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帶著肅殺之意,卷著風雪吹迷了她的雙眼。鬆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撲簌簌的落下一陣飛雪,色更加深沉陰暗。


    孟萋萋最後一次被絆倒,她爬起來扭了扭幾乎快要凍僵的膝蓋,隻覺得鼻子一熱,有什麽東西緩緩流了出來。她抬手摸了摸,一抹殷紅刺痛了她的雙眼。


    她抹了一把臉,又一步步往迴走去,開始用走的,後麵幹脆跑起來。


    她不能丟下盛嘉彥一個人,她不能!


    要死就一起死好了,反正迴到地府也是瀟灑快意的孟婆與閻王,她有什麽好怕的。


    想到這裏,孟萋萋跑的更快了。


    她不知跑了多久,忽而停了下來。


    不遠處是盛嘉彥臥在雪地裏的身影,他身上已經被大雪淺淺蓋了一層,血染濕了他背後的衣裳。而他旁邊躺著的是那個死不瞑目的殺手,他死的十分猙獰,想來是死前搏鬥的甚為慘烈。


    孟萋萋連滾帶爬到盛嘉彥身邊,將他翻了過來:“阿彥!阿彥!”


    盛嘉彥閉著眼,臉色青白。孟萋萋顫抖著手去摸他的頸動脈,發現還有一絲微弱的震動時,她幾乎就要哭出來。


    孟萋萋將盛嘉彥的胳膊掛在自己肩上,想要扛著他迴家。可她連站都沒站穩,膝蓋一個顫抖,兩人便一下子又摔迴雪地上。


    她背不動他。


    孟萋萋從雪地上爬起來,恨恨地敲了敲自己的腦門。


    她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把盛嘉彥拖到鬆樹底下,避免大雪落在他身上,使得傷勢更加嚴重。


    她感到深深的無助,此時雪越下越大,寒風凜冽的刮過,鬆枝相碰颯颯作響。


    孟萋萋忽然想起什麽,她提起盛嘉彥的寶刀就往山上跑。


    期間她被絆倒數次,仿佛都不覺痛一般再度爬起來奔跑。直到她跑到方才關著她的木屋時才停下來。


    孟萋萋沒有猶豫,跑到木屋的門前,舉起刀狠狠的劈著。


    她力氣不大,一刀劈下去震的她虎口發麻。有時甚至刀砍在門裏拔不出來。就這樣砍了半,那木門的一扇終於轟然掉落下來。


    孟萋萋立馬把木板拖向外麵,將自己的裙擺撕成一條一條綁在一起,隨後緊緊的係在木板上的門把手上。


    之後她飛也似的拖著木板下山,她把板車拉到盛嘉彥身邊,半扶半拖的將盛嘉彥弄了上去。


    這麽一番折騰,大冬的她卻出了一身汗。


    孟萋萋繼而將衣服扭成的繩子縛在肩上,試著走了一步。木板終於稍微動了一下,可肩上也傳來劇烈的疼痛。她內心大喜,隨後孟萋萋將身子的整個重量都往前傾,拉著盛嘉彥往山下走。遇到帶坡的帶坑的地方,她都要迴頭去看看盛嘉彥有沒有被她弄掉。


    不知何時大雪已經停了,逐漸翻起光亮,淺淺的陽光從雲後鑽出來。


    第222章 萋萋的改變


    饒是日光熹微,寒風也依舊凜冽。


    孟萋萋馱著盛嘉彥,那衣服擰成的繩子將她的肩磨的劇痛無比。最後實在撐不下去了,見著不遠處有個然的山洞,孟萋萋連忙連拖帶拽的把盛嘉彥推了進去。


    待她坐定後,喘了幾口粗氣。來不及自己再多歇息,就又跑去洞外將一點積雪攏在手心裏,用手溫融化成水,一點點的滴在盛嘉彥的唇瓣上。


    她將盛嘉彥全身檢查了一遍,在流血不止的地方飛快的用布條綁住,製止傷口繼續惡化流血。


    隨後孟萋萋終於能靠在山壁上長長的吐了口氣,她渾身都很冷,肩膀上破了的地方還有灼燒的疼痛。孟萋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想明白接下來該怎麽做。


    盛嘉彥現在昏迷著,她不能直接抬迴孟府,因為她不知道幕後的人還有什麽別的招數。皇宮去不了,孟府迴不去,看盛嘉彥這個樣子,興許從孟府帶出來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出事了。


    她現在還能相信誰?姚信?方燕綏?不……都不能……


    一陣寒風裹進來,孟萋萋凍的打了個哆嗦。腦海裏卻浮現出一個人的影子,她緊緊皺了眉頭。


    他,可以相信麽?


    孟萋萋往外看了眼,現在色漸亮,城裏應該有了不少行人和攤販。她如果要拖著盛嘉彥去將軍府,必然要招搖過市,一定會惹人注意,到時再招來危險該怎麽辦。


    可是如果讓她在這裏與盛嘉彥苦等一日,她冷不冷倒是其次,盛嘉彥能不能熬過去是個大問題。她不能這樣冒險。


    孟萋萋懊惱的揪扯頭發,她現在進退兩難,前後都不是好的選擇。她看著昏迷中還緊緊蹙著眉頭的盛嘉彥,心裏很是沮喪。如果今日躺在這裏的是她,盛嘉彥一定有辦法把她帶出去。


    不行,自己決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


    孟萋萋站起身,把盛嘉彥挪到了避風口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就收拾了一下破爛的衣裳往外走去。她需要找個幫手,無論是農夫還是山野中的鄉民,隻要有個地方能暫時收留他們的就夠了。


    她運氣很好,走了沒多久,遇上一個樵夫。孟萋萋大喜過望,招著手跑過去:“老先生!老先生!”


    樵夫背著木柴走著走著聽見身後有人喊他,他遲疑了一下,卻沒有迴頭查看。因為他年紀大了,還以為自己耳背呢。直到孟萋萋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才迴頭。哪兒知這一眼險些將他嚇丟了魂。


    樵夫拔腿就跑,奔跑的速度實在與他那個年紀的人不符。孟萋萋緊追不舍:“老大爺!你別跑啊!我有事求你!”


    其實也不怪樵夫害怕,孟萋萋剛剛摔跤時流的鼻血現在全擦在了臉上,東一塊西一塊的怪是駭人。額上還腫著不知什麽時候磕到的大包,身上的衣裙一條一條的,目光熱切又渴望。


    孟萋萋足足追了樵夫兩條山路才趕上這老頭的步子,她一把抓住樵夫的胳膊:“大爺!我是真的有事求你!”


    樵夫跟著孟萋萋來到了山洞口,看見滿身是血的盛嘉彥,他疑惑的眼神來迴掃在了孟萋萋與盛嘉彥身上。最終樵夫道:“可是這位公子看起來傷勢很重,要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一個山野老兒怎麽擔待得起。更何況你們這來路不明的……”


    他一番推脫,眼神卻不住的瞟盛嘉彥腰間的那塊貔貅玉佩。


    孟萋萋別無選擇,想了想還是走上前拽下了那塊貔貅遞給樵夫:“老先生,拜托你了,我哥哥需要及時救治。”


    “好好。”樵夫拿著貔貅在懷裏蹭了兩下,放在日光下看了幾眼,隨後美滋滋地收了起來。


    他和孟萋萋倆人合力推著木板,結果這樵夫到底是年紀大了,推到一般腳還崴了一下。這下孟萋萋照顧傷員的任務加重,樵夫不僅半點忙沒有幫上不,孟萋萋還要因為他腳扭傷了時不時停下來休息。


    就這樣倆人磨蹭到了日頭高照,才隱隱約約的看見一個冒著炊煙的茅草屋。


    樵夫也自知沒幫上什麽忙,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不是不幫你,是我這腳崴了也幫不上忙。實在是對不住,不過等下我讓我婆娘端碗湯來,這玉佩我也先不還了。”


    孟萋萋忍住怒氣,努力和顏悅色:“你拿著,拜托你再就近去幫我找個大夫或者郎中來。”


    “噯,我這就去。”樵夫高興的捧著玉佩離開,走到院子門口還和他的妻子倆人交頭接耳。他倆時不時向孟萋萋投來審視的目光,孟萋萋隻做看不見。


    她將盛嘉彥抬上泥土砌的炕上,屋子裏拿柴火燃燒起來的火苗的可憐。孟萋萋將火盆往盛嘉彥周圍放了放,她則蹲坐在一旁取暖。孟萋萋怕盛嘉彥凍死了,雙手不斷搓動捂熱後捧上盛嘉彥的臉頰,如此反複多次,盛嘉彥麵頰上終於恢複了點血色。


    不多時,樵夫帶著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郎中。那郎中眼神比樵夫的還要不好,年紀大的眼睛都看不清楚,一路上是被人攙扶過來的。他眼睛常眯著,孟萋萋都不知道他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眼的。


    看老郎中有模有樣的給盛嘉彥把完脈,最後摸著胡子:“傷傷。”


    孟萋萋心裏放鬆了一瞬:“是不是敷幾副藥就好了?”


    老郎中從自己的藥箱裏翻來翻去,期間拿他那眼睛橫了孟萋萋一眼:“傷筋動骨一百,他這傷了右手的筋,怎麽也得養個幾年!”


    傷了手筋!?


    “那你還是傷?!”盛嘉彥怎麽會傷的這麽重?難道幕後指使的人下令,及時不能殺了他,也要廢了他?!傷了他的右手,他日後該怎麽拿筆怎麽揮劍!


    “當然是傷,他年紀又不大,恢複起來快得很。年輕人嘛,兩三年就好了。”老郎中從藥箱裏摸索出一瓶藥粉:“給他塗在所有的傷口處,止血化瘀,這幾先不要挪動他了。”


    他丟下藥粉,就被樵夫扶著顫巍巍地走了。


    孟萋萋轉身去看盛嘉彥的右手,如果不是郎中,她根本看不出盛嘉彥的右手有什麽問題。想到她把盛嘉彥從山上抬下來這一路磕磕碰碰,也不知是不是加重了他的傷勢。


    剛才摔了那麽多跤,摔到流鼻血孟萋萋都沒有想到要哭。此時卻是很不爭氣的眼淚撲簌簌地流,她拿破了的袖子狠狠擦掉臉上的淚痕。心翼翼解開盛嘉彥的衣裳,拿藥粉鋪在他的傷口處。盛嘉彥身上最嚴重的劍傷,除了斷掉的手筋,還有從鎖骨橫下至左胸口上方的一道痕跡。


    孟萋萋的動作輕而緩慢,隨著盛嘉彥身上所有大大的傷口都被她看個清楚明白後。孟萋萋心裏頭一次生出了要複仇的心思。


    恰好這會樵夫送走了郎中推門進來,孟萋萋警惕地迴頭看去,樵夫被她眼中駭人的恨意驚了一下,便站在門口不敢往裏走了。


    孟萋萋深吸口氣,轉身走到桌邊坐下:“老先生,你剛才也聽到了,我哥哥傷的很重。沒有兩三他是動不了身的,在我聯係上我們的家人前,我們都要在你這裏暫住三。”


    樵夫搓了搓手:“暫住沒有問題,隻是這銀子……”


    孟萋萋猛地飛撲過去鎖住樵夫的喉嚨,眼神如受傷後的孤狼一樣帶著狠意:“老先生,我給你的貔貅玉佩起碼夠你一年的生計,你不要貪心不足。把我逼急了,我跟我哥哥都是走在刀尖上的人,我不介意手底下再添你這麽一道亡魂!”


    樵夫害怕,連連求饒:“女俠饒命!你別是住兩三了,就是半個月也使得!”


    孟萋萋見他這般,鬆了手冷哼一聲,再度坐迴盛嘉彥的身邊。


    樵夫轉身出去,孟萋萋才鬆了口氣。


    好在她前世做過殺手,還記得基本的鎖喉手法。要是她現在不狠一點,震懾不住那貪財的樵夫,她跟盛嘉彥這兩日都不能安生。


    孟萋萋極為疲憊了,她不敢睡,隻趴在盛嘉彥的枕邊盯著他。


    盛嘉彥蹙眉時,雙睫在皮膚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孟萋萋伸手想去觸碰,卻又縮迴。


    看著他這樣虛弱,孟萋萋心中感慨萬千。盛嘉彥做閻王的時候,何曾這麽狼狽過。就前世沒有喝孟婆湯的他,雖然也是在宮廷中爾虞我詐,但明顯比這一世老練的多。這一輩子他喝了孟婆湯,一切從頭開始學起,這次別人拿了自己做誘餌,盛嘉彥竟就當真這樣不管不顧的來了。


    如果他沒跟著自己投胎就好了,如果當日盛嘉彥不在真武大帝麵前許諾他要跟著自己一起受罰就好了,如果……


    可是閻王陛下為什麽要選擇跟她一起?


    孟萋萋對此十分困惑,想著想著就趴在盛嘉彥的枕邊睡著了。


    窗外日光高照,白雪皚皚。


    而孟萋萋的夢裏,卻是火光一片,哀嚎不斷——


    “阿孟,快跑。”


    她與盛嘉彥身陷在一個戰場一樣的地方,周圍是拚殺的神們與蠻荒的精怪,太上老君的三位真火將蠻荒足足少了三三夜。


    第223章 夢裏的浩劫


    蠻荒的上布滿烏雲,雷電在這些雲層翻滾。神明們帶著他們的將站在雲端之上,眼睜睜的看著三昧真火將蠻荒燒的寸草不生,變成一片更為荒涼的土地。


    以黑龍為首,他帶著蠻荒眾位將領站在神們的對麵,手中弑神寶劍泛著寒光。他指尖微動,蒼厚的靈力平地而起卷向神。


    孟萋萋此時此刻就站在他們的下方,看著雲層中的兩股勢力你來我往。不斷有死掉的蠻荒生靈化為一股白煙散去,受傷的兵將們也紛紛從雲端墜落。


    孟萋萋想要撲過去阻止,卻撞上一堵透明的牆。她不斷用身體撞擊,試圖找出一個缺口。


    “不要費力了,”一道男聲自她身後傳來:“反正你再怎麽努力,他殺神的罪名也更改不了。”


    孟萋萋猛地迴過頭,看見一個模糊的白影立在她身後。對方的麵目她看不清楚,隻是這人周身散發出來的神光頗為熟悉,但孟萋萋在夢裏,竟一時想不起他是誰。


    “你是誰?”


    男子輕快的笑了兩聲:“我是誰?不如你問問你自己,你又是誰。”


    “我?”孟萋萋昂首:“我時地府專司輪迴的神官,孟婆。”


    男子仿佛聽到了極為好笑的事,朗笑兩聲:“你是孟婆,那你成為地府神職人員之前,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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