微一陣紅,孟佩君瞅著他笑了起來:“看我這女婿還挺害羞,琮珠,比你可要羞澀多了。”


    她取笑了一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思虞,你準備常駐香港,有什麽打算嗎?”


    林思虞老老實實把來意說了一遍,然後又添了一句:“我來的時候還考慮了,把《申報》的海外版做起來以後,能不能自己私底下辦一家報紙,剛剛我和琮珠在中環那邊看了看,工商日報、華宇報什麽的,都是商業氣息濃重,大部分是登載廣告,缺少時局評論和文藝作品,如果我能辦一家文藝氣息比較濃厚的,可能也會有市場。”


    “這個嘛……”孟佩君想了想:“可以試試,隻不過你要做好思想準備,香港這邊看報紙的人並不多,曾有幾家辦報紙的,最後都放棄了,隻有幾家靠登載廣告的繼續在做下去。”


    方琮珠點了點頭:“確實,我都沒看到街上有賣報紙的,要不是今天與你在街上走了一圈,竟不知香港還有報紙。”


    林思虞點了點頭:“我也覺得奇怪,香港不會比上海人口少,報紙卻沒有幾分,實在是太蹊蹺了,我就想著試試看,能不能把這個東西做起來,或許還能在香港做到龍頭老大呢。”


    “思虞,你挺有想法的啊!”孟佩君很開心,看起來幹女婿還是有抱負的人哪:“那你可以試試看,要渠道我們也能幫你找找。”


    “多謝幹媽!”


    林思虞很開心,沒想到鄭夫人竟然這般好說話。


    從他給《申報》寫第一篇稿件到現在,已經曆時了六年,他在新聞出版這一方麵也算得上是老人了,經驗相當豐富。在《申報》做主編和情感專欄主筆有兩年,對於報紙的市場走向也摸得很準,麵對香港這一塊尚被新聞出版業未開發的土地,他躍躍欲試。


    方琮珠也很支持林思虞的想法,香港的新聞界這時候可以說得上還是一片空白,《申報》強勢入駐可以帶動香港人對報紙的熟悉程度,在《申報》探路的基礎上,再發行有自己特色的報紙,應該可以成功。


    她記得金庸先生和別人創辦的《明報》,開始並沒有獲得成功,後來金庸先生開始連載武俠小說,這才讓《明報》漸漸有了起色,最後終至於名噪一時,成了香港著名的一家新聞媒體。


    民國時期鴛鴦蝴蝶派文學大行其道,主要內容是才子佳人的愛情,是這個時代的小言,格調雖不高而且媚俗,可卻能讓當時的一些人沉溺於這情情愛愛裏,忘記國難當頭,用這種文字麻醉自己。


    方琮珠覺得,既然國難當頭,這種文字都還能大行其道,在相對平靜的香港,或許這種文字更具吸引力,可以向一些知名作者約稿,連載言情武俠小說,將後世的網文轉化成報紙上的連載文,應該會有一定的市場銷路。


    兩個人陪著孟佩君聊了一會兒,孟佩君很開心的帶他們去園子裏逛了逛,看了她種植的花朵,又看了她養的各種魚,一個下午就在不知不覺裏靜悄悄的過去,鐵藝大門哢啦哢啦響起,抬頭一看,鄭慶東爵士的座駕已經開了進來。


    晚餐歡快和諧,孟佩君將林思虞介紹給家人,並且與大家說了他準備在香港辦報紙的計劃,眾人都一致認為這是個好點子:“香港就沒一份像樣的報紙,要是能請到比較好的作者,相信能辦出一份像樣的報紙來。”


    得了大家的支持,林思虞更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辦出一份出色的報紙來。


    從鄭家出來已經是晚上八點多,兩人攜手在小道上行走,抬頭一看,漫天星光。烏藍色的天幕上,星星不住的在眨著眼,就如萬千璀璨的寶石。


    孟佩君本想派司機送他們,但兩人覺得吃飯以後散散步正好,可以消食,也能欣賞夜間美景。果然,走在這石板路上,海風撲麵,波濤陣陣拍打著沙灘,有說不出的愜意。


    “思虞,你可以直接到香港辦一份報紙,不用在《申報》供職。”


    方琮珠看了林思虞一眼,何必一定要依靠《申報》呢?自己出來單幹要自由多了。


    “琮珠,萬一在這邊辦不起來怎麽辦?總得有個退路,我可不想被人說成是吃軟飯的人。”林思虞拉住她的手朝前邊走,心裏慢慢的做著計劃:“總得有個依托我才敢放手幹活,要不是這邊沒辦成,《申報》那邊又去不了,那我可得要重新再找一份工作了。”


    “好罷,就按你的計劃來。”


    方琮珠站在林思虞的角度想,也能理解他的心情,畢竟他還是有顧慮的,若是直接與《申報》脫鉤,萬一創業不成,那就隻能重新找工作,而且有可能會被人說成是吃軟飯的主兒。他在《申報》已經有多年工作經驗,打下了良好基礎,放棄也很可惜。


    “琮珠,謝謝你支持我。”


    林思虞很感激的看了她一眼:“這一輩子我遇到了你,真是太幸運,你是老天爺賜給我最好的禮物。”


    方琮珠抿嘴笑了笑:“怎麽就這樣會說話了?嘴巴跟抹了蜜糖一般。”


    “我是實話實說。”林思虞握緊了她的手:“此生有你,此生無憾。”


    在香港的這幾天裏,林思虞的日子過得很悠閑。


    魏天成派他過來是想要考察《申報》海外版在香港可能性市場,但是沒想到的是香港報業行情如此慘淡,他在香港轉了一天,問了一些市民,發現香港根本就沒有什麽正兒八經的特別規範化的報紙,大部分都是商業廣告,隻有一份港督政府發行的官方周報,一個星期出一次,一半英文一半中文,香港老百姓很不買賬。


    一天之內已經將香港報業市場摸清楚,其餘幾天裏,林思虞早上送方琮珠去上課,她在教室的時候,他坐在港大的圖書館裏寫自己的市場調查報告,寫自己的創業規劃書,還寫了一點點武俠小說的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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