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神語塞了一會,想了半才找出安慰的話來:“孟姐姐,這都是因為您渾身上下都縈繞著和善的氣息,這群人怎麽敢欺負你呢,隻是陛下給人感覺更兇而已。”


    孟萋萋有些鬱悶,離開了後院,在觀春園裏頭漫無目的的走。順著長廊走到了盡頭,衰神在她身後勸著:“孟姐姐,咱們迴去,您離開的太久了大臣們也會察覺的。”


    孟萋萋點點頭,就要同意,誰知看見長廊盡頭的垂花門外,有個白衣青年男子站在那一大片葳蕤的玉樹瓊花下,四周流光氤氳,霧氣橫生,他一襲月白長衫,粉白生嫩的花影襯得麵如冠玉,卻又比玉再通透幾分。


    孟萋萋看呆了,她在人世間從未見過如此俊秀的男子。如盛嘉彥這般清冷俊美的,那都不是人間凡物。


    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她,白衣男子笑的和善向她走來:“閣下是迷路了麽?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帶你出去罷。”


    他笑著迎向孟萋萋,就好似一線光亮破開雲層。


    衰神猛咳幾聲。


    孟萋萋反應過來:“啊,哦,你……你不認識我?”


    白衣男子帶笑的眼裏有了一些疑惑:“閣下是?”


    “你不是觀春園內的人。”


    男子答:“在下是王太守府中的門客,今日與太守大人一同赴宴。閣下也是?”


    孟萋萋驕傲的挺起胸脯,盡力想要露出衣衫下擺上繡著的團龍:“你覺得呢?”


    快啊!快發現我是皇帝然後慌忙跪下匍匐在我的腳邊大喊陛下萬歲啊!這麽俊秀可人的男子跪在麵前那感覺……孟萋萋在幻想中暗爽著。


    然而也不知那男人是不是神經寬的像麵條,他看孟萋萋動作,十分不解的目光將孟萋萋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爾後他為避免尷尬道:“既然兄台也想在此賞景,那在下就不打擾了。”


    罷,他轉身再度迴到花樹下。


    孟萋萋這才看見他麵前地上平鋪了一塊布,上頭擺著一些泥製的玩偶。


    哈!?在她的觀春園內擺攤?!


    這時有兩名當地官吏模樣的人從左側走了過來,白衣男子姿態優雅的拿起一個泥偶走了上去,雪衣烏發的他挺拔地立在那倆人麵前,渾身上下仿佛皆罩著一層如雲似霧的星芒,華光流轉,清貴高雅,逼人不可直視也。他手捧著一隻泥土燒製的獸,和顏悅色地對路人道:“此獸名為鴟吻,喜歡吞火,你們拿迴去將它擺放在屋簷上,可避火災,保家宅平安。”


    孟萋萋險些仰倒,幸好衰神在她背後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


    “這個鴟吻多少錢一個?”那官吏問。


    “十兩一座。”


    “十兩一座!你怎麽不去搶錢!”孟萋萋衝過去。


    白衣男子仍舊端著他的招牌笑:“靈獸護宅,十兩買個心安,有何不可?”


    兩名官吏覺得他得十分有理,倆人各自買了兩座。孟萋萋看著白衣男子收了錢,笑嗬嗬的送走兩個官吏,爾後他繼續蹲守在攤子邊,那姿態仿佛在等下一個顧客。


    “……”孟萋萋和衰神風中淩亂的看著他。這人的行為跟他的外表簡直不符!


    那白衣男子看著孟萋萋還站在這裏,笑了笑:“閣下,我看你跟我也有緣。不如買二送一,就當認識你這個朋友了。”


    孟萋萋剛要迴絕,被衰神一把拉到一邊。衰神偷瞄著那白衣男子,悄悄地對孟萋萋道:“孟姐姐,我看這人像是有幾分本事的,也許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您先忽悠住他,跟他聊聊看看他是個什麽情況。”


    孟萋萋迴頭看那男子一樣。他白衣灼華,清貴的很,但再看他守著他那攤子,還是在皇帝的觀春園內擺攤。孟萋萋強忍著要打人的衝動,深吸了一口氣:“好。”


    買了白衣男人的鴟吻後,孟萋萋看著衰神將三個鴟吻打包裝好,故作自然地跟白衣男人攀談起來:“兄台挺會做生意的哈。”


    男子謙虛地笑,爾後道:“當然。”


    孟萋萋仰倒。那你謙虛笑個毛線!


    “不過你在皇帝的行宮裏擺攤,你就不怕皇上知道以後大發雷霆?”


    白衣男子擺著攤子上的鴟吻,聽了孟萋萋這話頭也不抬:“怕啊,可是沒有辦法,生活所迫。今來的都是當地的一些達官貴人,不趁著現在賺點,生計怎麽維持。”


    “你既然是王太守家中的門客,你需要擔心什麽生計?”


    白衣男子給了孟萋萋一個‘你真單純’的眼神,隨後道:“本來我這個人是很不喜歡多嘴的,但看在你今買了我三個鴟吻的份上,我就跟你好好道道。我雖然是太守大人家的門客,不過我擅長的不是出謀劃策,我隻會占星算卦,所以大多數時候用不到我,自然我也不會有太多好處。人都是有用才會被重視,我一個無用之人,太守為何要一直照顧我?”


    孟萋萋覺得他的有點道理,伸手拿起他攤子上的泥偶認真看了看:“這都是你自己做的?你剛剛你會占星算卦?也就是你是有點道行的人了。”


    男子笑笑:“雞毛蒜皮的會一點,閣下剛剛買了我三座鴟吻,要不要我順帶開個光?”


    “啊?你還會開光,那好啊!”孟萋萋一臉期待。


    隻見白衣男子從懷中掏出一把雕刻刀,麵色冷靜專注又迷人的在鴟吻泥偶底座上刻了他的名字,刻完以後遞給孟萋萋:“好了。”


    “……”刻名字是哪門子的開光啊!你當我沒做過神仙是不是啊!你是不是欺騙消費者啊!


    孟萋萋將泥偶翻過來,看著他刻下的名字念道:“景梵?”


    “正是在下。”景梵抬頭看了看色不早,開始收攤:“等下約莫太守大人他們就要出來了,在下不得不先行一步。對了,還未請教您尊姓大名?”


    孟萋萋張嘴,眼珠子轉了轉:“我姓孟。”


    “孟?”景梵想了想:“似乎皇後娘娘也是這個姓氏,你們是本家不成?”


    第285章 當年的大火


    孟萋萋想了想:“不是,隻是湊巧同姓而已。”


    景梵狐疑的目光這才褪去,用輕鬆的口氣道:“幸好你與皇後不是本家的,不然我與孟兄的友誼當真是短暫了。”


    “為什麽?你與皇後……有什麽仇怨?”


    景梵將攤子卷好夾在腋下,姿勢活脫脫像個飯後出來散步的老大爺。他無所謂的神情道:“並沒有什麽仇怨,也沒有什麽過節。隻是恰好幾年前見識過皇後娘娘的手段,為此少不得有些忌憚了。像我們這種普通老百姓,還是不要招惹這種大人物的好。”


    孟萋萋聽後更是疑惑。孟庸性格軟弱,在宮裏頭一個敏貴人都敢欺負到頭上來,為什麽會給景梵這樣一個惹不起的形象?


    待孟萋萋正要追問下去,景梵卻又十分神秘的道:“我與孟兄有緣,不妨再送兄台一句真言。我方才看孟兄麵容憔悴,明明是男身卻有女相。整個人顯出來的氣運也很奇怪,像是突然被什麽人取代了一般。如此情況,孟兄需得心,輕則犯人重則血光之災。”


    他東西收拾好,就要抬步告辭。


    孟萋萋猛地喊住他:“等等!”


    景梵疑惑的迴首。


    孟萋萋終於拿出點做皇帝的氣勢來:“景梵,我剛剛騙了你,其實我跟皇後不是沒有關係……”


    景梵斂了眼:“你是皇後本家的族人?”


    孟萋萋搖頭:“我——”她清了清嗓子:“是皇後的夫君。”


    那一瞬間孟萋萋從景梵的眼中看出了‘難以置信’四個字,爾後孟萋萋安撫他道:“你放心,你方才的一些壞話我都不會告訴皇後的。”


    景梵一點要行禮的意思也沒有,臉色還是溫和的神情,隻是目光有些冰涼:“孟兄,哦不,是陛下,請恕草民不能向您行禮了。因為景某的祖師爺曾有規矩,不拜無為的皇帝,請您諒解。”


    孟萋萋擺擺手:“意思意思,不拜就不拜,朕也沒有急著讓你請安。”


    反正她在這個朝代不受尊敬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陛下,草民現在可以離開了麽?”


    孟萋萋搖頭:“恐怕不行,今日你都無法走了。”


    “為什麽?!陛下還是記著草民剛剛對皇後的不敬麽?竟要將景某困在這裏一?”


    孟萋萋再度遺憾地搖頭:“不,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以後你都不能離開了。”


    “為什麽?”


    孟萋萋走到他跟前,理所當然地:“當然因為你剛剛朕可能會犯人,重則有血光之災。朕希望你能留在朕的身邊,替朕謀劃,破了這災難。跟朕迴京城,比蝸居在這村鎮的要好得多,而且你的一身本領也會被得到重用。”


    景梵遲疑了一下:“那……我能在京城裏賣鴟吻嗎?”


    孟萋萋哈哈大笑兩聲:“可以啊,不過我希望你有點追求,既然是皇帝的禦用師了,下次賣點值錢的。”


    景梵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一改剛剛嫌棄疏離的口吻。


    “怎麽,你的祖師爺沒有規定不能幫助無為的皇帝?”孟萋萋調侃他。


    “自然規定了,”景梵麵不改色心不跳的道:“隻是祖師爺也了,不要跟錢過不去。很顯然,跟著你我能賺更多的錢。”


    孟萋萋上下打量他:“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沒錢活不了的人,怎麽對錢就這麽執著?”


    景梵聳聳肩:“不知道,我的卦象上的,讓我未雨綢繆提前攢錢,我三年後會有用的。”


    “……”會算卦的人就是不一樣。


    孟萋萋與景梵像是好朋友似的往前走去,景梵在皇帝身邊不見拘束,談吐坦蕩。衰神跟在他們後頭,仔細的捕捉景梵話的每個細節。


    “你剛剛皇後當年的所作所為讓你覺得可怕,她到底是做了什麽事,你可否跟我講講?”孟萋萋不甘心,再度提問。


    孟庸到底能做出什麽事,讓景梵提及她便諱莫如深。


    景梵顯然不想談論這個話題,隻無奈搖頭的笑:“陛下,您剛剛了不繼續追問的。”


    “行行行,我不問了。”孟萋萋口上妥協,心中卻盤算著怎樣讓他吐露真言。


    孟萋萋帶他迴到剛剛與大臣們宴飲的地方,果然,孟萋萋的離開並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所以她突然出現在門口,大臣們倒是驚了一下,齊齊發問:“陛下,您怎麽才來。”


    “……”孟萋萋尷尬的笑了兩下,隨後對眾人道:“來的路上遇見一個極有趣的文客。朕覺得他賦異稟,所以本著愛惜人才的心思,想要管王太守要走這位門客,不知王太守在哪兒?”


    她話音一落,在座的各位臣子皆沉默了。


    孟萋萋繃著尷尬的笑掃視眾人:“愛卿們?”


    觀春園的管事不知從哪兒聽聞風聲,立刻趕過來,見著孟萋萋先是急忙一禮,爾後他對孟萋萋耳語了幾句,看著景梵的神情有些驚恐。


    孟萋萋聽後一愣,遂她將景梵拉去一旁,低聲質問:“你剛才的你是王太守府中的門客,可是為什麽他們……他們……王太守早就死了?”


    景梵麵色不改,坦然點頭:“的確是的,八年前他的肉身就過世了。”


    “那你是怎麽跟著他進來的!”


    景梵卻笑了笑,那笑容裏夾雜著細碎的光亮:“陛下,難道人的肉身死了,他就真的死了嗎?我是受到他的指引,通過他曾經的老友介紹,才能進來販賣鴟吻。”


    “你的意思是王太守的鬼魂讓你參加這觀春宴?”


    景梵毫不猶豫的點頭:“太守大人在夢裏提醒我來,可能會大大的改變我以後的生活。而且我不是一個人來的,太守大人就坐在這裏。”


    孟萋萋倒吸一口氣,環視了一圈大臣及鄉紳。


    這個景梵怎麽有點神神叨叨的。


    但孟萋萋自己就在陰司做事,對於鬼魂之事,她當然沒理由懷疑!更何況如果真的是所謂的太守托夢,那他的不錯,跟著孟萋萋這個景梵以後一定會有更大的作為。


    景梵笑了兩聲:“很難理解陛下?沒有關係,您現在一句不需要草民跟著您了,草民也不會糾纏的。”


    “不必了,”孟萋萋還是決定留下他:“既然朕已經了會讓你做禦用師就會到做到,你跟著衰太監去簡單收拾收拾,過幾可以跟朕一起迴京。”


    “謝陛下。”他不卑不亢的謝過,轉身跟著衰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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