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木托言出必行,每個時辰他都殺了十個及城的百姓,將屍體從高高的城樓上扔下。


    期間他們將孟萋萋拉上去,給她水喝,怕她就這樣死了。孟萋萋躺在地上看見謝瑤華麵帶驚恐,躲在柱子後麵站著。


    “謝瑤華……我要跟謝瑤華句話,讓她過來。”她聲音沙啞,死死盯著謝瑤華:“你們要是想奪及城,讓謝瑤華過來,你們就能拿到想要的。”


    士兵看了看阿木托,阿木托點頭,謝瑤華便被人推著上前。


    孟萋萋死拽著她的衣袖,輕聲:“永寧……我不管你有多麽恨我,可你現在再袖手旁觀,隻會有更多的百姓死在賀商的刀下。你作為大楚的公主,你不能這樣。而且永寧……”


    孟萋萋似乎在用一種祈求的語氣道:“我有身孕了,孩子是盛嘉彥的,我不能死……”


    謝瑤華那一瞬睜大了雙目,眼裏充斥著難以置信。


    阿木托怕她倆密謀什麽,讓人拖走了謝瑤華。


    謝瑤華滿麵驚詫的被人拽離,孟萋萋手腕上的血色突然觸動了她心中封存的情感。


    他們再度將孟萋萋綁好掛在城牆上,孟萋萋耷拉著腦袋,了無生氣的模樣。


    阿木托揚聲:“遲大將軍,楚朝的大人們竟還未來麽?再拖下去,來儀公主可就撐不住了。”


    孟萋萋舔著幹澀的唇,她不知道剛才那番話能不能讓謝瑤華迴心轉意。


    火光燒紅了及城半邊,慢慢積累的雲層吞噬了邊的那一抹殘月。


    到了晚間,大雪飄飛,阿木托不厭其煩的第五次丟下十個及城百姓的屍體。


    孟萋萋聽著城中這些死去百姓的親人們的哀嚎聲,她的心鈍痛不已。


    阿木托挾持著她,導致遲崢不敢強攻,隻能幹看著孟萋萋難受,卻無能為力。


    最後一次,孟萋萋看了眼遠方,她努力抬起頭:“阿木托,我有話要!”


    阿木托遲疑了一下,讓人將她拉了上來。


    孟萋萋最後一次看著及城外黑壓壓的士兵們以及遲崢焦急的神情。忽而,她聽見細碎的噠噠馬蹄聲由遠及近。


    孟萋萋心意已決,趁機道:“阿木托,如你所,我是來儀的公主。”


    阿木托看著她,不明何意。


    “我的舅舅在我幼年時曾教過我,作為大楚的公主,要以血肉熔鑄社稷,才不愧黎民百姓對我們家皇室的供養。”


    孟萋萋爬上城牆,她對著樓下黑壓壓的楚國士兵大唿:“我是孟萋萋,是大楚國的來儀公主。我生當為百姓,死亦為百姓!絕不讓宵拿捏我的性命,來要挾你們。”


    孟萋萋的餘光瞥見那人披著黑氅騎著白馬逐漸靠近的身影,可惜已經來不及了,阿木托已經從背後伸手要來抓她。幾乎是一瞬間,孟萋萋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也許人死之前,時間都會慢許多。


    唿嘯的冬風從耳畔刮過,孟萋萋重重跌在地上,看見來不及接住她的遲崢,也看到了盛嘉彥那一瞬間驚俱痛楚的麵孔。


    看見大雪紛飛中,黑壓壓的楚國士兵們皆神色悲慟。


    “萋萋!”


    最後一刻,孟萋萋聽見盛嘉彥撕心裂肺的唿喊,看見他黑色的大氅上的鮮血,和眼中的哀慟悲切。


    她來不及最後一句話,便如一朵應當開在春裏的花一般,被冬夜的大雪所淹沒,最後消亡。


    盛嘉彥抱著孟萋萋冰冷的身體,阿木托立刻在城牆上讓人支起箭弩,射向長信侯。


    那一瞬間有另外一個身影飛撲過來,將二人擋在身下,自己卻身中數箭。


    聶玄冽嘴角滑落一股鮮血,他死死的盯著躺在盛嘉彥懷中的孟萋萋。悲痛過度的他搶過遲崢的長槍,腳虛空踩了幾步便登上城牆,一舉挑起一名賀商士兵的衣裳,在空中將他頭部斬下。


    鮮紅的血和白色的飛雪成了今夜中最濃墨的色彩。


    大軍壓入及城的那一刻,阿木托身首異處。


    盛嘉彥埋首孟萋萋頸中:“萋萋……我的萋萋……”


    遲崢將魂不守舍的謝瑤華從及城中抓住,推到了盛嘉彥跟前。盛嘉彥抬起殺意四起的雙眼,謝瑤華被他這樣的眼神嚇得一個冷顫。


    “孟來儀她……”謝瑤華有些語無倫次:“她懷孕了……”


    盛嘉彥怔忪片刻,幾乎是一瞬間腰間長劍出鞘,下一秒刀鋒已經抵在了謝瑤華的脖頸上,隻要再近一寸,謝瑤華就會身首異處。


    但他的劍怎麽也無法劈下去。


    因為……


    聶玄冽用他的手死死握住了盛嘉彥揮過去的劍鋒。


    盛嘉彥改劈為刺,向聶玄冽的眼睛襲去。


    聶玄冽卻不動彈,任由他的劍準備沒入自己的眼中。


    盛嘉彥的劍鋒生生停住,待聶玄冽再睜眼時,盛嘉彥已經將長劍丟擲在地上,抱著逐漸僵硬冰冷的孟萋萋,轉身走入無邊無盡的風雪中。


    第259章 阿彥的思念


    在孟萋萋死後的五年內,聶玄冽戰死西夷,謝瑤華自盡上吊,謝崇明病死駕崩。二皇子與三皇子的奪位之爭漸漸落入尾聲,最後盛嘉彥拿出皇上的遺詔宣布六皇子登基,朝野上一片嘩然大驚。但連皇後也沒有什麽異議,隻的確是皇帝的遺詔。


    二皇子與三皇子中,相較於二皇子的幸災樂禍,三皇子卻是對這樣的結果瞠目結舌。他難以相信最後登基的竟不是他,父皇死前居然選了一個軟弱無能的六弟?為此他懷疑盛嘉彥和皇後聯手篡改遺詔,舉兵入宮,卻被盛嘉彥製服,當下就關入牢永生不再放出。


    二皇子自知實力不夠,當不上皇帝想著自己能撈個王爺做做,誰知盛嘉彥非但不成全他,反而將他以‘謀篡’的罪名一起關了起來。


    眾人一陣唏噓不已,料想二皇子就算失勢,三皇子謝元何以不能做皇帝?老皇帝臨死前的遺詔真的是六皇子嗎?每當眾臣心存懷疑的時候,盛嘉彥的那張冷的仿佛能用冰鋒殺人的眼就會凝視著你,以至於眾臣最後都沒什麽好。


    更何況皇後也如是開口,更加沒有人提出質疑了。


    六皇子謝玉,就這樣被送上了皇帝的寶座。


    謝玉登基後,立刻將盛嘉彥的實權又往上抬了一階。尊皇後為皇太後,六皇子已經過世的生母裕妃追封為孝慈太後。


    一切塵埃落定,盛嘉彥成了楚朝權利最大的侯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偶爾連皇帝也要對他的意見聽信幾分。


    五年後,正逢春暖花開的好季節。


    皇帝壽辰大肆辦宴,舉國上下歡騰一片。


    盛嘉彥從宮中赴宴完畢,正要迴府,皇太後的婢女卻從拐角處走出來,福了福身:“侯爺,太後娘娘有請。”


    盛嘉彥眉目微動,示意婢女頭前帶路。


    太後的長樂宮中一片寧靜和謐,鎦金鶴擎博山爐飄出嫋嫋白檀清煙,雕花纏枝的窗欞篩下一道道日光,映在暗紅錦紋的波斯毯上,像虛虛攏著一層斑駁的浮光碎影。


    皇太後坐在椅子上,出神的撫著一柄紫玉如意,她餘光捕捉到門口人影攢動,迴過頭去,看見是盛嘉彥進來。


    “長信侯,”她一開口,就帶了一分的哭腔:“你到底把永寧的屍體藏在了哪裏?你要我篡改詔書,我做了。我的女兒已經死了,難道連她的屍首你都不肯還給我嗎?”


    盛嘉彥微抬眉峰,眼裏鋒芒乍起:“你隻是少了一個女兒,可我少了妻子和孩子,這筆賬,怎麽算得清?皇後娘娘。”


    “盛嘉彥!你不怕遭報應麽!隻要哀家現在下懿旨,你是狼子野心,你看全下會怎樣看你?”


    盛嘉彥不為所動,冷冷迴應:“您願意這麽做,那就隨您。”


    罷,他將皇太後的哭喊聲屏在身後,轉身離開了長樂宮。


    到了宮門口,隨身侍衛圍了上來,掀開車簾,盛嘉彥便彎身入了馬車內。


    “侯爺,”侍衛開口:“您在夫人墓周圍栽的長相思海棠盡數盛開了,漫山遍野的極為好看。”


    盛嘉彥唇角微牽:“準備一下,明日去看夫人。”


    “是。”


    當夜,盛嘉彥坐在桌案前,台麵上點著一盞燭燈,拿起狼毫吸滿墨汁,開始提筆書寫:


    “萋萋,近來過的好嗎?有沒有想我,為夫可是非常想念你的。篡改了你舅舅的旨意,不知你會不會怪罪我。但謝因不成器,謝元殺心重,這兩個哪一個做了皇帝都是對社稷的威脅,所以我冒著大不諱篡改了遺詔,你不要生我的氣,等我死了去到地府,再親自為你解釋。不過我殺伐罪重,想來是見不到你了。”


    “今皇後又把我叫去她的宮裏,想要謝瑤華的屍體。謝瑤華我早就替她好好埋了,她還不停管我要屍體,難道要為夫幫她開館刨屍嗎?謝瑤華雖然害了你,卻已經是屍體一具,為夫不至於為難一個屍體,偏生皇後不信的樣子,哭喊不停,好像我鞭屍了三百下。”


    “前陣子皇帝遇刺,結果是我挨了一刀,養了許久才好,那段時間都沒有辦法給你寫信,你沒有怪我?萋萋,我想你想的緊,什麽時候你能魂入我夢中,不話哪怕不笑,隻讓我看一眼你,可以嗎?我知你不喜殺伐,等皇上的大權穩固,我就退隱。在你墓旁蓋一個房子,守著你,日月變化也守著你,好不好?”


    “我的萋萋,再與你個好笑的。前幾****上街想給你買點衣裙燒過去,被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撞到,他怯生生的看著我,好像很怕我。你知道我當時在想什麽嗎?我在想,如果我們的孩子順利出生,如今也該是這麽大的年紀了。興許會滿地亂跑,你跟他在家裏鬧的雞飛狗跳,我從朝中迴來,就能把你們母子二人都抱在懷裏。想到這裏,我由衷的歡喜。”


    “寫到這我忽然覺得不妥,生個男孩豈不是要和為夫搶你?還是女孩好,我會好好疼她,把你們娘倆都當成手心裏的寶貝。也不去上朝了,就在家中守著你們。什麽社稷國家,什麽下百姓,我隻要我的妻女。”


    “對了萋萋,前幾你三哥也成親了。娶的是兵部尚書家的姐,他們倆人情投意合,共同的愛好是都喜歡看話本,你三哥如今在朝中也是內閣大臣,很有擔當,你不必擔心,我會護他周全。以前去你墓前看你,你四妹孟宜珍都要跟著去,每每去了卻都哭的昏死過去,明決定不帶她去了,就帶一壇酒,去跟你好好的兩人共處。”


    “萋萋,五年了,你已經離開我整整五年了。期間沒有一次魂入我夢中,反倒是我每次都夢見你從城牆上跳下來的身影,你真的離開我了。你不來看我,是不是怪我當日來得太遲?聶玄冽比我先死,是不是已經見到你了。你一定不要跟他走,否則我就是死了下了十八層地獄,也要跟他拚個死活。”


    “今日先寫到這裏,想到明去看你,心裏就抑製不住的歡喜。希望你來,我等你。”


    盛嘉彥將信折疊好,在信封上寫上陰曹地府,再加上孟萋萋的名字,便拿去在孟萋萋的牌位前燒掉。


    看著火苗一寸寸的吞噬他的信,最終變成一縷灰燼和白煙。盛嘉彥收了手,合衣躺到床上去歇著了。


    ……


    地府,奈何橋邊。


    孟萋萋穿著錦衣羅裙,一邊插著腰熬孟婆湯一邊哭個不停。


    眼淚嗒嗒的落在鍋中,喝了孟婆湯的鬼魂們都道:“孟婆神,今的湯怎麽喝起來這麽傷心?”


    孟萋萋不語,哭的淚雨梨花。


    孟薑跟在她旁邊,看她如此也忍不住哭嚎。


    福神從庭上下來探衰神的班,看見衰神靠在柱子上,一臉愛莫能助的看著不遠處哭啼不止的孟萋萋。


    “孟婆這是怎麽了?”福神將自己做的五福丸子遞給衰神。


    衰神接過,嘖嘖搖頭:“閻王陛下太癡情了,太癡情了!”


    罷,他抹著眼角迸出來的淚花轉身趴在福神的肩上:“嚶嚶嚶,我衰都看不過去了,為何受折磨的總是有情人。”


    福神拍了拍衰神的後背,覺得自家相公實在可愛憨厚:“哎呀,等閻王陛下迴到地府,不就好了嗎。興許他想起在凡間對孟婆做的一切,還會有點不知所措呢。”


    衰神想想也對,隻能點點頭。


    “走,衰,”福神拉了拉他:“我們去彼岸花山頭那邊玩!”


    衰神抹了眼淚:“不行啊,我跟血河將軍他們好了輪流看守孟姐姐,以免她一時想不開迴到人間。”


    福神驚訝一聲:“啊?可是孟婆不見了。”


    衰神猛地迴頭,發現剛才還站在攤子前熬湯的孟萋萋已經不見蹤影,唯有倒在地上昏厥的孟薑。


    衰神沉默一陣,隨後瘋也似的奔向廖陽殿:“不好啦!孟姐姐跳井迴人間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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