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孟萋萋他們已經被追到了瀑布高處,往下是銀河傾瀉似的急湍的瀑布。身後是深淵,眼前是追兵。前後無路,孟萋萋心中一聲悲歎。


    田大佛眼中燃起熊熊烈火:“孟七,今日你是被我拽來的。你本可以不用追來的,你可以不用死的,我田大佛今日對不起這些弟兄們,但一定要對的起你!”


    孟萋萋心猛地跳了跳,聽他這話有十分不好的預感,還來不及什麽,就聽得有一熟悉人聲道:“還不束手就擒?”


    孟萋萋順聲看去,眼裏積壓的酸澀再也壓不住,清淚順著臉頰流下。


    張蘭成……


    不,又或者可以是,盛嘉彥?


    孟萋萋想做出什麽反應卻已來不及,田大佛猛的一推她,孟萋萋的身子便輕飄飄的從瀑布頂上墜落進深潭,田大佛那決絕的背影越來越遠。孟萋萋‘噗通’一聲栽入潭中,許久都沒有浮上來。


    田大佛在看清是張蘭成的麵孔後,仰狂笑,抽刀直指盛嘉彥:“枉我一直將你當做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卻沒想到你竟是個細作!”


    盛嘉彥戴著人皮麵具,他沒有過多的表情,心裏隻急著派人去尋孟萋萋,便對周圍的人吩咐道:“這個人留他一命,要活口。”


    罷,他帶著自己的隨從轉身離開。


    田大佛卻是極烈的性子:“狗賊!我田大佛光明磊落行的坦蕩,今日被你放了迴去,我還有何顏麵麵對我死去的弟兄們!今日就要與你拚個死活,能殺一兩個賊人,我田大佛也沒有白活一世!”


    盛嘉彥腳步一頓,停了半晌,終究道:“隨你。”


    他話音一落,士兵們就圍上去與田大佛廝殺。敵人眾多,田大佛很快便滿身血窟窿,直到死之前還直直的跪坐在地上,眼睛瞪的比銅鈴還大。


    已經走遠的盛嘉彥對阿容道:“好好安葬。”


    葉辛麵色清冷,抱拳應道:“是!”


    三日後。


    雲準一身淡青色衣袍,極為儒雅的模樣。若二皇子謝因是溫潤如玉,那雲準就好似雲間野鶴,超凡脫俗的氣勢繚繞在他周身。一點也看不出來像是掌握一整個州郡生殺大權的異姓王。


    貼身侍衛抱拳跪在地上:“盛督軍現在抽身乏術,待他有空再來尋王爺。”


    雲準聽後輕輕笑了,負手站在窗前拿一竿細長鍍金杆逗弄著架子上的畫眉鳥:“罷了,他尋了三三夜才找迴來的人,應當很是重要。”


    侍衛跟了雲準多年,他心翼翼的看了雲準一眼:“王爺不生氣?督軍與您合作,如今又為兒女情長所牽絆,屬下唯恐……”


    雲準取了點鳥食喂給畫眉鳥:“生氣?沒有永遠的夥伴,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也許今日站在你身邊幫你的,來日會是我們最強勁的對手。既然對手有了軟肋,我們該高興才是。”


    侍衛似懂非懂的低了低頭行禮告退了。


    侍衛走後,雲準收起清潤笑意,眼裏一派莫測。他白皙剔透的指尖輕撫著畫眉的頭,像是在對畫眉鳥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迴家了。”


    這大楚的土地,已經困了他太久太久了。


    孟萋萋昏昏沉沉的躺在床榻上,覺得自己全身軟綿綿的,好像經常被什麽人疼惜的抱在懷裏。她稍微清醒的時候眼睛睜開一條縫,就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床邊,她看著那個人嘴唇一張一合的著什麽話,還沒等她分辨清楚,就又睡過去。


    意識模糊的時候聽見有人:“姐這是不慎感染風寒,身上多處淤青紅腫倒是沒有問題,多調養幾日就好了。這幾日切忌不可貪涼……”


    等她真正的清醒過來,已經是不知道幾日後的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她的眼睛挪到窗欞上,微光正透過窗紙暖陽四溢的漏進房間裏。房間的一應措施都十分雅致,她手指微微一動,便驚醒了趴在床邊休息的人。


    “醒了?”盛嘉彥剛睜開眼的時候隻有一瞬的迷茫,便迅速恢複了往常淡漠的眉眼:“喝點水好不好?”


    他著,就想要扶孟萋萋坐起來靠在他肩上。


    然孟萋萋抬手就想要給他一巴掌,奈何將將醒來四肢乏力,那用足了力氣揮過去的一巴掌,打在盛嘉彥的臉上竟是軟綿綿的一掌。盛嘉彥也不閃避,生生受了她這一巴掌。


    阿容本要入門傳話,在門口瞧見這一幕慌忙又躬身退了出去。


    孟萋萋不知是氣的還是傷心,渾身顫著掉眼淚:“你怎麽忍心這麽做,那七個人隨便拎出來一個都是平常與你稱兄道弟的人。米平日跟在你身後叫你張大哥,在你被其他兵營欺負的時候他站出來幫你!田大佛自己不吃飯也要將饅頭給你,這樣的人們,你怎麽忍心。阿彥,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怎麽能……怎麽能……”


    盛嘉彥終於卸掉了人皮麵具,他此刻的神情比以往孟萋萋所見到的每一次都更要漠然:“你發寒症發了幾,還是不要動怒,我先出去找人給你煎藥,你再休息一會。”


    他著理了理衣襟,站起身頭也不迴地走了。


    孟萋萋扶著床榻邊,淚眼朦朧的看著他離開。她癱軟在榻上,心裏雜亂無章。剛才衝擊而來的悲傷已經漸漸褪去,心中被更加恐懼的感覺替代。


    沒有搞錯,她剛才打了閻王陛下。孟萋萋顫顫地抬起剛才打他的那隻手,仿佛看到了來日迴到地府被截肢的自己。


    一時無言,惟有淚千行。


    孟萋萋躺在床上悔恨了一會,門外忽而推門進來一人。孟萋萋立刻抬起半截身子看去,嘴上喚著:“阿彥,我剛才——”


    “姐!”燕紗她穿著幹淨的衣裳,嗚嗚兩聲撲在床榻邊:“姐您怪奴婢。軍營裏實在是又苦又累,所以之前奴婢就把您混進軍營的事告訴了少爺,沒想到害的姐和少爺有了爭執,您怪罪燕紗。”


    孟萋萋眉頭一動,從榻上爬起:“居然是你的!我是呢,我偽裝的好好地,盛嘉彥也從未跟我講過話,怎麽就發現了我,還喬裝打扮潛伏在我身邊!”


    燕紗委屈地跪在一旁:“姐,奴婢也是擔心您,之前聽您受傷了,奴婢擔心的很,可是少爺一直不讓奴婢來探望。現在看到姐沒事,奴婢也放心了。”


    孟萋萋撇子看了看她:“算了,你起來,我也沒有要怪罪你。”孟萋萋掀開被子起身,雙腳鑽進鞋子裏:“我要去找阿彥一趟。”


    燕紗連忙拉住她:“姐萬萬不可亂走了,現在我們與三殿下一同歇在臨江太守的府邸裏,異姓王叛變了,外麵亂著呢!剛才少爺匆忙迴來看姐,這會兒看完了又急急地去處理事情了。”


    孟萋萋心裏疑惑突起。雲準私自在山的背麵養自己的軍隊,孟萋萋他們發現的時候,盛嘉彥喬裝的張蘭成也在那裏。所以也就是明盛嘉彥根本是知道雲準有叛心的?盛嘉彥到底想幹什麽,他在這場異姓王的叛亂中到底扮演了一個什麽樣的角色?孟萋萋越想心中越是不安。


    她透過窗子目光掠向遙遠的藍,想著不遠處的山頭上,此刻是否廝殺震。


    孟萋萋的緊張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減少半分,燕紗多次被她派出去打聽消息,卻都探不到半點風聲。想來盛嘉彥與臨江王是做了完全的準備,消息徹底被封鎖在山上,活人進不去,死人出不來。就連三皇子謝元好似也被蒙在鼓中,****焦頭爛額的與將軍李愈商量應對辦法。


    到了夜間時分,突然淅淅瀝瀝的下起春雨。這雨到了半夜變得瓢潑起來,像是老在倒水一般。


    孟萋萋站在窗前,心事重重。她披著一件薄衣,緊緊盯著窗戶外麵院門的地方,期待著盛嘉彥的身影從那進來。


    她等了許久,雨絲飛進房間,將她的鬢發點綴了星星點點的水珠。


    第231章 陰謀的驟起


    就在這時,孟萋萋看見燕紗的身影慌忙從外麵跑進來。她連忙將門打開:“怎麽樣,有阿彥的消息嗎?”


    燕紗抹了一把臉上滴下來的雨水:“姐,不好了!少爺在迴來的途中遇上暴雨山裂,從山上下來的村民是有人埋在那兒了……”


    她還沒完,就感覺眼前人影一閃,孟萋萋已經率先衝了出去。


    她心裏此時覺得意真是弄人,區區一場暴雨就引發了山洪。偏偏又趕上盛嘉彥迴來的時間,這麽巧的事孟萋萋很難不多想。她衝去門口騎上停在那的馬就在雨裏疾馳,燕紗在她後麵緊追,不停叫喊道:“姐,你等等!”


    孟萋萋哪裏等的了,她甚至覺得這就是盛嘉彥的生死關頭了。月老他們該不會讓他就在這裏結束這一生!這可不行啊!她還沒有跟盛嘉彥冰釋前嫌,要是他就這麽迴到地府了,孟萋萋甚至都能想到自己以後在地府會過上更加暗無日的生活!


    她一陣策馬狂奔到了山腳下,有不少村民站在入山口指指點點的些什麽,臨江城的官兵攔在前方,不許任何人通過。


    孟萋萋速度太快,她連忙帶緊韁繩,棕馬揚起前蹄嘶鳴一聲,險些踏在臨江太守派來的官兵身上。然而這群官兵眼睛都不眨一下,仍緊緊守著上山的入口。


    “讓她過去!讓她過去!”阿容自後麵追上來,手裏舉著三皇子給的令牌。


    官兵們見狀,紛紛讓開一條道,孟萋萋再也等不及便再次揚起鞭子踏著泥濘的山路往上跑去。暴雨早已將她澆了個通透,孟萋萋覺得眼前像是掛了雨簾,模糊的快要看不清道路。


    突然她騎著的馬生生停住,任是怎麽驅趕也不肯再多走一步。孟萋萋拿它無法,從馬上跳了下來徒步往前跑去。然而她還沒跑幾步,眼前就出現一塊被泥石擋住的山路,側麵是一麵已經斷裂的山坡,孟萋萋看著裏麵好似埋著有人,也不知道埋的是誰,隻看到一隻煞白死僵的手露在泥土外麵。一群士兵已經圍在泥土外麵,紛紛低著頭不知道在幹什麽。


    孟萋萋瘋了似的撲過去推開眾人,抓起那隻露在外麵的手仔細看了看,發現那手不是盛嘉彥的,內心稍稍鬆口氣。下一秒她就開始扒拉泥土:“阿彥!阿彥你給我出來!”


    沒有人迴應,地間唯有雨聲滂沱和孟萋萋帶著哭聲的喊叫。


    “盛嘉彥!”


    “我在。”


    孟萋萋一愣,恍然迴首。盛嘉彥立在她身後,立在大雨瓢潑中,正好端端的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孟萋萋突的站起身,向盛嘉彥跑去,一下撞進他的懷裏。她滿手是泥混著指甲斷裂出來的血絲全數抹在了盛嘉彥的衣襟上,盛嘉彥卻不躲避,隻結結實實的將她摟在了懷中。


    “我以為你死了……”


    盛嘉彥好聽的聲音在孟萋萋腦頂傳來,帶著安撫人心的沉穩:“我哪有那麽容易死。”


    孟萋萋抬起頭,哭的抽抽搭搭的:“可是燕紗有人被埋在泥沙下麵了。”


    燕紗這時從後麵趕來,哼哧哼哧喘氣:“姐,您怎麽跑那麽快,累死奴婢了。”


    孟萋萋一瞪眼:“你好意思!?你不是阿彥迴來的路上遇上山裂嗎!”


    燕紗無辜道:“沒錯啊,可是奴婢還沒完。山上下來的村民有人埋那了,所以少爺要留在那善後處理。奴婢還沒完姐就一溜煙衝出去了,拉都拉不住。”


    孟萋萋氣的胃疼:“下次話不一口氣完很容易死人的!”


    盛嘉彥抬手自然的捏上孟萋萋的臉蛋:“我先讓阿容送你們迴去,等我處理完這裏的事了,再迴去跟你細。”


    孟萋萋在大雨砸起來的泥土芬芳中似乎隱隱約約聞到了血腥氣,她裝作不知道盛嘉彥準備去幹什麽:“那你早點迴來。”


    盛嘉彥點了點頭,孟萋萋這才和阿容燕紗上馬,揚鞭離去。


    看著孟萋萋的身影變成大雨中的一個黑點,漸漸地看不見了,隨從才恭敬上前,低頭詢問:“督軍,那這群人……”


    盛嘉彥望著孟萋萋的眼裏本是一汪春水,此時驟然凝結成一片寒冰:“繼續活埋,山裂的現象務必要讓人信以為真。”


    “是”隨從抱拳退下。


    此時三皇子謝元的馬車飛快行駛而來,帶起水花一片。馬車停下後,謝元從車廂中出來,急急地朝盛嘉彥走來,麵上帶著滔的怒意。他的奴仆慌忙緊追在他身後替他舉傘,豆大的雨滴敲打在傘麵上發出燥人的聲響,猶如此時此刻謝元的心。


    “盛嘉彥!”謝元怒氣衝衝地喊了一聲,察覺四周有人,才壓低聲音狠狠道:“你到底想幹什麽?你好大的膽子,你知不知道私自刺殺臨江王是死罪!做事前為何不和本王商量一下?你這樣等我們迴去了讓我如何向父皇交待!”


    盛嘉彥處變不驚,隻彈了彈衣袖上的水漬,淡淡道:“私自刺殺異姓王當然是死罪,可如果微臣刺殺的不是王爺,而是一個叛黨,殿下是否能理解微臣這番舉動了?”


    謝元眉眼一斂:“什麽意思?”


    盛嘉彥轉身看著不遠處正在把人丟進去活埋的土坑,神情冷峻:“臨江王雲準早已與二皇子勾結,商議要在此行途中暗殺三殿下,這件事想必三殿下心中早有疑惑,否則為何那日刺客突然衝出來,受傷的不是您,而是微臣?”


    謝元心中疑慮突起,本來隻有兩分的懷疑,現在被盛嘉彥成了十分。他仔細想了想,之前盛嘉彥遇刺那一次,是因為他那日出門時突然被朝中傳來的折子纏身,於是改變了原本出門的計劃。而盛嘉彥代替他去巡視軍營,故而有了後麵的盛嘉彥遇刺一事。


    難道盛嘉彥隻是做了他的替身,如果當日不是盛嘉彥,受傷的會是他!?


    可盛嘉彥又是如何洞悉這一切的!?他是怎麽知道臨江王和謝因的計劃?謝元審視的眼神滑向盛嘉彥,後者仿佛早已料到他這番反應,從袖中掏出一枚玉令。


    “這是從行刺的黑衣人身上搜出來的徽識,這枚玉令想必三殿下比微臣還要熟悉的多?微臣發現後,事急從權,所以率先秘密關押了臨江王府上下所有奴仆。有趣的是,臨江王早已不知所蹤。”


    謝元心頭一凜。按照盛嘉彥所雲準之前和謝因謀和要殺了他,如果雲準要是真的趁機逃跑了,那麽日後萬一再找機會卷土重來怎麽辦?!可謝元心中還是有幾分不安和疑慮,他並不是完全信任盛嘉彥:“如你所,黑衣人行刺你,他難道沒有料到自己會失敗?為什麽還敢把暴露身份的玉令放在身上?”


    盛嘉彥抬起一雙淡漠的眉眼,點漆的黑瞳讓謝元心下震顫,隻聽他道:“三殿下還不明白麽?即使這次不是二皇子派人來刺殺您,也完全可以汙蔑是他與臨江王勾結的。是黑是白,不都是三殿下您一句話了算的?這麽好的機會,殿下千萬不要放過了。”


    謝元沉默了。盛嘉彥的沒有錯,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隻要拿著這枚二皇子府邸才有的玉令,他迴京後往父皇那遞上這麽一個秘奏,謝因在父皇心裏的分量又會大大減少。到時謝因倒台,還有什麽人能阻攔他奪嫡的腳步?


    故而,謝元深深吐氣,隨後皮笑肉不笑著:“有盛督軍在此,本王十分放心。既然這裏沒什麽要緊的事了,本王就先迴去,聽來儀此次也跟著來了,真是胡鬧,本王要去好好瞧瞧她。”


    謝元罷,轉身迴了馬車。臨走前又深深望了盛嘉彥一眼,後者隻是淡然迴望,大雨滂沱中竟讓謝元都覺他氣勢逼人儀態萬丈。


    謝元不禁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盛嘉彥心思縝密手段狠辣,這樣的人,他該留麽?


    盛嘉彥與謝元動作極快,在消息還沒有傳迴謝崇明耳裏時,他們已經料理了所有京都而來的士兵。當謝崇明得知臨江王雲準帶著叛軍消失在臨江郡時勃然大怒,他本因為二皇子的事身子不好,這麽憤怒之下,竟開始喘咳不止。


    貼身太監來喜慌忙上前奉茶:“皇上息怒,保重龍體。”


    謝崇明似做沒有聽到,將臨江太守傳迴來的奏折又看了一遍,上麵清清楚楚寫著:臨江王雲準恐與二皇子勾結,期間盛督軍遇刺,臨江王帶著私自練養的軍隊消失。臨江王府上下逃跑時遭山裂泥石掩埋,無一存活。而臨江王,恐怕正在迴晉國的途中了。


    沒有人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迴了楚國,謝崇明更不好借此向晉國發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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