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明著打聽自然是打聽不到的,他便想著讓鄭氏從後宅探探口風。


    換個人,鄭氏早就七拐八繞的繞出真話,對她而言這事不難,可剛才瞧著葉嬌那雙純澈的眼睛,哪怕心思深沉如鄭氏也問不出口。


    那是個好姑娘,鄭氏舍不得套她。


    石天瑞也聽出了鄭氏的意思,臉上卻是一笑,伸手拍了拍鄭氏的手背:“沒想到娘子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也能碰到服軟的人。”


    鄭氏臉上一紅,推了他一把,嘴裏卻是道:“讓我頭一個服軟的就是你,不然我才不跟你跑到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來呢。”


    石天瑞知道,鄭氏說的是實話,她是勳爵之女,身嬌玉貴,樂意跟著自己已經實屬不易,還能事事為了自己籌謀更讓石天瑞感動。


    不過鄭氏放低了聲音,輕聲道:“隻是,我瞧見了個東西。”


    “什麽?”


    “我之前在閨閣中時有不少好友,孟皇後當時便與我交好,她有個很喜歡的玉如意擺件,我瞧見就放在嬌娘的屋子裏頭呢。”


    此話一出,石天瑞就坐直了身子,驚訝的看著鄭氏。


    鄭氏則是平靜的看向他,輕輕地握住了石天瑞的手:“相公,官場之事我不懂,但是我隻明白一件事,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想往高處走,除了本事還有機遇,如今……你該有所謀劃才是。”


    石天瑞輕輕的吸了口氣,而後迴握住了鄭氏的手,低聲道:“娘子放心,我自有成算。”


    幾日後,一份參邵知州以權謀私的折子和祁昀給葉平戎的信前後腳進了京城。


    夏去秋來,銀杏泛黃時,葉嬌聽聞知州府衙換了人。


    對邵知州,葉嬌隻記得是個精瘦的人,給自家送過金匾的,他遭貶的事情對葉嬌沒什麽觸動。


    左右那個人不喜歡自己的穗子,小人參才懶得理他,就是覺得這當官真不容易,今天換這個明天換那個的。


    她不由得想著以後是不是該給自家旭寶改個目標,當官似乎很危險。


    等過了處暑,葉嬌肚子裏的娃娃便接近八個月了,好在天氣涼爽下來,就連柳氏都說這孩子來的時間正正好,涼快些月子就不難坐。


    隻不過葉嬌的肚子略大了些,就連旭寶都小心翼翼的,隻敢偶爾用手輕輕地摸摸自家娘親的肚皮,還會趴在上麵,對著裏麵另一個旭寶叨咕,讓他乖,別總吵著阿娘晚上睡不著。


    而祁昀說讓他自己睡一陣的時候,旭寶難得的沒有吵鬧,而是乖乖點頭,還和葉嬌拉鉤鉤:“旭寶出來以後,娘就和旭寶一起困覺覺。”


    他一直堅持葉嬌懷著的也是旭寶,葉嬌也不糾正,隻管和他拉了手指把孩子哄走。


    可是旭寶晚上不在,葉嬌睡覺也不太平。


    時不時的就會哼唧兩聲,不是腰酸就是腿疼。


    隻是這勞累的不是葉嬌,而是祁昀,祁二郎現在已經習慣了在自家娘子出聲的時候迅速坐起來,給她揉腰摁腿捏腳心,往往是一邊揉一邊對著葉嬌的肚子低聲道:“別吵你娘,乖一點,再鬧以後就讓你天天背書。”


    縱然祁昀也不知道這個威脅管不管用,可是說了總比不說強。


    這天夜裏,葉嬌又微微皺眉嗚噥了兩聲,不等祁昀起身幫她摁,就看到葉嬌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時候,祁昀湊過去,輕輕地在她的額頭落了個輕吻:“怎麽了?”


    小人參揉揉眼,而後迷迷糊糊地抱住了他,嗚噥著道:“我做夢了。”


    “噩夢?”


    “不是噩夢,就是怪怪的。”葉嬌把臉埋在他懷裏,小聲道,“我夢到你帶著旭寶去挖人參,挖了兩個迴來,還帶了一堆果子。”


    人做夢總是千奇百怪的,並沒什麽,祁昀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背脊,問道:“這不是挺好嗎?”


    葉嬌卻有些委屈:“果子都你們吃了,一個沒給我留。”


    祁昀不由得笑,把她抱得緊了些,在她臉上親了又親,緩聲道:“放心,我有什麽好東西都給你,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也是。”


    葉嬌很好哄,一聽這話就笑著迴親了他一下,而後重新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祁昀醒來時葉嬌還沒起,他便先穿了衣服洗漱出門,準備去書房裏找些書看。


    剛一出院,就瞧見鐵子正在門口等著。


    不等他問,鐵子就快走幾步對著祁昀拱手道:“二少爺,新上任的知州大人邀請附近的富戶鄉紳,也給咱們府上下了帖子。”


    第127章


    新來的知州祁昀並不認識, 事實上自從邵知州被整頓吏治這陣風吹跑以後, 這位新知州顯得格外謹慎,並沒有大張旗鼓也沒有大肆鋪張,來的很是低調。


    隻聽石天瑞說是位精明強幹的能吏,所到之處無不大行商道,對百姓而言是件好事。


    而這次知州邀請商戶們前往,多半就是為了認人, 也給他們安一下心。


    尋常這種事情祁昀都會答應的,他現如今已經取代邵家成了城裏最大的富戶, 可以說是新貴紮手, 想要穩穩當當的走下去定然是要上下搞好關係。


    可是祁昀又想了想自家娘子的肚子,約莫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了, 便先問了問鐵子:“可說具體時間了嗎?”


    鐵子一麵把請帖遞上, 一麵迴道:“說是十天後。”


    祁昀在心裏算了算, 那時候葉嬌懷孕八個月。


    最後一個月最是關鍵, 祁昀是不想離開葉嬌的, 縱然鋪子的事情緊要卻不如自家娘子來的更要緊, 他便對著鐵子搖搖頭:“不成,我去不了, 等下我寫封信解釋清楚, 你務必親手交到知州大人手上。”


    鐵子也猜到了是這個結果,便點點頭, 跟著祁昀走進院子。


    祁二少進了臥房, 鐵子則是站在門口乖乖等著。


    一抬頭, 鐵子就看到了端著銅盆過來的小素,他臉上立馬有了笑,湊過去道:“你今天起得真早,可用過早飯了?”


    小素搖搖頭:“等下再吃,還不餓呢,錚哥你在這裏做什麽?”


    鐵子指了指房門:“剛才二少爺進去了,我等著他呢。”


    小素則是立馬頓住了腳步,猶豫了一下。


    尋常二少爺和二少奶奶獨處之時,旁人大多很少進去打擾,倒不完全是因為怕,還因為有二少爺在,二少奶奶的所有事情他都會幫忙辦好,別管是洗臉梳頭,還是描眉塗唇,自家二少爺幾乎是全能的。


    誰去了都顯得多餘。


    不過小素還是輕輕的敲了敲門,低聲道:“二少爺,二少奶奶起身了,我端了熱水來,現在送進去嗎?”


    不多時,門分左右,祁昀伸手從小素手上接過盆子,眼睛則是看著鐵子道:“你帶上小素去吃點東西,半個時辰以後再過來就是了。”


    鐵子樂嗬嗬的應了一聲,而後就帶著小素去了一旁的小廚房。


    而祁昀則是端上水,用膝蓋關了門,迴身進了屋。


    葉嬌正倚靠著雕花床架,眼睛有些剛睡醒的茫然,在祁昀走過來的時候還打了個哈欠。


    祁昀不是頭一次看到葉嬌剛睡醒的模樣,但是每次看都覺得喜歡。


    香腮微紅,雙目朦朧,聲音也是軟乎乎的:“相公,幾時了?”


    男人撂了銅盆,拿了布巾放進去弄濕後擰幹,一邊走過去一邊道:“你昨晚醒了好幾次,怕是沒睡好,早上貪睡些也正常,不用管幾時,若想睡就接著睡吧。”


    葉嬌則是昂著臉,乖乖的由著祁昀給自己擦。


    等略略用溫熱濕潤了的布巾擦了臉後,小人參覺得精神了些,再看他的時候,眼睛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清明透亮:“我醒了,不困的,就是有點餓。”


    昨天晚膳用的早,今天起得晚,可不就餓了。


    祁昀一聽,就把布巾放到一旁,端了青鹽水送到她嘴邊,笑著道:“我起來了就讓小廚房燉了粥,前些時候莊子上送來了醃好的小菜,你略吃吃,左右等下就要吃午膳了。”


    哦,看起來今天又起晚了。


    已經對晚起沒什麽感覺的葉嬌漱了漱口,又用牙具沾了藥材加上香料磨製而成的牙粉刷了牙,再用花茶漱口,這才算是起了床。


    而穿衣裳的時候,葉嬌的眼睛看著桌上的請帖,莫說祁昀,葉嬌自己也沒少接到這東西,她眨了眨眼睛:“相公,你有事要出去嗎?”


    祁昀也不瞞她,一麵給葉嬌係著裙帶一麵道:“新上任的知州請了城裏麵的商戶十天後去見麵,隻是我算著時間,你那時候正關鍵呢,我便想著辭了,守著你就是了,去了隻怕會耽誤我幫你。”


    換個人聽到相公說這話,隻怕會感動的一塌糊塗。


    偏偏小人參是個直脾氣,聞言,還好好的想了想,而後有些疑惑地看著祁昀:“相公,我不懂,是我生寶寶,你能幫我什麽?”


    祁昀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葉嬌,張張嘴,卻沒說出話來。


    葉嬌則是迴憶著上次的經驗:“之前是小素去喊得產婆,你給我端過雞湯麵,摔了,後來相公你在外麵等,也不用接生,好像不用你幫忙吧。”


    祁昀想要反駁,可是想了半天,卻覺得自己似乎沒什麽可以反駁的。


    好像……生娃娃這事兒,自己半點忙都幫不上……


    這個認知讓祁昀有些失落,還有些心疼,伸手就抱住了葉嬌:“真的辛苦你了,嬌娘。”


    小人參則是迴抱住他,輕輕地拍了拍祁昀的後背,沒說話,過了會兒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略略抬起頭看著祁昀道:“說起來,之前婉盈跟我說,她尋了個給孩子啟蒙很好的西席,你不如趁著機會去瞧瞧,若是好,也能早早的給旭寶定下來。”


    西席,指的教書的先生,慣常有錢人家會請一個到家裏專門來教孩子。


    給小兒啟蒙尋常不用這麽早,但也是因人而異。


    旭寶著實是聰明,過耳不忘不說,認字也極快,哪怕現在笑鬧撒嬌的時候說的話還是模模糊糊的,但是說起聽書認字,他比做什麽都來的熱情。


    祁昀雖然帶過祁明,可是說到底他不是專門做這個的,若能有個專門做這些的西席也是極好的。葉嬌說的婉盈便是石知縣的娘子鄭氏,大家閨閣出來的,想來介紹的人不會差。


    況且請西席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相看一個不成就要看另一個,越早越好。


    祁昀便問道:“石夫人說的西席在何處?”


    葉嬌抿著嘴唇想了想,而後道:“是在城裏的一件私塾裏,婉盈說,旭寶還小,假如能和這個西席談妥了,每隔五天請他來一趟就成了。”


    祁昀聽了這話,便知道葉嬌在讓自己去城裏,他不由得低頭看著自家娘子,小聲道:“嬌娘這是在勸我?”


    原本他印象裏的葉嬌,柔軟乖巧,是個好姑娘,卻從不在吃喝以外的事情上操心。


    可是這次,葉嬌卻點點頭。


    她依然攏著祁昀,因著肚子大了,不好摟這人的身子,隻管把手臂搭在男人的脖頸上,眼睛帶著笑的看著祁昀,嘴裏聲音輕軟:“相公一直在為了我努力,我知道的。你有要做的事情,我也有,你做好了你的便是對我好的。”


    這話說的樸實,簡單,甚至沒有任何修飾,但是祁昀聽得明白。


    自家娘子從來都是通透的,想事情與眾不同,卻不代表她什麽都不懂。


    相反,葉嬌一直在努力學,學做人,學做事,學更好的愛眼前的這個人。


    而且,葉嬌有個擔心沒有跟祁昀說,關於有草沒草的事情……


    小人參的聲音軟乎乎的:“萬事有娘呢,還有李郎中,左右距離生孩子的日子還有一段時日,你去一趟再迴來就是了,不打緊。”


    祁昀聞言,沉默半晌,點了點頭,而後把臉埋在了葉嬌的頸窩輕聲道:“娘子,要是突然發動了,一定要讓人叫我迴來。”


    “好。”葉嬌嘴裏應著,心裏則想著,到時候再說吧。


    李郎中說這孩子有點不一樣,卻不說哪裏不一樣,小人參就想著自己之前做的夢,生怕娃娃這次真的長草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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