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父親與你父親交好,偶爾有書信往來。當年楚國與晉國情形緊張,楚帝要送一個細作過來,但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入宮不會受到重視。當時你們孟家在晉國以卜卦問命出名,所以我父親就想到了讓你父親出一條卜卦,稱這個入宮了的女人是得獨厚的一個人。誰有了她,全下唾手可得。你父親起初不同意,後來你的眼睛在你們家族中引起騷亂,你父親便拜托我爹,在你及笄後將你接離晉國。”


    “許是當時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想要在最後的時刻把你帶離是非地。這個女人入宮後,又有了孟家的預言,她當然受到了你們晉國皇帝的無上寵愛。可是她知道自己的預言是假的,她害怕有一謊言被揭穿,所以她想到了滅口。”


    “所以在你八歲那年才出了那件事,當時我父親派人趕去的時候已經晚了。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沒想到你活到了現在。還在新皇帝身邊,有著舉足輕重的身份。”


    聶臨最後的語氣帶著幾分審視,似是在衡量孟萋萋在盛嘉彥心中的比重。


    孟萋萋心中也在盤算。聶臨口中的父親恐怕就是聶侯爺,楚國的聶侯爺是楚國的一員猛將,年輕的時候征戰四海,他的兒子聶侯爺亦是威名遠揚。聶家家大業大,在楚國是名門望族。他們家中最厲害的一個人,如今已經官拜丞相,輔佐皇帝處理日常政務。


    楚國的皇帝如今才不過九歲,所以那位聶丞相可以稱得上是一人獨大了。


    孟萋萋聽見聶臨的這些,她第一反應卻是害怕聶臨拿她又去威脅盛嘉彥做一些什麽迫不得已的事。


    “那個女人是誰?”


    “趙貴妃。”聶臨吐出這三個字時,似是帶了股淡淡的鄙夷。


    竟然是趙貴妃……


    孟萋萋當年年幼,她又不在宮廷中,不知道當年父親替趙貴妃做了假的預言。隻知道自從她記事起,便是在盛嘉彥身邊看著皇後與趙貴妃倆人鬥法。怨不得皇後那樣雄厚的家世背景,也要懼怕趙貴妃這種貧門戶出來的女子。


    原是害怕老皇帝聽從‘意’,將趙貴妃扶成太後。


    如此來,自己的父親幫助敵國的皇帝送了一個有幾分威脅的女人進來,是通敵叛國也不為過了……


    所以盛嘉彥才遲遲沒有決定,想必是找不出別的證據來證明孟府當年沒有插手這件事。


    “萋萋,”素和握緊她的雙手:“你的事情處理到最後,哪怕他格外開恩,也無法留你在宮中了。現在他也快要選秀了,屆時後宮充盈起來,你該如何自處呢?哪怕他有心留你在身邊繼續服侍他,他又該給你一個什麽名分?你又該頂著什麽樣的身份重新出現在眾人麵前呢?不如跟我迴去楚國,聶侯爺聽你還活著很高興,他想替你父親好好照顧你,想彌補當年欠你們一家的恩情。”


    孟萋萋猶豫了,她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婉拒。但素和的不無道理,如果她繼續留在這裏,對於盛嘉彥來是一個難題。自己的眼睛看不清楚,更是一個累贅。


    可是撇開盛嘉彥不,自己孟府的幾十條人命的血海深仇,也就這麽算了麽?


    趙貴妃與襄王還活著,哪怕就是被關在地牢裏,他們也尚能喘息。可是那些死了的孟府族人,他們的魂靈又該拿什麽來安撫?


    孟萋萋如果不報這個仇,是不孝。可是瞞著盛嘉彥報了這個仇,是不忠。


    “那根白色的簪子你還留著麽?”聶臨詢問。


    孟萋萋聽言從妝匣的最底層拿出那根普通的白玉簪子:“是這個麽?這個不是我爹交給我的,反而是一家姓林的商人給我的。是我爹當年受傷被他們發現,以此為信物約定來日再相見。”


    聶臨打量一陣,確認道:“這是我父親當年贈予的,是見到這根玉簪,便可以想起當日定下的謀約。”


    到這時,孟萋萋腦海中忽而靈光一閃。


    林掌櫃一家受追殺多日,條條證據指明追殺的人來自皇城中。很有可能就是趙貴妃所為,目的是為了奪迴這根所謂約定的簪子?因為怕被人發現,所以一定要毀掉信物與一切接觸過信物的人。


    自己的爹又是在重傷時將簪子交給了林掌櫃,很有可能趙貴妃誤會成孟萋萋的爹將一切和盤托出告訴了林掌櫃。這才有後麵的追殺不斷。


    孟萋萋握著玉簪的手漸漸攥緊。


    她不敢去想當初她的爹是以什麽樣的心情把這個燙手山芋交給了無辜的林氏一家,這根簪子代表著的是楚晉兩國的爭鬥,卻將無辜的孟林兩家卷了進來。


    死了的人為此白白枉死,活著的人仍要為此付出代價。


    孟萋萋的心霎時五味陳雜。


    “不過我父親……”聶臨思慮片刻,終究道了出來:“其實這根簪子隻是他當年隨手交給孟伯父的,為的是讓孟伯父安心。若不是趙貴妃對此緊咬不放,我父親也早已忘記還有這麽一個信物了。”


    第141章 陛下的偏愛


    孟萋萋聽了不知該作何表情,最終擺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一個隨手拈來的信物讓幾波人為此爭鬥不休,這位聶侯爺當年真的是把父親當成摯友麽?


    素和見她神色不對,連忙道:“想來盛公子也是頂著壓力將你安置在這裏,可是到底不比以前,你眼睛不好如果有磕碰該怎麽辦?倒不如跟我先迴楚國,這這陣子風波過了你想再迴來也是可以的。”


    她看得出孟萋萋的難色,便又添了句:“你再想想,我現在身子不便舟車勞頓了。我們可以等到年後再出發,這幾****跟聶臨會躲在無人居住的冷宮中,一旦有了機會,我會時常來陪陪你的。”


    孟萋萋最終點了點頭,素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才與聶臨又隱入夜色中。


    孟萋萋看著她大著肚子還心警惕的模樣,低低歎口氣。


    聶臨攬著素和貼著宮道低頭快步行走,直到宮道盡頭的地方,他倆步子猛地頓住。


    那裏站著一個弓著腰皮笑肉不笑的太監,他身後是舉著火把的數十個侍衛。


    福全見到他們並不意外,隻道:“聶侯爺,皇上等你很久了,這邊請。”


    ……


    之後的日子裏,素和果然每日都悄悄地潛入鳳儀宮陪孟萋萋話。


    有時候還會帶來一些朝堂上的消息,例如今日盛嘉彥又做了什麽舉措,亦或是他又打壓了哪兩個奸佞的臣子。


    他的行事作風越來越雷厲風行,也愈發的像一個君主,一個順應時代而生的明君。


    孟萋萋可以預見,在未來的日子裏,盛嘉彥興許會將大晉帶入一個空前的盛世。


    他處理起所有的事情來都得心應手,除了……孟萋萋的這件事。


    眨眼間過去半個月,孟萋萋仍舊被關在鳳儀宮中,每日都有宮人定時送來三餐。看著比以往更豐盛的菜肴,孟萋萋擔憂的望了一眼建章宮的方向。


    盛嘉彥這麽明顯的偏袒,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不會再什麽……


    某日一大早,孟萋萋便被外頭嘈雜的聲音吵醒。


    她披著薄衣站在門口,看著太監宮女進進出出的搬著她庭院裏枯萎的花壇。


    “你們這是?”孟萋萋疑惑的看向他們。


    為首的太監將拂塵一甩,口氣雖是故作傲慢,神色卻帶著些許恭敬道:“孟姑娘可別怪我,我也是做下人的。皇上有令,你現在與鳳儀宮的身份不符,斷是賞不起這滿院的牡丹。所以日後牡丹都被冷梅替代了,我也是奉命辦事,孟姑娘多擔待。”


    哪裏來的滿院牡丹,那些枯萎的花枝也算?她倒是想賞,可是賞什麽,枯枝殘葉麽?


    直到那些進出的太監將一株株綠梅紅梅重新栽入土壤中,瞧著滿院子的冷梅爭相綻放,一掃之前落敗景象。


    盛嘉彥的用心良苦,孟萋萋忽得從眼前的景致中品出一些滋味。


    太監們忙活一,總算將鳳儀宮布置的梅香四溢。孟萋萋現在推開窗伸手便能夠著一支延伸至窗前的梅枝,心情也比前幾日好上許多。


    為首的老太監見布置的差不多了,便跟孟萋萋告退。


    他領著太監宮女們井然有序的退出鳳儀宮後,身後的徒弟才攏著袖子上前。


    “師父,這孟姑娘是什麽來頭?雖然明麵上皇上是她不配享牡丹,可這個時節哪有什麽牡丹花開啊。這不明擺著是想讓她瞧瞧正當好時節的梅花麽?皇上這麽偏愛她,怎麽不放出來啊?****圈在那鳳儀宮中是為何?”


    老太監迴身甩了他一臉拂塵,壓眉怒斥:“這是你能問的話?也不看看脖子上有幾顆腦袋!”他四下看了看,才低聲道:“總之別去得罪鳳儀宮裏頭的這位主。朝廷上的大臣拿罪名壓著皇上不讓皇上寵愛這孟氏,皇上偏要換著法兒寵,你有什麽辦法?且瞧著,這才是個開頭呢。”


    老太監的不錯,沒過幾日,又傳來盛嘉彥險些在鳳儀宮門前滑倒摔跤的事。


    給孟萋萋帶來這消息的是鍾陽玉,彼時鍾陽玉靠在宮門上扭著自己的一股發絲,絮絮叨叨的向孟萋萋講著這件事。


    “你還不知道?陛下前幾日從你門前路過,腳底打滑摔了一跤。人倒是沒什麽大事,就是罰了一堆宮女太監。他們不好好在鳳儀宮前點燈,也不掃雪,才讓自己栽了這麽一跤。”


    孟萋萋擔憂道:“他真的沒什麽事?”


    在她印象中,盛嘉彥幾乎連病都不怎麽發過,摔跤這種粗心大意的事發生在他身上,孟萋萋是怎麽也沒想到的。


    鍾陽玉帶著笑意的聲音夾雜在凜冽的寒風中,似一股潺潺的春流:“你別擔心,真沒事兒呢!不過你這奇怪不奇怪,鳳儀宮處在建章宮後頭,陛下沒事來這走什麽呢?而且陛下身邊不春風哥哥,便鼎臣哥哥與秦坤哥哥都足以厲害了,怎麽還讓他當眾摔了個跤呢?我一想到這場麵,便覺得莫名好笑,這可不是我不敬陛下,是覺著陛下這樣冷情淡漠的人也有今呀。”


    孟萋萋頭疼的捂上額頭:“你這還不算不敬?你就差當著他的麵笑了。”


    鍾陽玉見心思被人窺破,便放肆的笑了幾聲,隨後看著孟萋萋的院子內伸出來一支紅梅。她跑過去蹦跳起來,卻隻摸到了梅上的幾分雪。


    落雪有的落進了她脖頸裏,她被凍的直跺腳。


    隨後氣唿唿道:“禦花園的梅花都被移到你院子裏了,感情全下的梅景都隻讓你一人賞了?這若是到了夏,陛下豈不是要在鳳儀宮內鑿出個池子來給你養蓮花呀!”


    孟萋萋不知作何迴答,心中的苦楚被這短暫的甜蜜衝淡。


    盛嘉彥焦頭爛額之際,能為她考慮至此已經很滿足了。


    然而她沒想到的是,到了傍晚時分剛用過晚膳,那個老太監又帶著一群宮女浩浩蕩蕩的來了。


    一進門,他還是那副故作傲慢卻謙卑的口吻。


    “孟姑娘,皇上前幾日在你這門口險些摔了一跤,所以特派奴才撥幾個宮女在鳳儀宮守夜點燈,免得聖駕往後再從門口過出了什麽閃失。往後鳳儀宮中便不止你一個人住了,多擔待。”


    “公公請便。”孟萋萋點點頭,讓出了一條道路。


    老太監一共留了八個侍女在鳳儀宮,這八個侍女都很老實本分。平常隻住在鳳儀宮的耳房中,有時候替孟萋萋清掃院落積雪,有時候替她關緊門窗。從不打擾,走路和舉動都很輕,孟萋萋偶爾還會忘了她們的存在。


    她本以為這些宮女當真是來鳳儀宮點燈的,誰知道有一日素和再次夜闖鳳儀宮時了句——


    “這些宮女當真奇怪,你沒睡的時候便將燈點了起來,你睡著了便熄了。如果真的是害怕驚擾聖駕,宮燈應當徹夜長明呀!難道你們晉國風俗與楚國不同?”


    “……”孟萋萋心頭一軟,像是突地讀懂盛嘉彥的用意。


    原來沒有什麽摔跤,也沒有什麽點燈守夜。


    原來自己想著他有沒有歇下的時候,他也在想自己有沒有睡著。


    聶臨掃了一眼自家娘子,故作冷硬道:“話別那麽多,閃著舌頭驚了肚子。”


    男人的心思嘛,還是男人最了解了。可惜自己娘子蠢,這個孟萋萋更是愚鈍。


    素和聽他這麽,難得她性子和順都要爭辯幾句,倆人便又拌起嘴來。


    直到有一個宮女聽到動靜起來詢問,室內才變得悄然無聲。


    日子就這麽一****的過了下去,直到京城迎來今年冬的第三場雪。


    年關將至,除了鳳儀宮,外頭都開始喜氣洋洋的布置起來。


    算了算時間,孟萋萋已經有一個月未見到盛嘉彥了。


    離素和約定好要離開晉國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孟家通敵叛國的事被盛嘉彥不斷壓下,朝堂上卻不斷有人舊事重提,一定要盛嘉彥給個法。盛嘉彥疲倦應對,沒想到閑暇之餘,竟以過年祈福為由,召了四五個道士入宮。


    是要趁著年關未過祭祀先祖及上,保佑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最先聽到這個消息的除了孟萋萋,還有趙嫣然。


    彼時趙嫣然坐在偌大的宮殿中縫著手中的絹布,身後唯有芳綾一個人服侍。


    趙嫣然輕笑一聲:“皇上當真心急了,難得他平日沉穩至此,現下也忍不住了。”


    芳綾不比趙嫣然滿麵輕鬆,眉頭深皺著:“娘子,那陸三娘的可以當真麽?續命這事兒……奴婢見所未見聞所未聞,若要以她人性命去換得自己壽命更長久,奴婢才疏學淺,不大相信。”


    趙嫣然抬頭覷她一眼,嗤笑:“有什麽不信的,她都以死謝罪了,便知道此事不假。陸三娘最是忠心,如果不是她不慎將陛下的計劃泄露,想必她也不會想到要死。也活該她好騙,哄得三言兩語就將話套了出來。現在她死了也好,省的日後再向陛下明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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