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把被子掀了,側身對著牆,蜷著躺著。


    等祁昭迴來時,瞧見的就是這幅場景。


    這倒不是頭一迴看到她這般模樣,自家娘子自己清楚,方氏氣量不大,遇到點子事情就能自己氣到自己,好在不撒潑也不鬧事,就自己跟自己賭氣,往床上一躺不樂意起來。


    祁昭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卻輕車熟路的用水洗了手,然後笑著湊過去,伸手捏了捏方氏肉肉的臉頰:“娘子起來吧,不然午膳又誤了。”


    方氏在柳氏麵前從來都乖乖的,但是跟自家相公卻格外嬌氣,伸手就拍了祁昭的手背一把。


    可是拍了一下,又覺得祁昭手涼,便扭了身子麵對著他,把男人的手攏在自己懷裏溫著,眉間微皺對他道:“怎麽這麽涼?不是給你把披風拿出來曬了嗎,沒穿?”


    祁昭聞言便迴道:“穿了,就是剛才洗手的水涼了點兒……”話沒說完,他就看到了方氏微紅的眼圈。


    尋常方氏固然愛生氣,但是哭的時候實在是不多。


    猛地來了這麽一下,讓祁昭都沒了聲音,急忙問道:“這是怎麽了?”


    不問還好,這一問,方氏越發覺得委屈。


    她坐起來,揮揮手讓婆子下去,而後等隻剩她和祁昭兩人時,方氏才道:“二弟來找了我一趟,說起了我娘家的事情。”


    而後,方氏就直接把沈家悔婚送女入宮的事情給說了個明白。


    祁昭並沒有和方氏說的那麽仔細,隻說清楚了人家知州不送,官宦人家不送,向來不是什麽好事兒,誰上趕著都要掂量些,別迴頭沒撈到好處煩擾惹了一身腥。


    這話說的在理,方氏也能聽得進去。


    更何況當初去捉奸那事兒,也是祁昀一件件的安排,最後才讓方氏去實施的,這讓方氏對自家二弟帶了些莫名的敬佩。


    二弟既然說了不好,那多半就是真的不好。


    方氏是好心去提醒沈氏一句,結果卻被沈氏冷嘲熱諷給懟了迴來!


    等聽完方氏的話,縱然祁昭不太明白這裏麵的彎彎繞,但是他隻聽聽就覺得不靠譜。


    但他沒多說什麽,畢竟是方氏娘家事兒,祁昭這個做女婿的總不能說大舅哥屋裏人的不是。


    而方氏就沒那麽多忌諱,氣的咬牙:“我知道二弟是好心,也有本事,他說的總該是對的,便想著迴去告訴一聲我嫂子,誰知道……”


    後麵的話方氏沒說,但是祁昭也能猜到方氏是受了氣。


    多半是嘴上不饒人的那話堵了方氏,少不得吵嘴,怕還是撕破臉的那種,不然自家娘子也不至於這麽氣。


    大舅哥的娘子沈氏祁昭也是見過的,若說自家娘子隻是小氣,那位就是尖酸,哪怕是方家沒少受到祁家恩惠,也沒改變沈氏的刻薄。


    那就是個抓著一把麵粉都恨不得能攥出油來的,兩麵挑撥,最是攪家精的。


    祁昭便輕輕地摸了摸方氏的背脊道:“既然如此便不要管了,你話說到了,責任也就盡到了,至於最後如何那也是他們的事情。”


    方氏則是攥著祁昭的手腕,抿了抿嘴唇道:“我是不想理了,他們樂意搞大事隨他們,以後你也不用看在我的麵子上給他們好臉。我奉養父母是我盡孝道,可是給他們的東西還不如拿去扔水裏,好歹能聽個響呢。”


    祁昭便笑,知道方氏小氣又護短,是個心有底線的,並不是那種一會一個主意的婦人,如今這般說就是真的撕破臉不想撐了,便道:“行,難得我娘子這麽大方,樂意用銀錢扔水裏聽響兒。”


    方氏忙道:“你可不能真的扔。”


    祁昭又是一笑,心想著自家媳婦這脾氣,看久了也挺有意思的。


    就在這時,方氏突然覺得眼前一黑,昂著臉就要倒下去。


    祁昭忙扶住了,以為她是氣大了,忙讓人去喊了郎中來。


    等到了晚上,就有人到柳氏和祁昀的院子裏傳信兒,說是方氏身懷有孕,郎中說一月有餘。


    這消息著實是讓柳氏樂得合不上嘴,方氏從生了石頭以後一直沒動靜,如今時隔數年再次有孕,在婆母看來便是喜事一樁了。


    而葉嬌知道了也送了東西給方氏,專門挑了對身子有益的草藥種在盆子裏給她送去,幫她穩胎。


    隻是如今臨近過年,方氏作為家中長嫂,尋常過年時候不少事情都是她操持的,現在方氏懷了孩子還不滿三月,自然是不能過於操心,這些事情就擱置下來。


    柳氏就讓葉嬌拿去做,不會的問她便是,總歸是要拿著練練的。


    小人參原本清閑的日子驟然緊張起來,每天除了練字就是看著家裏的事情,林林總總的各種賬目光是熟悉就要好一陣子,想要操持好又要不少時候,一晃便是一月過去。


    而在這一個月裏,祁昀京城裏麵的鋪子開了分店,宅子的事情也落實了,等他們年後進京過了房契地契就歸他們名下。


    寧寶和如意也長大了些,尤其是寧寶,之前還有點黑,和如意色差明顯,可是越長越白,如今已經是白生生的一個,小不點兒縮在繈褓裏的時候,就像是個糯米團子似的,又軟又甜。


    隻是沒了色差,兩個孩子長得又像了不少。


    有時候旭寶都分不清楚他們,次次他都要端詳好一陣,甚至想要扒開繈褓往裏麵瞧。


    可是總這樣不是個辦法,而且有次跟馮先生說起來的時候,馮先生說這樣“有辱斯文”。


    旭寶也不知道什麽叫斯文,但是既然這樣行不通,旭寶就又換了個辦法。


    湊過去,咬他的就是如意,推他的就是寧寶。


    祁昀這次進門時,瞧見的就是軟榻上,正笑嗬嗬的被如意咬了一臉口水的旭寶。


    祁二郎不由地走過去,先拿著布帕給旭寶擦了擦臉,而後伸手抱起了如意晃了晃,眼睛卻是看向了書桌後麵的葉嬌。


    小人參這會兒正專心地看著賬冊,拿著筆在記著什麽,表情格外認真。


    祁昀不由得道:“可有什麽不會的?”


    本想著葉嬌定然是要問他,到時候自己解答一番,哄著葉嬌能親親自己也是好的,誰知道葉嬌卻是頭也不抬的道:“娘讓我自己琢磨,不能總問你。”


    祁昀晃悠如意的手微微一頓,而後輕聲問道:“為何?”


    葉嬌也不瞞他,直接迴道:“娘說了,等迴頭進了京城,院子裏麵的事情還是要我拿主意的,現在正好多練練,總好過到時候問你。”


    祁昀便知道,柳氏這是在教著葉嬌如何獨自管家了。


    尋常百姓的女兒是不會教這些的,普通人家,吃飽穿暖就已經不容易,學多了也是浪費。


    但是葉嬌不同,她是要進京當後宅主母的,哪怕祁昀能護著她讓她不用操心什麽心計手腕之類的,但是這管理後宅的本事卻要一點點的學。


    之前柳氏就教過,但那隻是讓她管好一個院子。


    如今葉嬌養好了身子,也正好趕上方氏懷胎不能管事,柳氏就想著帶著葉嬌多學學多管管,總好過迴頭進京兩眼一抹黑。


    祁昀知道這是柳氏的好意,也就不多說什麽。


    他拉住了如意想要捏他耳朵的小手,抱著顛了兩下,而後走近了葉嬌。


    男人的眼睛看著葉嬌麵前攤開的幾本書冊,隻一掃就能看明白。


    這裏麵有賬目,也有家裏仆從歸置的明細,葉嬌都很仔細的記錄,字跡工整,雖說記得算不得特別清楚,但是打眼看去沒有看出疏漏,顯然是用過心的。


    祁昀便知道自家娘子是在真的用心去學。


    他到不覺得意外,葉嬌的脾氣就是如此,她覺得有用的,就像是認字管家的這種事兒,從來都是付出百倍精力去好好學的,要是她覺得沒用的,就像是詩詞歌賦之類,聽著都能睡著,碰都不帶碰的。


    其實祁昀並不想要個十全姑娘,甚至有時候希望自家娘子開心就好,這些勞心費力的事兒都交給自己。


    但是現在看著葉嬌這般努力,莫名得有些欣慰。


    他們都在為了這個家而努力,隻是細想來,祁昀覺得自己隻是賺賺錢,可嬌娘又要生孩子,又要管後宅,當真是辛苦太多。


    於是,祁昀低下頭,就在葉嬌的額頭親了親。


    可沒等他說話,就聽葉嬌道:“相公我還沒洗澡呢,你別著急,晚上再說。”


    祁昀:……


    本來並不想做什麽的祁二郎突然被這麽一句話弄得耳朵發紅。


    輕咳一聲,祁昀抱著已經開始咬他手的如意迴了軟榻,撂下了,換了寧寶抱起來,嘴裏道:“寧寶和如意就是不一樣,我之前大概不該給他起這個名字。”


    葉嬌昂頭看他:“怎麽了?”


    祁昀瞧了瞧眯著眼睛都不看他的寧寶,慢悠悠的道:“他也太懶了,旭寶也就不愛動彈,寧寶倒好,連眼睛都懶得睜,跟旭寶一樣,小豬似的。”


    此話一出,旭寶立刻昂起腦袋抗議:“旭寶不是豬豬!”


    葉嬌也瞧著祁昀:“別這麽說,娘說過,小孩兒也是有記性的,什麽都知道,迴頭他把你這話記下來,以後和你不親了怎麽辦?”


    祁昀看看大兒子,又看看自家娘子,明智的選擇不再多說。


    可就在這時,祁昀突然覺得身上熱乎乎的。


    一低頭,就看到寧寶終於看自己了。


    那雙眼睛像極了他,眼角微挑,瞳孔如墨漆黑,偏偏在祁昀臉上就是君子如玉,放在寧寶臉上就是一片純然無辜。


    而後祁昀才後知後覺,自己被兒子尿了一身……


    莫婆子忍著笑接過了寧寶,讓人趕緊打水進來給祁昀擦擦,葉嬌則是起身走過來,看了看祁昀身上的“地圖”,眨了眨眼睛:“相公,沒事兒,孩子知道什麽?”


    祁昀:……


    剛剛你明明不是這麽說的。


    不過也因為如此,祁昀洗了個澡,洗到一半的時候把給自己擦背的娘子拽到了浴桶裏。


    因為浴桶略小了些,難免要往一起湊,耳鬢廝磨時略有情動也是難免。


    等葉嬌打著哈欠被祁昀擦幹淨時,祁二郎想要把葉嬌抱過去。


    他固然之前身子不好,不過如今調養得當,雖然還虛,但是力氣是長了不少,自家嬌娘又生的纖細,抱過去不成問題。


    但是因為地上有水,祁昀腳下一個不穩,就把剛剛抱起一半的葉嬌給“撂”迴了水裏。


    葉嬌:……


    祁昀:……


    等醒了盹兒的葉嬌自己給自己擦幹淨,然後自己拽著祁昀迴到床上躺好後,熄了蠟燭,落了床帳,葉嬌才小聲道:“相公,要不明天我給你煲湯補補身子吧?”


    祁昀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麽,隻管悶悶的“嗯”了一聲。


    第二天,祁家二少爺就去買了一張上好的地毯鋪在地上。


    又過了些日子,剛進臘月,便下了入冬後的第一場雪,祁家再次為了過年而忙碌起來。


    第135章


    過年, 這是大事。


    不僅是闔家團圓的時候,還有著一整套的禮節規矩。


    什麽時候貼春聯,什麽時候迎財神,這都是有日子有規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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