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昀則是端起茶盞,然後又放下,對著祁明溫聲道:“三公子說的極是,三弟,科考之途,便是萬人過獨木橋,能走過去的沒有幾個,自然是要更加刻苦才是。”


    祁明隻當自家哥哥是勉勵自己,他隻管還看著字帖,笑嗬嗬的點頭。


    卻聽祁昀又道:“那你便照做吧,我以前也是如此,三弟自然要比我刻苦才對,”而後祁昀看向了一旁的六思,“迴去盯著點三郎,不要讓他出去亂跑,早起晚睡,好好努力才是,若是他懈怠了,寫信迴來告訴我。”


    祁明:……


    剛才還覺得極好的字帖一下子變得燙手,祁明想說,他也想出去玩兒的,書縱然好,可他已經連著在書院裏悶了好幾個月了,外麵多好啊。


    可不等他說話,便看到剛剛還在湊過來看字帖的葉嬌笑著起身,走到祁昀身邊握住了祁昀的手,軟聲道:“相公真是個好人。”


    葉平戎也跟著點頭,由衷感慨:“妹夫為人方正,為家為國,還能時時想著敦促弟弟,著實難得。”


    六思同樣跟著點頭,隻不過他說話還是有些結巴,並不開口,隻是盯著祁明,似乎在用眼神告訴他,讀書好讀書妙,出去玩耍哪有讀書好?


    一時間,祁明都不知道是義兄挖的坑,還是自己給自己挖的坑了……


    祁昀則是抱緊了旭寶,瞧著胖兒子揉眼睛就知道他困了,便把他抱得緊了些,空出一隻手來拍著旭寶的後背哄他,眼睛則是看向了祁明,聲音放輕:“這本字帖你定然要好好珍惜,收好了……不,隨身帶著。”


    縱然之前那端硯也是楚承允送的,但是和這種禦筆親書的物件還是不同的。


    祁昀不由得想著,大概真是傻人有傻福,自家這弟弟還沒博出功名就得了個通天的義兄。


    不過即使祁昀不叮囑,祁明也不會隨便把義兄的字帖隨便亂放的。


    他點了點頭,而後又高興起來,站起身道:“葉大哥,你且等等,我去給我義兄迴封信,還有,我最近做了好幾首詩,都不錯,等我抄錄一份給義兄帶去。”


    葉平戎便跟著祁明去了書房,而葉嬌則是坐到了祁昀身邊,托著下巴不知道在想什麽。


    祁二郎已經哄著了旭寶,便把旭寶交給莫婆子抱走,這才伸手攬住了自家娘子輕聲問道:“想什麽呢?”


    葉嬌昂頭看他,眨了眨眼睛,問道:“相公,以前你晚上也要苦讀嗎?”


    當然,沒有。


    祁昀自小就是個病秧子,這書可不是他自己樂意讀的,而是因為病痛難忍的時候,他不能出門,又常常臥病在床,除了看書根本沒有別的消遣。


    就算晚上睡不著,也是身上難受,隻能看書聊以自慰。


    而祁昀從不隱瞞葉嬌什麽,輕聲道:“我以前是因為身上不爽利,以後不會了。”


    “晚上不讀書了?”


    “嗯,不讀了,有了嬌娘,何苦還要在那上麵花心思。”


    小人參眨眨眼睛,突然來了句:“我不信,分明你晚上也同我一起研究書,自然是努力的。”


    祁昀愣了一下,下一秒就反應過來,此書非彼書。


    耳尖突然漲紅,又因為小素和鐵子都在旁邊,祁昀不能多說什麽,便微微偏頭,湊到葉嬌耳邊道:“若是同娘子一起研究,我自然是萬分樂意的。”


    葉嬌笑了笑,眼神清澈幹淨,不染纖塵。


    隻不過鐵子其實並沒有一直盯著自家主子,而是蹭到了小素身邊,笑嘻嘻的看著她。


    小素有些莫名,卻是站的筆直,隻是嘴巴微微動了動:“鐵子哥,你笑什麽?”


    鐵子還是笑著的,他也不知道自己笑什麽呢,就是瞧見了小素就覺得心裏高興,一高興就想笑,自己都克製不住。


    大概是因為之前一直湊在一處,感覺不出變化來,這猛地走了幾個月才迴來,就覺得小素和之前不大一樣。


    長高了些,也爽利很多,之前是個說話都低八度的小姑娘,現在卻瞧著像是新長成的柳樹,窈窕又挺拔。


    小素則是從上次打了芳草後就昂起了腦袋,往往變故使人成長,如今的小姑娘可比之前有主意的多。


    這會兒見了鐵子一直不說話,小素想了想,小聲問道:“護膝好用嗎?”


    鐵子立刻點頭:“好用,可好用了,我天天帶著。”


    小素看了看他:“這天都熱了,才不信你帶著呢。”


    誰知道,鐵子就真的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小素明顯的看到他的褲腿裏有護膝的形狀。


    竟然真的帶著呢!


    如今可是三月天,天氣和暖,小素不禁瞪大了眼睛,想著這人是不是傻?


    鐵子則是渾然不覺,依然笑嗬嗬的對她道:“之前少爺給我起了個名字,小素,以後你喊我錚哥吧。”


    錚哥,比“鐵子哥”短。


    小素點點頭,輕輕的喊了聲:“錚哥。”


    分明就是個稱唿罷了,鐵子卻像是被糖糊了一嘴似的,笑得有點傻,清脆的應了一聲:“誒!”


    小素不懂他在高興什麽,可是見鐵子笑,她也彎了彎嘴角。


    這時候,外麵有個小廝進來。


    鐵子便暫時停下了和小素的交談,快步走過去,問了幾句後便進了廳內,對著祁昀道:“二少爺,方家派人來說是有事兒要找大少奶奶說話。”


    祁昀對於祁昭的事情從來都不會多問,縱然他們三兄弟關係親近,但是到底是各個院子分開來,祁昭也沒有心思去探聽別人的私事,便道:“讓小廝去找大嫂,見不見的都聽大嫂自己的安排就是了。”


    而那小廝去找上方氏的時候,方氏正在院子裏給祁昭準備衣裳。


    三月春日,對於旁人來說是春暖花開的時候,賞桃花品美酒,最是自在,不過對於祁昭來說,這個時候莊子上最是忙碌,往年祁昭都要去莊子上住上一陣子的。


    以前方氏會和他一起去,不過現在有了石頭,她要忙著給石頭找學堂,準備留在家裏。


    聽聞娘家來人了,方氏卻沒有讓他們進來,而是對那小廝道:“告訴他們,就說我陪著大郎去莊子上了,不在家中,隻怕要等個十天半月才迴來呢。”


    小廝也不多問,記下後離開了,而一旁正在陪石頭玩兒的祁昭聞言,有些奇怪的看著方氏:“娘子,你要陪我去?那誰給石頭找學堂啊。”


    方氏正挑揀著要給祁昭帶上的衣裳,略低著頭,聞言迴道:“我不跟你去,隻是用話堵了我那哥哥和弟弟,讓他們迴去,不要總想著在我這裏下功夫。”


    祁昭有心問問發生了何事,隻是自家兒子還眼巴巴的瞧著他。


    想了想,祁昭便把石頭抱起來,放到了桌前的椅子上,給他塞了根毛筆:“好好寫,等會兒你娘要檢查的。”


    石頭:……


    而後祁昭便走過去坐到了方氏旁邊,問她發生了何事。


    方氏原本是不會把娘家的事情跟祁昭說的,不過這次,她卻半點隱瞞都沒有:“隻怕以後他們也可能求到你那裏去,相公可記著,千萬別答應。”


    “怎麽了?”


    方氏迴頭瞧了眼正在拿著毛筆乖乖寫字的石頭,而後他拉著祁昭去了外間屋,坐下後才道:“過年以後,我哥哥一直在找我,讓我想法子跟二弟沾沾光。”


    祁昭有些不解:“你的哥哥是讀書人,二弟是經商的,如何能讓他們沾光?”


    方氏沒好氣的道:“不知道他哪裏聽來的關係,攀上了知州的遠房親戚,那知州的遠房親戚姓邵,在城裏做生意,尤其是酒鋪飯莊生意做得很好,現在二弟的鋪子做的紅火,我哥就琢磨著想要讓二弟給邵家讓利,美其名曰打好關係,其實就是為了他自己考慮。”


    不管是為了捐官還是為了賣好,總歸是為了自己個兒,半點沒考慮祁家。


    若是邵家真的想要與祁昀商議,自己來說就是了,何必七拐八繞的托人?


    祁昭愣了一下,而後就反應過來,這托詞不管是真是假,歸根結底不過是為了錢。


    還是從二弟的口袋裏往外掏錢。


    隻是他大舅哥繞的這個彎子實在是有些大,讓嫂子去找小叔子給外人讓利,這種法子也虧他想得出。


    不等祁大郎說什麽,方氏就接著道:“若他想要找些事做,我是能幫忙的,畢竟是親戚,能辦的我都會辦。可他這分明是討好旁人,卻要讓我用自己的臉麵去找二弟要好處,去堵住他的坑,這叫慷他人之慨,是自私自利,還會壞了你們的兄弟情義,擺明了是不想我好過,我才懶得見他們。”


    其實方氏還是那個小氣的性子,從沒改過,可她卻也講道理。


    若是兄嫂缺錢到火燒眉毛,她努力想些辦法幫他們解決燃眉之急也是行的,就算是求婆家,她也會拚著臉麵不要的去開口求一求。


    可如今擺明了是娘家人異想天開,想從自己這裏撈好處,卻半點不為自己考慮,方氏又不是麵團脾氣,自然是不樂意的。


    不當麵頂迴去已經是她顧忌兄妹情分,多的,她可什麽都不會做。


    祁昭眨眨眼睛,就這麽定定的看著方氏。


    引得方氏不接得會看了他一眼:“總這麽瞧著我做甚?”


    祁昭則是笑著看著她道:“我瞧我媳婦好呢,真好。”


    方氏臉上不由的一紅,捶了他一下。


    不過多的兩個人也沒再說,終究是方氏的娘家人,祁昭不好說好壞,便隻管記下這事兒,最近繞著走也就是了。


    而方氏則是給祁昭弄好了包袱以後,抱上了石頭去了柳氏的院子。


    這會兒葉嬌也在柳氏那裏。


    旭寶睡了一會兒就醒來了,他午睡的時間不長,有時候葉嬌還沒醒呢他就已經睜了眼睛。


    這次葉嬌好不容易出了院子,想著許久沒有見到婆母,便同祁昀和旭寶一起來了。


    不過祁昀沒有呆多久就去和葉平戎說話了,就剩下柳氏和葉嬌一左一右的坐在軟榻旁邊,而旭寶就在軟榻上吃著奶糕,笑的眼睛都眯起來。


    等石頭來的時候,旭寶眼睛一亮,張口便喊:“石頭哥哥!”


    石頭也是很想他的,踢了鞋上了軟榻,很快就和旭寶抱成了一團,就是在旭寶笑嗬嗬的抱他胳膊時,石頭的小眉頭緊了緊。


    還沒等方氏坐下喘口氣,就看到石頭癟著嘴巴去抓柳氏的手。


    隔輩人總是格外親,柳氏也是一樣的。


    雖然有了旭寶之後,柳氏就不像之前那樣獨寵石頭一人,但是她對待孫兒們也是一碗水端平,疼這個,也疼那個。


    這會兒瞧見旭寶拽自己,柳氏立馬拉住了石頭的小手,笑著問道:“石頭這是怎麽了?”


    石頭晃了晃胳膊:“酸,祖母揉揉。”


    方氏見狀便道:“大概是最近這幾天練字練得多了,不礙事的。”


    柳氏也聽得出石頭在撒嬌,多半不是真的酸,但是柳氏還是心軟,立刻伸手過去讓石頭躺好,而後一邊給石頭捏了捏胳膊一邊道:“他還小呢,讀書識字也不急於一時,慢慢來。”


    方氏笑著應著,心裏卻沒真的記下,該寫的還是要寫,她才不會被自家兒子糊弄呢。


    石頭則是乖乖的躺著,看著柳氏給自己揉胳膊,突然找迴了之前祖母獨寵他一人的感覺。


    一旁的旭寶原本正在抓著奶糕吃,見狀,他看了看柳氏,又看了看石頭,而後把手上剩下的奶糕往嘴裏一塞。


    然後,直直的就躺下了。


    小胖身子扭了扭,先是在原地滾了一圈,而後就蹭到了葉嬌身邊。


    對上了葉嬌疑惑的神情,旭寶軟軟的道:“娘,揉揉。”


    此話一出,方氏和柳氏都笑起來。


    尤其是柳氏,笑的合不攏嘴:“這孩子學東西就是快,還知道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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